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头上鲜盔已经染上斑血,脸上倦容满面,手中铁枪兀自颤巍。他如果不是等见刘备,可能早就倒下。
刘备许多日来战战兢兢,唯恐再也见不到他了。此刻能够看见,便是久旱逢甘霖,巴巴的跑了上去,一把捉住赵云的手:“子龙,总算见到你了!”
赵云身边站着关羽等人,但谁也没有上前搀扶他。他们虽然看的出赵云在勉强支撑着,但赵云往那中间一站,凛然有威,便是不许他人小觑。
赵云一见到刘备,便是激动的叫道:“玄德公,嫂夫人她……”
刘备到他近前,才看到他握枪的手掌心里,鲜血兀自还在淌着。再一看他枪尖,上面也是血渍模糊。
看来,他已经不知经过多少血战了。
听到这声‘嫂夫人’,刘备的心不由战栗。
赵云颤巍的说完,身子突然向前一倾。刘备手急眼快,囫囵抓住了他。再一看赵云,已经昏迷过去。
刘备叫了两声,赶紧让搀扶上榻。看来他为了等自己,硬是支撑到现在,眼看见到了自己,心里的那股劲一泄气,便是支撑不了,倒了下去。
刘备赶紧让人叫了金疮医,只言并无大碍,疲劳过度,需要多加休息。刘备虽然急着想要知道夫人的消息,但赵云既然昏迷不醒,只得作罢。刘备亲自用温水给他擦拭了脸上和手上,张飞欲要代劳,刘备只不准。
刘备起身出来,只问赵云怎么回事。
张飞道:“我刚才和二哥在城楼上观察曹军阵营,不想突然曹军后方杀出一堆人。我和二哥当时还不知道是伙什么人,待看清楚了,才见得有一人银枪白马第一个冲在了最前面,愣是在曹军重重营帐之下冲出了一道口子,大呼着朝我襄贲城来。我当时忘了解救,便是奶奶的叫好,幸得二哥提醒,我们才领兵冲城相救。嘿嘿,不巧,我们心里猜着子龙,子龙还真来了!”
刘备点了点头,道:“子龙带来的士兵在哪里?”
关羽道:“子龙带来的士兵尚有一百多,只是大部分都受了刀戟之伤,加上疲惫困顿,我们已经安排营下医治了。”
刘备点了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关张将刘备领到营下,刘备问候了数十人,见到有的伤口甚裂,还得亲自为他们包扎一番。一路走来,只四顾茫然,偏偏又寻她不到。张飞见到刘备神情,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替了刘备的活儿,说道:“大哥,你别伤心,大嫂虽然还没在这里,说不定子龙醒来就知道。”
刘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们是看出我在找夫人,只我明明知道找不到,为什么还要心存侥幸?
刘备当然不能当着他们面说想夫人,便是故意生气,对张飞喝道:“胡说!”
张飞一听,嘴里嘟囔两句,也没说什么。
关羽则在一旁替刘备拿布片,不停为伤兵包扎着。
刘备口里虽然责怪,但心里老是惦念不去。
本来还把希望寄予在赵云身上,原以为定是赵云护了夫人避难去了。想只要是能见到赵云,便能见到夫人。但此刻也见到了赵云,就只见不到夫人了。
刘备正自胡思乱想间,突然帐外走卒匆忙走进营来,说是曹军突然四面增兵,将襄贲城团团围了起来。
刘备大吃一惊,赶紧同关张纵马上四面城楼一看,果然如此。
刘备叹了口气,曹军渐渐增多,这下又围定四城,看来他们是得知各路兵马齐聚此地,再加上闻到此处屯粮的消息,所以才使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了。他们这一番架势,分明是要打定围死了襄贲城,要一口吞食一个大胖子了。
刘备正跟关张议论间,突然只见曹军阵里奔出一骑。那骑一到吊桥边便是停下,取出弓箭,蹦的一箭对着刘备射来。
刘备也不慌张,关张欲要格挡,但都缩身回去。那箭因为发的力弱,城楼又高,还没到城楼,便落了下去。
那骑呔息一声,想这下糗大了,便是赶紧再扯满一箭。一箭放出,眼见正好钉在城垛女墙上,被旗幡挂住。那骑这才嘘了一口气,总算是功课完成,转身便兜骑走了。
关张在身后早失声哑笑,张飞拔下箭矢,对那兜马的骑士喊道:“兀那厮,赶紧回去再练两年,不然去叫曹老贼亲自来射一箭!”
张飞说完,哈哈笑着将箭矢交到刘备手里。只咦的一声,箭头上绑缚了一块绢帛。
张飞将绢帛扯下,张开让刘备自己看。
刘备快速的扫视了一遍,看完鼻子里轻哼一声,暗觉好笑,转身就回府。
关张二人不知何事,刘备将绢帛丢于他们自己去看。
一念,关羽张飞也觉好笑。
刘备来找于禁,先是客气说了一阵,然后才把绢帛拿出,给他看。
刘备呵呵笑道:“曹公之意,你看如何?”
毕竟在于禁面前,所以称呼曹操还是要客气一点,不然直呼其名,不但以为你不懂礼貌,也让人听来反感。所以,刘备称曹操为曹公。
于禁收好绢帛,道:“我家主公既然让你放了我,那么你最好还是放了我吧。”
刘备点了点头:“将军这是哪里话,便不用曹公说,我也要放将军回去。”
顿了顿,庄重威严的说:“只是我舍不得将军您啊。”
于禁听他这么一说,本来打定主意要说服刘备放自己走的,只是一时又不好直接说,只得笑道:“非玄德舍不得鄙人,鄙人也舍不得玄德啊。”
于禁这话虽然掺了假,但至少也有半分真,所以说出来还是铿锵有力。
刘备见他这么说,便也顺水推舟:“文则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写封书回绝曹公,就说文则不愿回去,欲留在某这里高就。”
“这……这个……”
于禁听后窘迫不已,只不好马上说不,便是急得蜡黄的脸,霎间透红。
刘备一见他这样子,哈哈而笑,执其手道:“文则莫要害怕,备只戏言。想文则乃名著四海,只我刘平原这个小庙,哪里容得下偌大的浮屠?”
于禁听后很是受用,只表面谦恭道:“玄德休要此言,羞煞我了!”
刘备想了想,转口道:“只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还请文则指教!”
于禁刚才被捧得舒服了,便是跟刘备对话也轻松了,只手一伸:“玄德有话请讲。”
刘备道:“自那日徐州城下一见之后,备对文则仰慕已久,一直无缘再见。只是后来有幸得见,不知却接连在那样狼狈之下。呵呵,说来文则见笑了……”
于禁一听,他这所谓的‘仰慕’真是让人听来蹊跷,只是这些话一听,当真让他受用不尽。
于禁连忙道:“哪里哪里!”
刘备顿了顿:“呵呵,不过文则我更佩服你的是,你居然分身有术,一会在郯东与英山的夹谷之间令我中伏,可没一忽儿又让我在我的大营前丢盔卸甲,惶惶不知所措。”
于禁听来皱眉,在被虏之前我也只跟他见过两次面,如何多了个什么‘夹谷’?
于禁笑道:“想玄德记错了吧,我如何在英山见过你?”
刘备假装吃惊:“文则当然不会诓我,只是我在英山夹谷哪里的确见过将军。想文则那时神机妙算,故意引我中伏,害得我两边没命的跑,差点让我丧身将军手下了,将军如何忘却?”
于禁细细一想,玄德当然也不会随便诓我。可我的确没在英山出现啊,我都一直按部署在刘备大营边远远设伏,只等刘备率兵走了,我才冲上去端了他的大营。如果说我去分身伏击他,这不是荒唐之至么?
但突然一想,这或许是一个计谋。想兵法有言‘能愚士卒之耳目,使民无知’,这样才能达到用兵如神。想如果主公不想让我知道作战目的,也是可以原谅的。所以说,主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所以才让人假冒了一个我,这才引得刘备有此疑惑,也不足为奇了。
于禁想到这里,也不好点破,只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只于禁并不知道,刘备这么说只是故布疑阵,刘备接着道:“我当时被困将军手下,便是眼看没有生望了,问了将军一句话。只是当时将军未曾来得及回答我,只不知道现在将军可否实言?”
于禁故意哦的一声,啪了啪脑袋:“玄德明言。”
刘备道:“我当时问道,是谁人出策在此设伏的。将军说是军师,于是我问,你家军师为谁?不过,将军还没回答我呢。”
刘备一心思索的,便是那天假于禁口里所言的军师是谁?到现在没弄明白,所以他才故意混淆视听,非得让真于禁说出此人不可。如果于禁不承认那天是他,那么也就暴露了他们的机关。想于禁也不是那么糊涂,到这份上,他肯定是非得说出此人不可了。
于禁听到这里,端倪终于是显了出来。原来他说了这么多,看来只是想知道他那天是败在谁手里了。于禁想了想,这也不算是什么机密,正琢磨着要告诉他,突然外面闯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