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见到刘备,哈哈笑道:“大哥,这伙厮见俺断住了桥梁,又见俺身后大军甚多,便是不敢小瞧俺,早撤了!”
刘备点了点头,怕郭贡大军会去而复来,便让张飞守在城头,自己则去看那些难民。那些难民少说也有四五千人,见刘备来了,无不是欣喜纳拜。刘备也是一一安抚过,本指望甘倩会在其中,只没看见她的踪影。想她要是在其中,也早该出来了,现在影儿也不见,一颗心早凉了。
这些难民里有跟刘备说过话的,有看见他先前骑着马带着一个姑娘和一个小孩到处走动的,此刻离他近些也都认了出来。听到两边议论他就是使君,于是有好心的、胆大的,出来跟刘备说话。
他们先是一阵的拜,然后悲咽道:“原来您就是本地父母啊,我等眼拙没能认出,还望使君恕罪则个。”
刘备赶紧扶起,安慰两句,也不多语。想到甘倩和女儿若落到郭贡手上,那可就麻烦了!便是一心的焦急,眉毛微蹙。
两边百姓说道:“有一句话,我们不知道当不当说。”
刘备也想不到他们有什么紧要痛痒的话,便是拱了拱手,说道:“老人家请讲!”
两边百姓的代表老人家颤巍着身子,说道:“我等先前在逃命那会,也不知道你就是本地父母,更不知道那位姑娘就是父母的妻室(刘备本欲要说甘倩还不是自己妻子,但想想还是不好打乱老人家的话,这样的话毕竟不礼貌,有失‘父母’风范),我们本来突然见你走了,不带走妻室十分奇怪,但我们也不敢多问,更没心思多问则个。”
刘备点了点头:“你们都被郭贡追着,当然没心思问这些,自不必歉疚。”
老人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当时见这位姑娘手里抱着个女孩,很是可爱,我还问了她两句,说,‘姑娘,为何不向前跑,怎么反往后面跑呢?后面可有贼兵(郭贡强迫他们迁移,他们就呼之曰贼)追着呢。’你猜她怎么说?她反问我,‘老人家,不碍事的。你老往前跑,前面那个城里的使君可好了,一定会接纳你们的,你们放心的去投奔他吧。只我还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百姓没能过来,我怕他们走散,误入了狼窝,所以我向到后面去指引他们都上这儿来。老人家,你可以告诉我吗?’我当时就说,‘我们早就听说这里的父母是个好官,不然我们也不会投奔他这里。所以姑娘,你倒不必往回赶,后面的都是知道的。’”
刘备谦虚了两句,问他:“那她怎么说?”
那位老人家摇了摇头:“我劝她回去,谁知她愣是不听,连连说她不放心。我也不好再劝,她也只是不停的劝我们都去彭城,别的话也没说,就往后面去了。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她就是你的妻室,现在也才知道你就是本地‘父母’。哎,早知道我就死也不让她往那后面赶去了。”
顿了顿,问刘备,“想她一个弱女子在这乱军之中一定受了很大惊吓,现在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来?”
刘备看着他,只见他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期望。刘备怕自己说了个‘没’字,这位老人家会更加歉疚,但要是不说真话,有怕失信于民,少不得愣了两愣。
就在这时,那边探马飞奔而直,刘备迎了上去。探马报道:“大人,张将军请你速去城楼。”
刘备转身拱了拱手,安慰了他们几句,旋即让人牵过大宛马,飞驰而去。
刘备登上城楼,张飞赶紧迎了上来,远远咆哮:“大哥,郭贡那厮又领了许多人马围了过来!”
刘备举眼一望,只见那边厢黑压压一遍,尽是玄甲红衣。他们人马低昂,踏过雪丘,正向这边奔驰而来。刘备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也有四五千人。
张飞在旁道:“大哥,让俺出城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刘备嘻嘻一笑,说道:“厮杀不急。我先问你,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去而复返?”
张飞一愣,抓破脑皮想了想,突然叫道:“哦,俺知道了。俺和大哥先前遇到的只不过是他们的先锋部队,所以他们不敢迎战,也就退了去。现在他们等到了后面部队,两下一结合,自然屁颠屁颠巴巴的来送死了。”
刘备微微一笑,啪了啪他的肩膀,说道:“你能想明白这些就好!”
然后推了推他,说道:“去吧,传令四城关闭,暂时不能放任何一人出城!”
张飞微一诧愕:“大哥,怎么不打了?”
刘备笑道:“我看他们也没做好打的准备,顶多过来是骂骂我们解解气也就走了,我们大不了挨挨骂也就是了。”
张飞一愣:“他们凭什么骂我们?他们谁敢骂大哥,我就撕烂他的嘴!”
刘备哈哈他笑:“还不去准备!”
张飞领命去了。刘备站在城楼上,心里盘算了许久,远远见到他们也已经布好阵势,又见他们派一人兜马上前,高声叫道:“楼上的听着,请你们使君出来相见!”
张飞赶了过来,高声骂道:“庸狗,没看见使君大人正在城上等着你们这些小厮吗!”
那探骑听后,赶紧兜身回阵。跟着,阵里走出一员身披铠甲的大将。
只见那人胡须极长,手按佩剑,款款兜马上前,不徐不急,很是稳重。那人待到落定,这才举头看向城楼。城楼上站着一个黑脸大汉,刚才说话的就是他。黑脸大汉旁边立着一人,他一见到此人,心里微微一惧。抬头细看那人,只见他两眼如炬,双耳垂肩,在下面细细一看,有若天人,不禁轻嘘一口气,暗道:“此人就是刘玄德了!”
那人又兜马上前几步,赶紧拜了拜,唱了个喏,高声说道:“鄙人豫州刺史郭贡,久闻刘使君大名,一向敬佩。想你我本是州邻,本该好好亲近亲近,只可惜两家都是忙于公务,一直未能一见,实在遗憾。只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在使君你的城楼之下,说来真是造化。”
刘备也不失风范的哈哈一笑,拱了拱手,笑道:“郭大人无恙,小沛别后身体安好?”
那个自称郭贡的人听到刘备的话,脸上微微一红:“小沛一战,不但没能要回城池,还被此厮骗去了一员大将,弄得我跟陈到反目成仇,折箭断恩。现在此厮突然提起,摆明是不给我好脸色看!哼,刚才之事我还没找他算账,现在他倒又捋起老虎的须了,实在可恨!”
郭贡想到这里,手里微微按了按剑,嘴里咬了咬牙,最后鼻子里一哼,说道:“小沛之事不提也罢,今日之事,使君你可要给我一个说法。”
张飞在旁不听则已,一听恼了,早就咆哮起来,叫道:“你这厮好生无礼,自己治理不好百姓,弄得百姓家不家国不国的四处逃散。要不是我家大哥心生怜慈,替你将他们接来妥为安置,不然不知现在冻死多少了。你等不来感激,还派人到我城下,真真的是来送死来了!”
刘备故意喝道:“三弟,你如何跟郭大人说话的,还不退下去?”
郭贡被张飞说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最后咬了咬牙,叫道:“实话告诉你们了吧,我治理百姓用什么手段,恐怕不关你们的事,只是我见你等迁治彭城后,远近百姓统统都跑到了你这里,害得我沛国走失多少人口?哼,我要不再把这些人迁移到内地(郭贡当时治在谯县,这萧县紧邻彭城,所以相对来说,这谯县就是‘内地’,这萧县就是‘边地’了),恐怕都要被你这外披‘仁义’面孔,实则‘狼子野心’的刘使君给榨干了!”
张飞不听尤可,一听早就咆哮一声,只恨自己手上没拿弓箭,由不得两边一找,也来不急去拿,早拔出腰刀,连连砧墙,墙垛上便是被削去了一层夯土,口里乱叫:“贼厮给爷爷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