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和太史慈早就相对着坐在对面,他们的眼睛都没看向门外。他们的眼睛都看着眼前的火堆,眼瞳里被火光照得一闪一闪,然后渐渐萎顿,最后看的出火苗也开始扑腾。
刘备知道,薪柴快要烧完了,便添了两根柴棒。
刘备撩拨着火堆,细细听着门外的雨,突然想到一首词来。只是这词只是偶尔记来,早记不得词的明目叫什么,更不知道写词的人是谁了。
当此门外密雨,密雨中黑影潜踪,门里又暗伏许多不知明路的人,可以说是杀机四起之地,壮士洒血之夜。刘备居然会突然词性大发,沉思起这首词来。他想着想着,不由就在心里默默念着,只是嘴巴一点也没动,眼睛依然注视着火堆。
……
少年听雨歌楼上
……
门外的雨打在地上似乎滑坡了,因为在这静寂之时,已经明显能够感受到他们在雨里每走一步,霍啦啦的水响其实已经无法掩饰的越来越大了。可见,雨也越下越大。
……
红烛昏罗帐
……
从霍啦啦的雨水听去,来人鞋带水响之声前后左右都有,只差屋顶上没有发出。可以猜测到,他们当是从四个方向,把这小小的茅草房子,裹在其中。
……
壮年听雨客舟中
……
门边埋伏的六人,神情开始紧张。这六人,从他们的脚步里,似乎已经能够猜测出对方的人数,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人数上远远要比自己这边的要多得多。
……
江阔云低
……
劈驳一声,柴火烧得旺盛,突然从中炸开出一点星花。
胡子粗塌的汉子瞪视了这边一眼,虽然他外表看起来强悍无比,但他脸上的颜色仍掩饰不了他对刚才这突然间的‘劈驳’之声所感到的恐惧。刘备还似乎看到了他紧紧握刀的手,也因为这声劈驳,也颤抖了一下。
……
断雁叫西风
……
抄在前路的人突然停止了脚步,然后开始慢慢退去。
门里伏着的人,神色仓惶。
前路的人,似乎已经退到车子边,然后没有退了,他们似乎把这车子团团围住了。
门里伏着的人,都把眼光一齐看向胡子粗塌的汉子,似乎在等着他发号施令。
这个,胡子粗塌的汉子,虽然其貌不扬,但可以看的出,他就是他们的头。
刘备看他们对这辆车的关切,知道车里肯定装着重要的东西。只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这车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
而今听雨僧庐下
……
太史慈敏感度非常高,他的耳朵一直在张着。只是直到他们围住车子的那一刻,他的脸自始至终也没转过,眼睛更没斜视。毕竟这是道上的事,他懂得道上的规矩。
刘备也是看着火堆,心里面虽然十分好奇,但仍保持应有的镇定。
门里伏着的人,刀子按了按,刀光微闪。
亮出了刀子,看来就要准备厮杀了。
……
鬓已星星也
……
胡子粗塌的汉子微微皱了皱眉,目露凶光,然后狠狠的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先下手为强。
他们怕自己不出去,外面的人便将车子推走了,所以他们再也不用潜伏。外面的这一举动,足以让他们再也保持不了沉静。
于是,突然,哧的一声。门里的人得到头人的肯定,便即发一声喊,冲出了屋子,冲进了雨里。
刘备心头一紧,沉寂的夜终于是爆破了。
……
悲欢离合
……
叮叮叮,刀剑相交之声大作。
于是,有人倒下,有人惨烈的嘶喊。
左右两路的人,听到前门已经打斗起来。于是,两边一齐向前门增援了来。
只是后门的人怕敌人从后跑了,便是阻截不动。
……
总无情
……
“~啊!”
屋里传来一声女孩的哭声,但很快被另一只手及时按住了,所以这声哭声没有被发全。
刘备知道,外面的打斗声不可能不惊动屋里的主人,只是他们不敢出来,一直躲在里面。但打斗声惊吓住了小女孩,所以她哭了出来。
刘备看了太史慈一眼,太史慈也看了他一眼。
刘备苦笑的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法睡觉了。
太史慈转身伸出手,去拿他那杆铁枪,将枪把玩在手里,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块布帕。
刘备心里一愣,看他好兴致,别人雨里打斗,他是屋里擦枪,而一想想自己,却在暗吟古人诗词,便是两个滑稽之人,都到一起了。
刘备想到这种境遇,不由心里打个哈哈。想今日本自困顿,因为新败和送别子义,心情一直提不起来,可没想到就这场大雨让子义推迟了出发时辰,也给自己恩纳他有了更多的机会,哈哈,谁知这场大雨是坏事?说不得,我会因这场雨就能把子义留下,然后跟着我死心塌地的干呢。想到这里,心里面便是一阵的高兴。
……
一任阶前
……
打斗之声突然停止,很显然,后来的那批人实在是太多,战到最后,屋里先前埋伏的那六个人,已经不剩一个了。
刘备心里一震,六个人刹那间都丧身在了别人刀下,可见对方的下手之辣。
刘备以为这下安静了,没想到叮咚一声,竟然刀剑相交之声断而续起。
只是这刀剑之声单薄,而且无力。想是还剩一人仍是在兀自战斗着,只是他肯定是受伤过重,所以碰击别人剑上的声音几不可闻。
……
点滴到天明
……
曲终,和寡,人散。
……
啊……
突然,撕心裂肺的声音终于传了来,最后一次撕破了长夜的漫长,最后终归于安静。
刘备嘘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了。
没想到,那人倒下之后,兀自颤抖的发出凄厉和不甘的叫声,十分鲜亮,刺耳。
“……张闿,我死也不放过你!”
然后只听那人应声哈哈而笑:“兄弟,我是老大,我没给你的,你就不应该来抢,如今的下场你难道没想到么?”
“我啁,我不抢,只怕你会一个人独吞了……”
声音落下,轰隆一声,那人终于是倒下了。
“哎……”跟他对话的那人居然叹了一口气:“兄弟对不起大哥,大哥也对不起你了。”
刘备听得很清楚,那人刚才叫对方张闿,心里头便是一阵激灵。
再一看太史慈,太史慈也正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刘备,他似乎在刘备眼睛里寻找,刚才自己是听错了么?
“进屋去!”
门外的人只是随便检视了马车,知道东西没少,便赶紧往屋里走来。
刘备同太史慈一同扭过头去,来了三十多条汉子。
居中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物事,刘备斜眼一看,居然是颗血淋淋的头颅!再仔细一辨,不是刚才那胡子粗塌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