王家大院。
依然是破落不堪,蒿草丛生的院落。满野草随风摇曳,萧瑟的寒风吹动着树间的杂草,寒意直入骨髓,让人从心底便觉凄冷。散落及埋在土中的琉璃瓦在惨淡的月光中发散着清冷而诡异的光芒。
广袤众多的屋宇像是灾难后寂然的坟墓,**的大门堆满山石,吱吱嘎嘎地摇晃着,高高的野草在寒风中沙沙作响,整个院落只偶尔传出几下马匹的喷鼻声。
一个个红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渐渐接近院落,犹如鬼魅悄然行进。离那院落愈来愈近,身影迅疾移动,一排排一组组横列在院落四周。森冷的长刀泛着青白惨厉的光芒,像是吞噬灵魂的死光,诡谲万分。
楚天几人身影飘忽间,已分布院落四周,犹如鬼魅,瞬间消失在杂草从中。
三更。
陡地,嗤地一声,院落正门前急速划过夜空的一溜红光,犹如电闪,穿过黑夜,掠过死一般陈寂的屋脊,飘落在大院中心。
瞬间后,扑地一声炸响,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异常清晰而亮脆。随着炸响院落屋宇中瞬时响起腾腾的响动,紧接着是哐哐的开门声,一个个全白的身影迅速窜出房屋。
但就在白衣身影将将掠出房门,尚未来得及看清周遭形势,弓弩啾啾的破空声携着锐啸便已来到身前,一声声低沉痛苦的嚎叫相继传来,七八个身影已倒在冰凉的土地上。
其他白衣身影迅疾躲入房中不见。
片刻后,随着一声巨吼,右侧房屋砰地一声巨响,屋瓦四散纷飞,随即,院落中心房屋亦同时四散崩塌,烟尘避月。各房间白衣人迅疾冲出房屋,疾速无比的在空出的院落中心结成一大一小的圆形阵队。
阵队周遭飘荡着森森寒光,一柄柄钢刀层层叠叠,像是挂满墙壁的磷火,闪耀不定,刺目夺魂。
弓弩的锐啸再度响起,齐齐射向大小两个阵队,但犹如雨点般的箭矢却在阵队前倏然幻起的片片刀芒中纷纷坠落。
弓弩的锐啸声忽然停止,院落内外再无一丝响动,双方只在寒风中凝立。
良久。
蓦地,院落中人尚未看清是何物之时,便见眼前闪过一个阴影,直向阵队袭来,阵队反应虽是稍迟,但阴影已在开山裂石般的刀气中火星四溅,疾速飘飞,破碎的石块散落在院落内外,扑扑地落在地面。
紧接着,便又是一个个阴影向阵队射去。阵队分不清是山石还是人影,疾速舞动钢刀,在阵前布成一堵刀墙,山石在接触刀光的瞬间,便已成块块碎屑,四处散落。
未过多久。
院外四周纷纷站起红色依靠。手持长刀的烈阳门人。楚天一身宝石蓝长衫,在凛冽的寒风中飘然卓立,身形好似雕像,静立当场。
院落正门的山石已然不见,只有随风晃动的蒿草,似乎在摇曳中抽泣。楚天看着院中的大小阵队,响起如烟所述祁连派的五行八卦北斗阵,不由暗自佩服,贯注真气的山石竟然对此阵毫无用处。
楚天一声激越尖利的清啸,院落内外之人俱都在瞬间感到啸声直刺耳鼓,烈阳门人迅疾后撤,停顿在院落五六十丈外。几乎刚刚停下,便听耳际中慢慢传入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箫音。
“追魂曲,后撤!”随着祁刚一声大喝,烈阳门人又向后撤出十余丈。
那箫音好似附骨之蛆,钻入每个人的耳际,先时是缠绵悱恻,听之心潮激荡,热血沸腾,尔后由转为凄凉,低沉婉转,令人伤心欲绝。继而猛地疾速转为尖利高亢,直刺心脉,心血好似已为之凝结。
院落中的阵队已出现晃动,数人已是瑟瑟颤抖。又过得片刻,箫音一声比一声尖利刺耳,听之气血逆流,经脉胀痛,五脏翻腾。烈阳门人又已退出几十丈远,楚天一步步向院落中走去,真气催动下的箫音,已变成凄厉的悲鸣,好似地狱鬼魂的哭号。
五行八卦北斗阵队中的白衣人已有数人口喷血水,七窍流血,扑地倒地翻滚,抽搐不止,片刻便已寂然不动。
忽地,一条淡淡的白影箭似的疾射而至,几乎同时,一声厉吼下刚猛的掌风向楚天罩来。楚天疾速飘动身形,在瞬息间将玉萧纳入怀中,双掌迎向扑面而来的掌风,“砰”“砰”两声巨响,一团团的劲气,飞溅疾散,沙飞石走。白影倒飞而回,楚天亦向后退出一步左右。
待尘埃落定,倒飞而回的身影摇晃着站立在四丈开外,胸腹起伏不定,一双残忍的目光死死盯着楚天,但在凶悍中已隐约有一丝惊震。
楚天卓然而立,面上带着笑意,但笑意中丝毫看不出丁点怜悯与良善,甚至深深地隐含着无尽的残酷。随即,一丝不带人间烟火的声音传进白衣人的耳际:“如楚某猜得不错,你这老匹夫便是那祁连老狗,对否?”
白衣人桀桀怪笑一声,阴恻恻地道:“楚天小贼,算你有眼力,老夫正是祁连掌门!”
“哈哈哈!”楚天一声狂笑,道:“想不到老狗久居塞外,雄霸一方,当安闲度日,却要千里迢迢来到中原参与无妄的血腥,大概是嫌自己老命长久,急欲奔赴黄泉,对否?”
祁连老怪狠狠地道:“小贼休得猖狂,老夫遍寻烈阳余孽不着,不想今日在此相遇,那便分个你死我活吧!”
楚天听罢,笑道:“可叹老狗现在已命悬一线,仍自大言不惭,听信谗言,妄动干戈,为祸塞外,围剿我烈阳门人。诸多孽障加诸老狗于一身,今夜此地便是祁连人马的葬身之地,楚某定要各个诛绝!”
楚天不笑尚可,而祁连老怪看着楚天笑意满面,口中却是无一丝悲悯之意之际,今夜除非有其他人马前来,否则已是万难轻易善了。//
思虑甫毕,怪笑一声,道:“楚天小贼,别人惧怕于你,我祁连人马却未将你放在心上,今夜鹿死谁手实难预料!”
“既然如此,那便手下见真章吧!”楚天说罢,不待祁连老怪有何言语,身形依然卓立,右掌已缓缓向前推出。掌力无声无息,似是轻描淡写。
但就在祁连老怪将要大笑出声之际,忽然,隐隐如闷雷的鸣响,自四面八方滚滚而至,一圈圈一层层的劲气已将空气凝聚在一起,就在闷雷似的鸣响过后,紧接着是一串串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赫然在场中炸开。
饶是祁连老怪见机得早,却已然被劲气带起身形,慌乱间,扭身急旋。祁连老怪不愧成名数十年,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一劫,但右侧衣衫已被劲气扫倒,咝咝响声中,离体的衣衫被劲气搅成无数碎片,飘洒在寒冷的夜空之中。
就在祁连老怪惊魂未定之际,楚天恍如一股轻烟,疾奔而至,强猛的劲气携着万钧雷霆汹涌袭到。
祁连老怪顾不得其他,疾速转身,身形飘起,间不容发间又躲过致命的掌力。楚天运起烈阳掌,几丈之内已幻化成掌影的幕墙,掌影飞动,倏然穿梭在祁连老怪四周。
祁连老怪尽管落在下风,但其掌力亦是凶猛刚烈,威猛无俦。楚天沉着应对,掌掌致命,式式无情,在须臾间,已连出三十一招,百十余式。目光飘向四周,眼中含着无尽的诡异,身形略一暴旋,一片半月形的掌影,带着刺耳的呼啸着向祁连老怪击去。
祁连老怪怒吼连连,鸠面鹤发根根竖起,狂怒中眼睛充血,犹如厉鬼,疾速旋转,眼见离五行八卦北斗阵愈来愈近,却是难以摆脱楚天雄浑的掌力,身上已被楚天穿心指风划开数道伤口,雪白的衣衫猩红一片,血水顺着飘动的衣襟向空中飞洒。祁连老怪目眦尽裂,拼尽全力,却仍是沾不到楚天衣角。
老怪愈打愈心惊,原先仍自对楚天不屑一顾,全然未将江湖上的传闻放在心中。此际面对强敌,纵有一身功力却是无从尽数施展。此际,老怪身影已被逼到五行八卦北斗阵边缘,背后的刀光近在咫尺。
老怪目光一瞥之下更是慌乱至极,四周火红的人影渐渐围困而至,长刀明晃晃亮闪闪,渐渐逼近五行八卦北斗阵。此际,祁连老怪只恨离范家庄太远,后悔未听范不凡之言,而将人马驻扎在范家庄内,此际如何善了!
正在思虑间,却猛听得数缕指风带着咝咝锐啸倏然袭至,祁连老怪一生也未见过如此强霸的指风,顿时已骇得亡魂皆冒,顾不得身后自己人马,急向斜刺里快速闪躲。
祁连老怪虽是躲得快,却仍被一缕指风洞穿右肩,而其身后的五行八卦北斗阵众人因担心掌门被刀锋所伤,而正自凝神之下,数缕指风疾射而过,几声惨嗥响过,血水迸发,楚天不待中众人合上阵势,身形闪晃间,烈阳神掌已间不容发地连连使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十数人已被震向半空,随着飘洒的残肢碎肉射向阵中。
而在众人震惊的瞬间,血腥尚不及在人们脑海中消失的刹那,又是数颗斗大的人头喷着鲜血抛飞,滚落,滴溜溜滚掉落在草丛之中!
烈阳门人虽是听闻门主杀人如麻,满手血腥,那均是来自江湖及门中传闻,何曾见过楚天亲自杀戮,但见楚天身形早不似与祁连老怪激斗时那般,现时再看已极难看清门主的身影,所见到的是那一片片肉块,一丝丝飘飞的衣衫碎片,一蓬蓬撒向天空的血雨,一颗颗滚落的头颅,一具具仍自奔行的无头尸身。
双方人马俱都被这凄惨绝伦。残忍万端的杀戮惊骇得心胆俱裂,亡魂皆冒,各个吓得魂飞魄散。
祁连老怪见楚天原来逼迫自己向五行八卦北斗阵靠近,其本意却是意图击破五行八卦北斗阵,不由狂怒,厉吼一声,奋不顾身地携着毕生功力猛然扑到。
祁刚眼见楚天泛起的无边杀意及那毫无怜悯的屠杀,既残忍又带有震撼天地的。与天同齐的万千心绪,祁刚看着看着,心胸已被血腥激起原始的狠戾,明晃晃的白龙刀猛然抽出,一式举火燎天,狂吼一声:“杀!”
随即,腾身而起,白龙刀幻起惨厉森冷的刀芒,疾速卷向两组五行八卦北斗阵。随着祁刚加入战团,三组烈阳乾坤人马,红红的衣衫映着满天刀影,迅疾向院落中激涌而至。
司徒艳与如烟看着血腥的场面,芳心颤抖,娇面已成青白,这是何等的惨景,比之地狱尚要恐怖十分。随着飘洒的残肢碎肉。二女各自把守一方,隔得很远,惊呼声。惨嚎声响彻云天。
祁刚身影疾掠而至,迅疾向已经快要溃散的五行八卦北斗阵冲去,掌势沉雄,刀沉力猛,白龙刀划过一道亮闪闪的半弧,狂厉的掌风已凝结成一道有形的钢墙,势如泰山崩塌,卷向五行八卦北斗阵!
成串的交击声连连爆响,五行八卦北斗阵阵形微微一乱之际,烈阳乾坤阵人马已迅疾向前挺进,绵绵不绝。排排刀光向五行八卦北斗阵挤压而去,渐趋将两组五行八卦北斗阵逼迫到院落后身的山崖下。
祁连老怪此际已是满身鲜血,仍自拼尽全力支撑着,鸠面已成紫红色,参合着血水,惨厉至极。
声声哀嚎传入耳际,不用想,那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子,此际的惨嗥祁连老怪焉能听不出,心中的狂怒已变成冲天的火焰,苦修多年的“黑煞阴风掌”已使到极致,一双黑红的肉掌霎时膨胀数倍,蓬蓬黑色的掌气,激涌而出,周遭空气已是彻骨奇寒。
此际,祁连老怪所带来的人马,只剩下不足五十余人,犹自挣扎在山崖边缘,五行八卦北斗阵已被挤成一条窄窄的队列,已无法旋转变换。而烈阳乾坤阵,此际已分化成六组,在疾速旋转中,森冷夺命的刀光似压顶的白云,纵横飞动,刀光中血肉飘飞,血雨喷洒向山崖,碎肢满空飞舞,残碎的肢体中甚至已不见一颗完整的头颅。
当喊杀声愈来愈低,愈来愈少,直至完全消失之际,祁连老怪眼中早已不见了自己人马的身影,映在眼中的只是零散的碎肉。
祁连老怪虽是雄霸一方,一生大小阵仗经历不知凡几,但终究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屠杀,饶是自己心性毒辣残忍,面对如此血腥,心神早已被非人的残酷震得失去魂魄,只是仗着一口不甘的怨气与狠毒,犹自困兽犹斗。疲乏与晕眩之感愈来愈重,像是一只无形的魔手紧紧抓着他的心魂,身形渐趋迟缓,掌力渐渐衰弱。
四周手持长刀。身着火红战袍的烈阳勇士,衣衫俱都被鲜血染成黑红,血水已经凝固。祁连老怪看罢,自知已万难逃出生天,却仍存一丝希望,不由鼓足余勇,抖手劈出二十一掌,在漫天的掌影旋舞里,身形已倏而掠出六七丈!
就在祁连老怪堪堪跃出院墙之际,一道耀眼经天的白光倏然而至,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嗥,白光已迅疾倒飞而回。与此同时,便听得扑通一声,祁连老怪那庞大的身躯已摔落院墙之内。
楚天缓缓走过去,站定在祁连老怪身前丈寻左右,众人看时,祁连老怪一双腿已离开了**,散落在地。老怪狰狞凄惨的瞳孔中渐渐失去了光泽,口中愈来愈感到又苦又涩,喉头犹如一团火在燃烧,而眼前仿佛已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好似永远也熬不尽的暗夜,那么漫长,那么遥远,无际而冷漠的黑暗。彻骨的寒风刮着树梢,发出呼啸,像是鬼魂在哭泣。
“老怪,强势之下养成了目空一切的致命错误,如此年岁尚要好勇斗狠,争霸江湖,真是何苦来哉!”楚天看着老怪语气平静得像是与己毫无任何关系。
祁连老怪的眼神渐渐迷离,极力挣扎着,艰难地吞了口血水,想要抬起头,但却感觉平日里予人生死的脑袋似灌铅的铁锤,是如此沉重。
过了许久,祁连老怪终于吁出一口气,脑中似响起数声闷雷,全身力道顿时消失,就觉得天地在旋转,眼前物体在跳跃,一阵黑雾飘在眼前,无尽的疲乏倏然袭来。
脑际中青白的光芒闪了几闪,倏然幻化出堆堆白骨,遍地血肉。旋即,眼前猛然出现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身体疾坠而下,溘然闭上了不甘与失魂的眼睛,已然魂游地府。
楚天望向四周,地面上除了残碎的肢体。满地的血水再无其他成形的尸身。目光闪射大声道:“张爽,速速清点人马,将我方折损情形据实报来!”
“属下遵命!”张爽说罢,领命而去。不一刻,张爽快速而来:“禀告门主,此役我方共计折损十人,重伤一十三人;祁连人马折损数目不详。完整的尸身只在司徒总使与柳护法拦截处,共有十四具尸体!”
“张爽,你带一组人马,在此向西山林中安歇,好生照料伤者,死去之人查明身份,造册登记翔实,回返山庄后分别抚恤!”
“属下遵命!”
“其余之人,迅速向东南方向五十余里处与吴云所带人马汇合!”楚天说罢,看一眼祁刚等人,道:“司徒总使。祁护法。柳护法还有何安排?”
司徒艳道:“张爽带领人马去往西面山林,此处离范家庄甚近,并离我等太远。如遭围困,只一组人马确是危险之至,不若跟随我等,在吴云驻扎处安顿,如有意外亦可及时回救,又可截杀范家庄驰援之人,不知门主意下如何?”
楚天微笑,看一眼祁刚与如烟道:“你二位还有何意见?”
“属下没意见!”祁刚说罢,如烟亦摇摇头算是同意此安排。
“走!”楚天一声令下,只片刻,烈阳门人马已走得不知去向。地上只留下数不尽的残肢碎肉,寒冬里满天的血腥气,更加凄厉恐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