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我传圣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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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雷王晨兄弟二人在操场各骑一辆怪异的车子引来了书院众多师生的围观。

    “振之,这两个轮子排成一条线怎么就不会倒呢?”明经堂传授李贽越来越觉得这兄弟两有趣了。

    历算堂传授李之藻思索片刻,推测但又有几分肯定的说:“根据知远《格物致知》一书所述,当物体的受力状态处于一种平衡状态,那么此物的运动状态保持不变。我想应该是通过人力使其达到一种平衡状态,便不会倒了。”虽然只是照本宣科的分析,但若是王雷王晨能听到他这番话,一定会惊叹李之藻的智商是非常之高。

    “虽然我不太明白,不过听起来好像还是很有道理。”李贽觉得自己其实被李之藻说的更糊涂了,不过全书院都知道李之藻对传统的儒家经典只是略读其大义,对王晨所著“六书”却是喜欢的手不释卷,那么他在这方面的见解应该是可信的。李贽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振之,你听说了吗?前吏部验封主事顾宪成要告归回乡,还要办东林书院。”

    “哈哈!这还不是拜知世所赐,不光是顾宪成要开办的东林书院,还有石鼓、白鹿、岳麓三大书院,现在其建制,讲学内容都和我们大明书院大致相同。”自宋代书院兴起,嵩阳、石鼓、白鹿、岳麓便被视为天下四大书院,不过到明代,嵩阳书院早已废弃。李之藻说起这些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光是他,现在大明书院的学子们比之其他书院或者是国子监的学生们都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李之藻接着说:“据说,三大书院都声称明年要组织蹴鞠队,来京参加国技大赛,要和我们一较高下。”

    “这么说我们倒成了众矢之的了。”李贽说的没错,只有强者才会被不断挑战,现在大明书院俨然是执天下学术之牛耳,其他书院自然想在各个方面都打败他们,甚至包括蹴鞠。

    “王世贞山长已经和几位书院山长在书信中约好,到时要举办论道大会。交流讲学。到时候李老的‘童心说’说不定会成为天下显学。”李之藻纵是对年长的李贽开起玩笑也是无所顾忌,这完全就是被前任山长王雷带坏了。

    操场的另一头已经骑车转了三圈的王雷刹车停了下来,对王晨说:“不行,不行,颠的太厉害了。”

    对于自己的发明创造成果,王晨的忍受能力明显更强一些,颇有不满的说:“我又不会造橡胶,干脆你奏明皇上,让我像郑和一样率天朝水师下南洋,寻找橡胶。”

    “你能动下脑子么?就是有比找橡胶更充足的理由,朝臣们也会群起反对。”

    “那就怪不得我了,你就颠着吧。”

    “我答应你,有机会一定让你泛舟下南洋。不过,作为交易,我要你九架千里镜。”王雷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

    王晨此时心中顿时冒出两个字:抢劫!他非常大声的质问:“我总共就造了十架,你一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兑现的空头支票就要换走九架!你知道琉璃有多贵吗?讲不讲道理啊?”

    “空头支票?”不知什么时候,他两身边已经围了众多的学子,他们都不明白王晨所说的空头支票为何物。

    “支票者,钱庄票号兑钱之物。空头支票,指没有在钱庄存钱给人开取的支票,比喻短期内无法实现的承诺。”王雷在给学子们解释着空头支票的含义。

    “哦!”众学子都是感叹他们前任山长说话就像他写诗词、小说一样生动。

    “快走!别那么小气,我都是有重要用处的,别让学生看笑话。”王雷拉着不情愿的王晨,两人推着千里车走向了制造室。

    二人走远后,格物堂的赵飞轩挑衅性的说:“我们传授不仅能将人送上天,又造此车,格物堂所学都是实实在在的本事。不比某些堂的师生,整天只会之乎者也。”

    从那日蹴鞠比赛之后,明经、格物两堂的学子之间对立情绪就很严重。加上明经堂学生向来以书院第一堂学子自居,总觉得自己比其他堂学子高出一等。其他各堂尤其是格物堂学子对此多有不服。这次王晨带格物堂学生打人导致王雷离职,明经堂很多人也是愤愤不平。因为他们觉得,如果不是格物堂师生惹是生非,他们恩师就不会离开书院。

    明经堂最善言辞的李云烈听了这话便反唇相讥:“你们格物堂确实厉害,传授带学生痛打纨绔子弟,全堂无一人伤亡,战果辉煌啊!王雷山长都自叹弗如,所以才辞去了山长一职。在下觉得格物堂以后可以改叫讲武堂,非如此不足以彰显你师生之旷世武功。”

    “李云烈你这人骂人不带脏字,今日非教训你不可!”随着赵飞轩的一出手,点燃了双方学生久积的怒火。

    “大家都是同窗,不要这样。”冯朝宗和郑天翔的劝止之声早已被众人淹没。

    顿时两堂学生扭打成一团。虽然明经堂人数众多,但格物堂学子身体占较大优势,而且其他堂都认为明经堂是以多欺少,多有同情格物堂者也加入战团,一时之间竟是难分胜负。李云烈挨了赵飞轩一拳,不过还不待他还手,身后韩豹竟是将他举起摔倒在地。随后韩豹不由分说把一直劝架的郑天翔和朱孔阳也是一人一拳撂倒在地。周尚城看见这般情景,甚是气愤,也不管被自己打倒在地的赵飞轩一直喊着:“别走,被我吓跑了吗?”径直去找韩豹:“我和你打!”韩豹和周尚城,开始还是武术,后来成了摔跤,最后竟成了柔道,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衣服全都被扯烂。就在李大山和何其坚准备上去帮各自同学的时候,他们和其他人都听到了王雷和王晨的怒吼:“都给我住手!”

    他们二人从制造室出来后听到了操场上的这番动静,便赶过来了,众人看见王雷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匣子。山长王世贞和其他各堂传授也在此时悉数到场。

    “真是成什么样子。读书人,动辄就拳脚相向,你们置圣人之教诲于何地?”海瑞觉得书院学生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怪前任山长王雷,他在《孟子正注》里居然说什么师生平等、官民平等、人人平等。弄得现在全院学生都是有样学样,全然不知礼法纲纪。人人平等?那还要礼仪道德做什么?这不就等于天下大乱。

    本来山长王世贞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年轻人火气大,打打架再正常不过了。他实在想不通这种事情和圣人教诲有什么关系?年轻的时候顶撞过权臣严嵩的王世贞觉得这其实没什么,海传授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二十多岁的人,都像他海瑞那样一脸严肃,古板刻薄那多无趣。不过他也知道海瑞的脾气,便有些商量的意思问他:“以海传授之见此事应该如何处理?不过我觉得处罚不宜过重。”

    海瑞见山长表面是在讨主意,其实是在求情。心中长叹,不管在哪里好事别人做,得罪人的事只能自己来了,正声道:“凡是参与打架的学子,三日之内,每人罚抄《道德经》和《礼记》各五遍。也好让你们静心知礼。逾期不能完成者,罚抄加倍!”

    众人也都知道海瑞的脾气,这在海瑞看来已经是很轻了,所以就由王世贞带头一齐拱手:“海传授处事公允,我等佩服不已!”

    海瑞却好像很不满意,厉声对学子们说:“下次再犯,决不轻饶!”说完就走了。

    海传授的离开,让众人都觉空气轻松了不少。王世贞走到王雷身边对他说:“知世觉得如此处理妥当否?”

    王雷躬身回答:“晚辈已经不在书院任职,此事不便多说。”

    王世贞赞曰:“不在其位,不谋其事。知世真有名士之风!请与我一同去宿舍探讨你的《天龙八部》,我对书中有很多疑问之处还想请教,今日不可推辞!”

    “好!走。”

    随着前任现任两位王山长的离去,众人也都散去。王晨却把格物堂的学子都留下了。他看着冯朝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气。冯朝宗,字心明,是万历十年也就是去年应天府乡试的举人,他是格物堂里唯一有功名的学子。因为看了王晨的“六书”,对“六书”中的内容非常有兴趣,才报考了当时书院最冷门的格物堂,向来稳重。王晨非常不满的开口问他:“心明,怎么你也跟着打架?那天我们在醉仙居我记得还是你拦着韩豹他们不要动手,传授大会之后,我有没有给你们说过以后不管什么原因不许打架?”王晨也是很后悔,当初自己要是忍一忍哪里会有后来那么多风波,虽说基本已经被化解了。

    “学生知错。”冯朝宗很诚恳的认错,没有半点不服。

    不过王晨转念一想冯朝宗应该也许是拉架吧:“你是劝架了?还是打架了?”

    “回传授。本来是劝架,后来挨了两拳,就改打架了。”

    “战果如何?”王晨的气已经消了一半,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毕竟男人挨打不还手这还是很难做到的。

    “总共挨了两拳,放倒两个。”

    “统计数据到是很精确。”

    “哈哈!”众学子听了传授这话都笑了起来。

    “你们还好意思笑?”王晨的话里没有太多责备的意思:“你们就是闲出的事,除了海传授罚抄的东西,我也给你们找点事情做。每人撰写一篇论文,题目自拟,内容大概是能否造出不靠人力畜力运转之机器。字数不限,无须很具体,但要讲清大致规划与构想。寒假前交予我,别滥竽充数,要不然可不是罚抄那么简单,格物堂容不下虚度光阴之人。好了,散了。”

    王晨走后,格物堂的学子们炸开了锅一般议论起来。

    “不靠人力畜力运转之机器?你知道是什么吗?”

    “木牛流马?”

    “那是传说,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难道它自己会动?传授一定疯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传授什么时候说过空话?他这么说肯定是自己已经胸有成竹了。传授应该是给我们指明了一个大的研究方向,具体答案需要我们自己去找。我想答案应该就在传授的‘六书’之中,我们仔细研读一定会有发现。”冯朝宗一直在努力的维护自己的老师。

    赵飞轩摇了摇头叹息着:“也只能按照心明兄的办法试试了。”

    “死马权当活马医了。”韩豹也是一脸的无奈。

    后世的史家们都很捧腹,因为蒸汽机的最初理论设计竟是起因于一次书院学生斗殴事件。

    第二日早朝后文华殿内

    今天是经筳的日子,经筳一般避开寒暑之时,多选在春秋两季时节。皇帝朱翊钧在20名大汉将军的护卫下首先驾到。大汉将军,明代殿廷卫士的称号,属天下第一卫之锦衣卫,编有1500人,取身材高大者为殿廷卫士,以资壮观。在经筳这种文质彬彬的场合中,大汉将军也免除甲胄而穿上袍服,但仍携带金瓜等等必不可少的武器。朱翊钧已经在殿内面南而坐,身边司礼监掌印太监张鲸宣谕百官进入,行礼过后。鸿胪寺官员将一书案摆在皇帝面前,另一张讲官的书案则摆在朱翊钧数步之外。参加听讲的官员们已经鱼贯而入,分列在书案左右,其中还有朝鲜使臣崔滉,他是听说这次经筳的主讲官是王雷和新科状元才主动请求留下来观听,皇帝也是特旨恩准了。先一日用楷书恭缮的讲义此时已经陈列于案几之上。在赞礼官呼唱之下,作为讲官身穿红袍的王雷、朱国祚和作为展书官身穿蓝袍的宋毅、林远出列。王雷、朱国祚面对皇帝,宋毅、林远在书案两侧东西对立。接着王雷和朱国祚叩头,叩头毕,左边的宋毅膝行接近书案,打开御用书本讲义,用铜尺压平。此时左边的王雷也已经趋前,站在中央的位置上,对书案上自己撰写的讲义置之不理,按王雷本来的意思这讲义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要不然可以直接把讲义给皇上看,要讲官做什么?不过在经筵负责人,执掌全盘计划的申时行的坚持下,他还是写了这部讲义。王雷负责的是四书的讲解,他开始侃侃而谈:

    “今日我为陛下讲解《礼记》大学篇中儒家八目之格物。儒家八目有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格物为首。本朝建宁侯王阳明先生亦有‘格物致良知’一说。建宁侯以为良知乃内心本有之物,士人应格求心中之物,便可致良知,而后只需‘知行合一’,则修齐治平之理想便可达成。臣以为此说大谬!误导几代士人,以致我朝学风尚空谈而轻实务……”

    文华殿内包括皇帝在内众人都是心中大惊。大家本来听了王雷的开场白以为他是要颂扬王守仁之学,没想到他竟是将这个时代主流学术思想的阳明心学彻底的否定。王守仁发展了陆九渊的学说,对抗程朱理学。王阳明文武双全,门人弟子众多,阳明学派形成了极大的影响。他死后虽然虽分成几个流派,但同出一宗,各见其长。现任大明书院明经堂传授的李贽,就属于阳明学派分支中的“泰州学派”。王阳明已经被视为继朱熹之后的又一位圣人,前些日子,申时行还奏请皇上让王阳明从祀孔庙。

    王雷知道如若不是经筳之中就是皇帝也不得无故打断讲官,他早已被群臣的唾沫淹死了,他继续斩钉截铁的讲着:“物由天生,物动有道。格物即是格求天道,天道存于万物之中,需践行而后可致知。故‘知行合一’、‘心外无理’此皆建宁侯一厢情愿之说。天下事,必先践行而后方可致知,此为‘践行致知’、‘行先后知’。致知即识道,识道为用道。”说到这里,王雷打开了自己今天带来的一个精致的匣子,取出一个一头大一头小的圆柱型金属物体,捧在手中对皇帝说:“此物名曰:‘千里镜’,为大明书院格物堂传授王知远所造。正是其在践行之中,经反复试验,证实光之运动规律,才造出此物,用此物观百里之物亦是近在眼前。特献于陛下。”

    宋毅膝行前来,从王雷手中接过‘千里镜’奉至皇上身前,朱翊钧接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后,将其拉开,朝殿外望去,远处屋檐上的兽纹也是清晰可见,不住赞道:“秒!传朕旨意,王晨造千里镜,赏银百两。”

    王雷之所以选择经筳时将千里镜献给皇帝,一是为了让众人容易的接受自己今天所讲的东西;再就是,如果是早朝或是其他场合,估计早有言官弹劾自己用奇技淫巧鼓惑圣听。他知道,经筳一过肯定会有弹劾自己的奏章,不过至少能省去当面和言官周旋的麻烦,而且皇帝如此喜欢千里镜,又赏赐了王晨,就算有奏章应该对这些奏章会留中不发。

    “臣替二弟谢过陛下!”王雷继续讲着:“圣上英明,万物之道,无穷无尽,吾辈穷尽毕生之心力亦只能略窥一二。唯有代代士人不断践行、方可识道尊道用道……”

    王雷这番振聋发聩的演讲完毕之后,他和宋毅一起退回原位。这时右边的朱国祚和林远履行了和刚才同样的程序,只不过朱国祚讲的是史事。不过众人和皇帝显然还没有从王雷的演讲中缓过神来,对新科状元所讲的东西倒是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同样是在这一日,中华书局刊发了王雷的《传圣录》,这时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哲学著作。书中的主要观点有三大内容:一是问道篇,主要观点:天道存于万物,人须探求天道。认识天道之后,就要利用天道,造福于民;二是矛盾篇,主要观点:万物都是由对立统一的两个方面构成,因此看问题都应一分为二;三是行知篇,主要观点就是王雷在经筳上所讲的“天下事,比先践行而后方可致知。”、“行先后知”等。如果《论语正注》、《孟子正注》还只是对他人著作的解释,那么《传圣录》则完全是阐述王雷自己哲学观点的著作了。此书刊发之后,王雷的学说从此被称之为“圣学”,因为天下士人都觉得此书是确如其名,传播了真正的圣人之学。当然后来的“圣学”还包裹了除经学之外王雷所涉及的食货和育材之学。

    经筳结束,皇帝最先离去。众臣也都按顺序走出殿内,大家都是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的走了出来。

    最先走出来的许国对身旁的申时行和余有丁说:“申大人,余大人。这次经筳一完,我都觉得我们应该让贤了。”

    余有丁官腔十足的应道:“知世将来必是国之柱石。”

    申时行微笑着回答:“不过这王雷还是有些年轻孟浪,竟然在经筳之上指摘建宁侯,恐怕要得罪不少读书人啊。我看他还是需要再历练历练。”

    “那也是得罪迂腐的书呆子。”许国对申时行的话很不以为然,年轻人心高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远处的李植则对羊可立和江东之说:“此子如此目中无人,竟有野心要取代建宁侯。”

    接着三个人便是对王雷人品的不停攻击。

    “几位大人,此处不是说话地方。可否到我府上一叙?”戴凤翔的话提醒了众人。

    三人便随戴凤翔而去。

    王雷、朱国祚、宋毅、林远四人兴高采烈的正准备回林府,林清和顾宪成他们还在林府等着他们。就在这时,张鲸却过来了:“几位大人,太后有请王学士。”

    王雷只得对三人说:“你们先去,等我见过太后就回来。”别过三人,王雷随张鲸到了慈宁宫。通报之后,张鲸守在外面,王雷进了慈宁宫,看到了这位著名的李太后。王雷立刻跪下叩头:“下臣,王雷参见皇太后。”

    “呵呵!起来,给王学士看座。”李太后的声音甚是慈祥。

    “谢太后!”王雷坐在太后的两步之外,仔细端详着这位老太后,发现如果不是头上的凤冠和身上的凤袍,和寻常百姓家的老奶奶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而太后所坐案几的右边坐着一位少女,王雷见她约十二三岁年纪,神态天真,双颊晕红,肤色白腻,一双乌黑的眼睛十分有神,年纪虽幼,气度高雅,说是尽显皇家的雍容华贵却是一点也不为过。王雷推测这应该是李太后所生的长女,瑞安公主。如此佳丽在眼前,王雷竟不自觉的盯着细看了很久。公主这时也是发现,不觉脸红。

    李太后心里没有怪罪反倒有些高兴,她和蔼的向王雷介绍:“王学士,这是皇上的长妹,瑞安公主。”

    王雷这才反应过来,又跪下来:“下官有罪,公主貌美,下官失礼。”

    李太后听了这话居然大笑:“哈哈!王雷果然不比寻常之人,竟是如此直来直去。难怪镠儿对你兄弟二人总是赞不绝口。起来吧。”太后接着转身对自己女儿说:“媛儿,你不是说有事要向王学士请教吗?”

    脸一直热的发烫的朱尧媛,在母亲对王雷的一番谈笑下心绪稍有平静,便开口问王雷:“我以拜读过王学士的《天龙八部》,我觉得写的很精彩,不过我一直不明白这部小说的名字《天龙八部》和小说的内容有什么关系吗?”

    王雷听到公主语如吐珠,声音既清脆又柔和,自己心头甚至有一丝发烫的感觉,稍后,已经又坐下的他,坦然的站起与公主施礼后回答:“回公主,天龙八部见《法华经:提婆达多品》:‘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天龙八部包括八种神道怪物,因为‘天众’及‘龙众’最为重要,所以称为‘天龙八部’。八部者,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天龙八部这八种神道精怪,各有奇特个性和神通,虽是人间之外的众生,却也有尘世的欢喜和悲苦。”

    朱尧媛听的如痴如醉,似乎对所提问题已经有所明白,便打断了王雷:“莫非,学士用这八部分别指代小说中不同的八个角色。”

    “公主聪慧,正是如此!”

    朱尧媛又细声道:“那学士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八部的个性和神通。”

    “佛教中有三界即欲界、色界、无色界;以及六道指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之说。欲界有六重天:四天王天、三十三天、夜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天众就是生活在各层天的众生,他们的生活比人间优胜得多,寿命也长得多。天众当然也包括天王,如帝释天主、大梵天王等,所以“天”字至少包括四义:一、苍穹;二、天界;三、天人,四、天王。天众指的就是天人和天王。佛教认为一切事物无常,六道众生处于轮回之中,所以尽管天人的福报大,但他们的寿命终了之后,还是要死的。天人临终之前有五种征状:衣裳垢腻、头上花萎、身体臭秽、腋下汗出、不乐本座,这就是所谓‘天人五衰’,是天人最大的悲哀。天人的领袖是帝释。龙众中的龙,跟通常民间传说中的龙王大致差不多,不过没有脚,主要生活在水中。佛经中有五龙王、七龙王、八龙王等等名称,佛教源自天竺,天竺人对龙非常尊敬,认为水中生物以龙的力气最大。龙王之中,有一位叫做沙竭罗龙王,就是天竺中的海龙王,他的幼女八岁时到释迦牟尼说法的灵鹫山前,听法之后马上转为男身,腾空而起驾祥云往南方示现成佛度众。这一罕见盛况,为八部所见。夜叉是佛经中的一种鬼神,其中首领有夜叉八大将、十六夜叉将等。夜叉本义是能吃鬼的神,又有敏捷、勇健、轻灵、秘密等意思。《维摩经注》:什曰:‘夜叉有三种:一、在地,二、在空虚,三、天夜叉也’。现在人们说到夜叉常指恶鬼。但在佛经中,很多夜叉受佛教化转为护法善神,夜叉八大将的任务是维护众生界。乾达婆又称为香神,因为其是一种不吃酒肉、只寻香气作为滋养的神,是服侍帝释天的专管奏乐演唱的乐神之一,身上发出浓冽的香气。乾达婆在梵语中有“变幻莫测”的意思,魔术师也叫乾达婆,海市蜃楼叫做乾达婆城。香气和音乐都是隐约缥缈,难以捉摸。阿修罗这种神道非常特别,男的极丑陋,而女的极美丽。阿修罗王常常率部和帝释战斗,因为阿修罗有美女而无美好食物,帝释有美食而无美女,互相妒忌抢夺,每有恶战,总是打得天翻地覆。大战的结果,阿修罗往往战败,上天下地无处可逃,于是化身潜入藕的丝孔之中。迦楼罗指金翅鸟神。这是一种大鸟,翅有种种庄严宝色,头上有一颗凸起的如意珠,此鸟鸣声悲苦,以龙为食,每天要吃一条龙及五百条小龙。到命终时,体内积聚诸毒,无法再吃,于是上下翻飞七次,飞到金刚轮山顶上命终。因为一生以龙为食物,体内积蓄毒气极多,所以毒发而死。紧那罗是歌神,是专门演奏法乐的音乐家。在梵语中为人非人之意。他形状和人一样,但头上生一只瘤,是如意珠,所以称为人非人,善于歌舞,是帝释的乐神。摩呼罗迦则是大蟒神,人身而蛇头。在《首楞严经》中对摩呼罗迦有以下解释:摩呼罗伽,此云地龙,亦云蟒神,腹行之类也。由痴恚而感此身,聋呆无知,故乐脱伦。修慈修慧,挽回前因,脱彼伦类也。也就是说,摩呼罗迦是与天龙相对应的地龙,原本是腹行类,但由痴恚而感此身,由于聋呆无知,反而能故乐脱伦、修慈修慧,最终挽回前因,摆脱腹行类,脱胎换骨。”

    “经学士这么一介绍,我大概能猜出,小说中天众应该是指萧峰,龙众应该是指段誉,摩呼罗迦应该是指虚竹,乾达婆应该是阿朱姑娘。其他的或许还没有出现,或许是我还没有发现。不过我想问学士的是,学士觉得自己属于八部中的哪一部呢?”说完一双灿然亮晶的眼睛望向王雷。王雷倒没有逃避,朱尧媛见他的眼光流露出的是一种坦然、洒脱、自信,对于从小长于宫中,周围全是仰视自己的太监和宫女的瑞安公主来说,她感觉这种眼神也许才是一正常个人应该有的眼神。

    “回公主,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其实无数先贤穷尽毕生精力,也未必能将这个问题搞清楚。因为人最难认清的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人的一生也许就是解决这三个问题:‘我想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该做什么?’。”

    王雷这段康德式的回答,别说年幼的公主,就是让老太后这么饱经风霜的人都是感到非常震惊。太后心中对这个准女婿甚是满意,开口赞道:“有王学士如此智者辅佐我儿,我也可以放心了。王学士现在住在何处?”

    “谢太后挂念,下臣现在寄居在林家。”

    “你身为朝廷命官,寄居在他人之家,有损朝廷威严。这样我让皇上赐你一座宅邸。”李太后也听潞王说了王雷和林家小女儿的事情,现在既然自己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那就不能让他继续住在林家了,免的像潞王说的日久生情。

    王雷哪里知道自己早成了准驸马了,不过他现在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便跪下谢恩:“谢太后恩典,臣还有一事相奏。十二月庚午日,慈宁宫将有大火,请太后到时移居别处?”

    “你怎么知道慈宁宫会有大火?”太后奇怪的问。

    “臣略通《周易》,所卜之卦,虽然不敢说是料事如神,但也是所差无几。太后若真有闪失,臣心何安?请太后于十二月庚午日借故移居他处。为免节外生枝,此事除皇上请太后勿告诉他人。”王雷重重的将头叩在地板上。

    只见朱尧媛忙对母亲说:“母后,不如就依王学士之言,若有火灾,便可躲过。若没有似乎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李太后见王雷言辞恳切,加上女儿相劝便说:“难得王学士一片忠心,好,就依你之言而行。”

    王雷再拜:“太后圣明。太后若无其他事情下臣便请告退。”

    “张鲸,送王学士出宫。”

    王雷走后,李太后对瑞安公主说:“没想到,我们瑞安公主将来的驸马还懂佛学、占卜,真是人不可貌相。”

    “母后!”朱尧媛的脸又红了。

    “哈哈……”殿外的宫女听到了太后的笑声。

    《圣智通鉴》:万历十一年,上御经筳,文圣公充左讲官,主讲《礼记》大学篇格物,以千里镜为例,驳阳明心学“知行合一”之说,提“行先后知”。同日中华书局刊发圣公《传圣录》,自始圣公被视为圣学宗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