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听到这里,正欲责备他怎么不兵分两路,一路去曹豹府上,一路则留在外面继续接应?但转念一思,想关羽当时听到这‘此关刘大人性命’肯定是焦急非常,而他见公子府外一时无甚动静,想亦无他变故,而曹豹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去之前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为了沉着应付,这才将全部人马调走了,也是可以原谅的。
耳边只听关羽接着说:“……我当时尚在曹豹府外,就闻屋内刀戟相鸣。只见门户洞开,而里面地上一片狼藉,想是正在搏杀。我也不犹豫,赶紧分兵把定大门,然后带兵而入。却正瞧,刚进内屋,正好迎头撞见曹豹。曹豹这厮一见到我就脸色煞白,神色难看。我一见他这神情,便是确定先前报信那人所言非虚。想他若无谋,却如何见到我那副神情?”
刘备点了点头,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只听关羽继续道:“我当时也不答话,只是笑了笑,叫道:‘曹将军!’就上前两步,欲待捉他。曹豹那厮反应也快,赶紧退后,口中叫两边小厮拦住我。我那时早有准备,便是抢前一步,大喝一声,将两边小厮震退。曹豹那厮便要拔剑,我一个反手,早捉了他来。将他手臂钳住,使他动弹不得……”
张飞听到这里,不由击案笑道:“二哥便要这样!”
关羽淡淡一笑,捋须饮酒,接着说:“曹豹家兵也不多,便是被我所带来的几百精壮士兵围住。我既已钳制曹豹,便迫使他命令家兵弃戈投降。”
张飞急着问道:“二哥先前不是说你未入门,便听到了刀戟之声吗?如何现在没有了?”
关羽捋须道:“谁说没有?只你心急。”
刘备和赵云一听,相视一笑。
关羽道:“说来这刀戟之声,便是传自屋内的小阁中。原来我还未进来前,就有几十个人举着刀戟弓箭围在阁外,对着阁内拼命的放箭举戈,便是要将阁内之人击杀。我既已捉了曹豹,便是将阁外曹豹的家兵全都控制了。我便让人看了曹豹,再让人叫阁内之人出来。阁内之人可能害怕是曹豹的阴谋,便是一时不敢妄动。我一猜,这些人肯定跟那报信之人有关,于是我问道:‘尔等可是为了刘大人?’我此言一出果然奏效,便是都出来了。”
众人相视点头,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
关羽道:“从阁内出来的却原来只有四五个人,他们一见到我,便是有人认出我来,问我可是关将军。我这时也已经不奇怪了,便点头道是。那些人便说道:‘刘大人现在可能身有危险,关将军快去救他。’我问道:‘你们先前有个同伙来向我报信,不是让我来这里么?’那些人道:‘便是先来了这里,才能救得了刘大人。’……”
张飞叫道:“这是如何道理?”
刘备也想不明白,赶紧道:“三弟不要打岔,让二弟说下去。”
张飞哦的一声,点头。
关羽道:“我很是奇怪,可惜到现在我也还是没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说。我关心大哥安危,心里一琢磨,难道这些都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不敢再想,先将曹豹控制起来,等大哥回来发落。处理好这些事后,正要带兵回来,那伙人却说:‘欲要救刘大人,便是要利用曹豹这厮了。’我还不明白,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不说,只让我先将曹豹押到校场,调了他属下几千兵马,然后他们让我断后,而他们几人则寸步不离的挟制住了曹豹,让曹豹领兵向公子府上而来。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想不用我多说。”
刘备点了点头,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听关羽说来,这些人当是我安排在曹豹身边的那些刺客了。只是这些刺客何以让曹豹有了脱身之机,弄得曹豹反过来对付他们,想是其中肯定大有变故。
还有,他说了这么多并没提到木路叛乱之事,想是关羽走后不久,木路正好领兵而来,他们并未遇见,所以关羽不知也是正常。
刘备想到这里,便是不听还好,一听疑惑更甚。想今日要想弄明白事情的全部经过,便得非要找那传信之人不可了。
刘备便让关羽带他去看了那人,那人着伤在塌,负伤之处,都被布带暂时缚住了。
刘备看到塌上之人,心头一跳,差点叫了出来。只是关羽在旁,便让关羽先回,屏去众人。
那人看到刘备,笑了笑,道:“刘大人没事就好。”
刘备见他欲要负伤起身,赶紧扶他躺下,道:“今日不是田壮士报信,便是我刘某现在都不知身首何处了。”
躺在榻上的,正是田瑟。
田瑟道:“刘大人言重了。”
刘备想了想关羽先前言语之中始终都没提起刺客两字,当是他们并没将自己身份说给关羽听。刘备在将他们安插在曹豹身边时,便已经嘱咐过他们,让他们切不可泄露他们跟自己的关系,便是任何人也不能讲。现在看来,这群道上之友虽然杀人如草芥,但却能言之诺守,实在令人敬佩。
不过再一想,想在那种紧急情况下,关羽问他们身份名字,他们都不告诉,想要是一般人肯定是大加怀疑不可。而关羽信之无疑,想也只有关羽这种坦然丈夫才能做的到,更是佩服起关羽的大勇来。不过说到底,关羽之所以敢做出决心,当是念及我之安危,便是宁自己被骗身死,也不放过一丝机会。而这份兄弟之谊,却是纵然豪掷千金,亦难收买。
刘备问起其中变故,田瑟便先自垂泪,然后才慢慢道来。
原来今日轮到田瑟等人看守曹豹,而曹豹当然和往常一样呆在府上。便是这些日子以来,曹豹心有畏惧,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肆。更何况有一次他正欲使诈逃脱,终是被他们抓到狠狠的吓唬了一顿,便是自那之后变得乖多了。所以曹豹愣是在大众场合也不敢心有他谋,就是怕这些刺客剑不长眼。当然今日也不例外,被他们看得紧紧的,只是心里苦闷不堪,思索逃脱之计。
田瑟等人当然也无法知道曹豹在想什么,只是这厮从刚被看押时的忿忿不平,再到现在的畏首畏尾惶惶不可终日,便是不猜已知。想他这么被看得紧紧的,不思变才怪。只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一个想逃,而另一个,或者准确的说是另一群人,而这群人则愣是不让他逃。
田瑟道:“曹豹这厮正在堂上坐着,突然报说襄贲副将木路求见……”
刘备一听,心里道:“是了,原来关羽看见木路出来,却是去了曹豹那里。”
就听田瑟接着道:“这位木副将一进来,便是脸色难看,要屏退我等。我们自然早就在曹豹身边夹持,逼得曹豹没有答应。木副将随便看了我们一眼,只皱了皱眉头,这才没有再说什么,便是把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刘备屏息而听。
田瑟道:“他说道公子应欲要夺了章吾将军的兵权,交给刘大人你,还说什么如此一来襄贲城内必将大乱。他一面说一面心中不愤,不知为什么骂起了刘大人你来……”
刘备呵呵一笑,这在情理之中,只微加解释:“公子应那时欲要把章吾军权交给我,他跟章吾是好友,又怕军权到我手上对他不利,他自然心里不愉快。”
“怪不得!”田瑟点了点头:“木路这厮骂了两句也就停了,这才说到了正题上来。只言道欲要和他联手,让曹豹跟他一起合围公子府,事成之后同投曹军……”
刘备点了点头,这句话木路跟章吾对答时说过。便是木路见到曹豹时还责备他‘你若不来这富贵可是我一人独享’,如此想来,他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指投敌曹操的事了。
田瑟说:“曹豹这厮在场上,我等在旁边,他当然一时不敢答应,只支吾过去。木路这厮一见,也不多说,只起身要走,让曹豹去送……”
刘备说道:“他这时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机关,你们这时可要小心了。”
田瑟道:“可不是么,我们当时只是大意,以为凭我们在他身侧,怎么说也叫他逃不了。”
顿了顿,继续道:“到得外面,木路这厮说道:‘我跟你们曹将军还有重要话要说,你等且退。’我们当然觉得蹊跷,便是没有退去。木路这厮也没说什么,突然走到曹豹身边,一手捉了他的手腕,大力一扯,就将他扯到了一边……”
刘备皱起眉头,叫了声:“可惜!”
田瑟沮丧道:“我们当时正欲拔剑,硬是被他抢先一步,将他夺了去。我们几个欲要反击,只听他大喝一声,原来他在门外早就布了重兵候着,便是故意将我们引了过来。他只这么一叫,门两边的重兵便是将我等团团围住……”
这之后的事当然也不用他说,刘备也可以猜测得到。
想田瑟等被阻,虽奋力力战,而事已泄,许多兄弟性命肯定不保。他一想起此事自然不免伤心,想怪不得他一回忆此事便即落泪。
而田瑟好不容易逃出,本要去我府上报信,只幸遇关羽,便是将事情告诉了他,让他领兵去救。而他高明的地方,不是让他直接对付木路,却是先让关羽制止曹豹,而一旦曹豹被制住,那么就可以调用曹豹的军队来对付木路了。
再一想到关羽言中说道他来时屋内阁中尚有四五人抗拒曹豹,当是木路助曹豹平乱,只一时让他们跑入阁中坚守。而木路又没多少时间等候,便是先去了,让曹豹处理好这里再领兵过来。
再一想想,怪不得木路初见曹豹身后之人时有点熟悉的感觉,想是他想起了他在堂上所见的那批刺客,所以这才突然惊觉。
不过那群刺客之所以让关羽断后,便是不让关羽先现身让木路发现,这样他们就可以利用曹豹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刘备心里这么一想,顿时澄明,想怪不得曹豹一直萎靡之态,原来他是受制刺客,心里颤惧。
再一想到自己第一眼见到曹豹身后的那群人时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原来他们还真是自己派在曹豹身边的那些刺客。只是自己跟他们都不大见面,不可能所有人都那么熟悉。而他在这群人里,除了认识吴求外,便只是田瑟了。可吴求已去了兖州到现在未回,所以一旦没看到田瑟,心里自然不免失落。
刘备想到这里,豁然开朗,只是现在不便接他回府,只找人医治伤口。只一想到刺客只剩五六人了,便是心头难过。又怕这几人应付不过来,则思出去后当挑选精壮之士再为补充。不过一想曹豹刚受惊,想他现在一时当不敢乱动。
刘备安慰两句,转身告辞。
刚一回府,便接到曹操书信。拆开一看,却是曹操同意明日交换人质了。
刘备闭目遐思,想这‘军师’到底何人,明日一见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