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七:明军纪刘备斩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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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两天,刘备去看陈到。

    陈到也知道刘备久久不动身回郯县,便是因为他。陈到胸口上伤已渐愈,听人报刘备到,便是赶紧束扎整齐,披上铠甲,以军礼迎接刘备。刘备见他精神硕朗,高兴不已,连连请他坐下。

    陈到劝说刘备即可动身回徐州了,刘备虽然见得陈到如无人事儿一般,但心里仍是放不下。不说他的身子是不是真的康健了,便是广戚都尉府刚建,许多事关羽一人也无法料理,自己也要调查一番,不能就此离开。刘备也只是随他开开玩笑,言道:“再过两日吧。”

    陈到心自不安,怕刘备为他耽误太甚了,两日还没到就催了几次。只为了让刘备确信他真的康健了,便是亲自下场操演兵马。刘备怕他累坏,要是把新合的创口又弄裂了,那可就糟了。他这时也是无奈,只得准备回城。只是突然想到彭城在曹操一战时被戮甚多,甚是怜悯。便是欲要延泗水而下,查看当地有没有恢复生计,以顺带安抚百姓。

    刘备出发前将所部五千丹阳精锐再留一千给关羽,扶关羽背道:“二弟,现在你所部虽然有一万黄巾兵和三千丹阳兵,加起来也有万三千人马,但你身为广戚都尉其实担子也不轻松啊。想你现下除了要将他们发展壮大,而最重要的职责,便是要为我守卫好这徐州西门了。”顿了顿,“想二弟也不需我多言,只是我临走前要告诫二弟一句,与公子应和睦相处,跟糜芳和睦相处。”

    关羽不屑的道:“大哥放心,只要公子应他们不要来掺和我的军事也就是了。”

    刘备再嘱咐:“万事以忍为上,二弟切记。”

    关羽躬身道:“大哥放心吧。”

    刘备出得广戚城,前路丹阳兵四千,后路陈到长枪兵一千,共计五千,一路浩浩荡荡而下,也不敢扰民。只是走了许多路,却见许多田地弃置,而人烟稀少。刘备看得感伤,不免可惜。待过留县,先是遇到小股流寇,不意再往下走,流寇居然越来越多,越来越悍。只见他们成群结队,少说也有千余人,见到官军也不避让。陈到浓眉一皱,言道:“此等贼寇胆大,大人可击之!”

    刘备也觉太过放肆,便放丹阳兵一千,再放他手下长枪兵五百,一阵围剿下来,斩贼数百,其余一哄而散。

    丹阳兵眼见长枪兵斩获颇丰,便打定主意,要抢长枪兵所割首级。长枪兵素来纪律甚严,从来不是软柿子,只被丹阳兵一阵骚乱,虽五百士兵,亦不胆寒,只将丹阳兵裹在阵中斗了起来。

    丹阳兵里多数曾在小沛城下败给了他们,早是存心要找他们报仇,只是两边主帅都已经归好,所以只恨没有机会。现在眼看乱了起来,再好没有,欲要闹事的,便趁机动起真刀真枪,只往他们胸口上乱加劈砍。

    长枪兵为陈到所部,他们早得到主将的严令:“若遭丹阳兵寻仇,只可速避,不可接战,违令者斩!”虽然刚才气极而斗,但也没想到会闹到流血的地步,眼见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的伍长赶紧出来道歉,言道:“我等不要一功,所获首级也可以全部让给你们,只求勿要再战。”

    丹阳兵那边得意至极,没想到刺伤对方多人,对方不但没有动武,而且相让,便以为他们是脓包,破口连骂。本要再加欺负,只这时方想起刘大人曾经勒敕过他们,叫他们不得找陈将军部下滋事,违者斩。他们这时想起来,虽然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过眼见他们讨饶了,气也就消了。他们一阵哈哈而笑,走上前来便将他们所斩首级全都夺了去,一个也不留,更有甚者则借机多骂他们几句。

    刘备跟陈到在马上,眼见部下到那边山头追击许时未归,很是焦急。陈到欲要亲自带兵过去,突然只见到一伙流民拖儿拽女从那边有一伙没一伙的走了过来。他们虽从大军面前经过,却是不甚留恋,反而轻声叹息,摇头走开,有的甚至低声骂道:“冤孽!”

    刘备看得出神,见他们步履艰危,衣裳褴褛,污垢满面,神情颓废,可见又累又饿又疲。刘备正自怜悯,突闻山那便轰声大作,是部队回来了。奇怪的是走在最前面的全是丹阳兵,而不见一个长枪兵。刘备正自出神,想到部队这么一阵大吼大叫只怕会惊扰这伙流民,只没想到这伙流民如若未闻,面无表情,只仍向前走去,越来越多。

    刘备远远见得丹阳兵人手差不多都有一颗首级,便是面上一绷。而又见他们手舞足蹈,似乎将杀人如当游戏,便是心里不愉快。待到近前,只见他们得意至极,一面炫耀自己战功,一面则讥笑长枪兵那伙。

    刘备眼见长枪兵人人不愤,瞠目欲裂,便自心惊。而再见他们收军时队形不乱,一路小跑而来,显然比起自己部下这伙丹阳兵要齐整百倍。

    陈到眉毛一皱,见自己部下一个首级都未斩获,虽然明白其中有蹊跷,但还是狂怒不已,大喝道:“伍长何在?”

    伍长应声而出,陈到怒声道:“你可知罪!”抽出大刀,也不多问,便要劈头斩下。刘备赶紧伸手捉住他手腕,道:“叔至,稍稍动怒不迟。”

    陈到只得收回刀,刘备回过马来,看着众人。

    伍长提着两颗头颅,心想着这下可要升功了,便是得意非凡。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卒看到刘备凌厉的眼神,再想到陈将军刚才的举动,便是不由低声提醒他:“刘大人要是知道了原由,你小子只怕要吃刚才那刀了。”

    伍长被他说得一毛,但随即镇定,低声说道:“刘大人能建功立业,能坐稳徐州,他还不是仰仗我们这些丹阳兵?要不是我们丹阳兵,他能有今日吗?哼,他就算知道了,焉敢对我丹阳兵下手?”

    小卒见他不屑一顾的神色,想想他的话也对,便也放心了。看着手里这颗头颅,不由暗暗发笑,心想这下又要有奖赏了。

    刘备坐在马背上不说话,目光一经扫视,如同火炽。那伙丹阳兵虽然自恃功劳,但被看得久了身子也跟着不舒服起来,便是将自己的目光赶紧挪了开去。

    刘备看他们站得七零八落,再见旁边长枪兵队伍严整,便是羞也羞得脸色紫涨。而再瞧他们还恬不知耻的将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更是恼怒异常。

    只他尽量在刻意遏制着自己的脾气,他也知道,他如一发怒,可不是自己随便耍威,而是关系到自己在徐州的根本利益。想今日若是将他们全体惩罚,那势必会引起不小反响。但若不惩罚他们,军纪何在?威严何在?

    刘备拔剑而出,怒气冲冠,大声喝问:“伍长何在?”

    他这次比陈到的声音还大,陈到只微微一愣,看着刘备。

    伍长被他一声断喝,虽然吓得不轻,但想到刘大人平时对他们如同亲兄弟,从不严责一人,便是心里有数。更何况他是自恃功劳,更不多想,便将两颗首级提上前来,应声道:“大人不必叫啦,我来献功啦。”

    刘备见他这副神情,气得脑子一懵,闭了闭眼睛,然后才豁然撑开,挥剑喝道:“两边与我把这目无军纪、妄夺他人功劳的狂徒拉下去砍了!”

    伍长一愣,见他真的怒了,这才相信‘好人’也会有发火的时候。便是双手一抖,将头颅丢在地上,磕头求饶不止。

    身后丹阳兵乃是同犯,也怕事情闹大,便赶紧替他求起情来。一个跪了,千人都跪了。这一千人跪了,两边还有三千人。这三千丹阳兵本来不关他们的事,只是在那一千人里尚有人是他们的兄弟亲戚之辈,便也跟着跪了。如此一来,没有跪的就只剩下陈到和陈到部下的一千长枪兵了。

    这一幕,只让那些流民看得一阵震愕。他们只想:“在这年头只有官军来杀我等平民,可没想到这伙军爷自己人倒是杀起来了。”

    刘备一愣,看向陈到。陈到不说话,只微微皱眉。

    刘备这时虽然冲冠而怒,但他也尚自清醒,想到触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心里一凛。他只手里按着剑,环视众人,一语不发。

    他这样不说一句话,而跪倒在地上的士兵更是心如打鼓,也弄不明白大人的意图,所以也跟着噤声。这边一噤声,那伙流民虽然不断向山凹边走去,但见到这种状态,躲避已自不及,还哪里敢说一句话?便是那些身受饿牢之苦的人亦不吱出一声,任由腹中敲鼓。

    这下,两边一噤声,便是千里无声,万籁俱静,唯有饥民忍闻自己腹中鼓鸣了。

    刘备在马上思忖一时,只怕要是处理不好,就要有麻烦,便是心里一颤。他正不知所以,突然只闻流民堆里发出长长一声哄笑。

    这笑声锐耳响亮,直刺刘备耳鼓。刘备突然听到这声笑,如讥,如讽,便是身自一凛,太阳穴上突突一跳,豁然明白过来。刘备长叹一声:“我怎如此糊涂?”便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只想找发笑之人,却见他们簇在一堆,又哪里知道是谁笑的?刘备也不理会,将剑一抖:“有敢再求情者,同斩!”顿了顿,看向刚才剿匪的千人,“尔等违我军法,目无我纪,本该从罚。兹念尔等斩贼有功,功过两抵,不予追究,尔等都起来吧。”

    陈到在身边一听,微微点头,似是很是赞同他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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