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装待发的龙骧军和黑衣卫,带着一千多艘放在车架上的渔船,在许言和孟佟共乘一骑的指挥下,正缓缓起步,朝临安城的方向进发。
“大人……!”突然一骑绝尘而来,朝许言高呼而来。
许言忙回首一看,来者正是去接应许腾转回杭州城的蒙巴,这厮居然及时赶到了。许言脸上荡出一丝欣喜地笑意。
那蒙巴策马跑到许言和孟佟的马下,飞身跪倒在地,焦急道:“大人,尚书大人他……”
“他怎么了?”许言一见蒙巴的神色,顿感不妥,忙催促道,“你快说啊……!”
“尚书大人乘坐的马车在经过卧牛岭的山道中时,被从山顶滚落的巨石所压,属下听吏部的官员说……!”
“父亲……!”蒙巴的话还没说完,许言便发出一声悲吼,顿时眼前一黑,竟一头从孟佟身前栽下,跌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夜晚,天目山的山门内,散落在各处山腰上的百姓经过一天的休整,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生气,即便是夜深,还有三三两两地盘坐在一起,说着一些不知是喜还是忧的话题。
而那充满整个山道的大水刚刚涌到山门口,便也停了下来,不再见涨。
青山湖西面大坝的决口随着湖水的冲击,越来越大,但决口也没有继续往大坝的基座处开裂而去,而湖中的水也是越来越少,终于,湖水的水位在决口的开裂处停了下来,不再下降。这在临安县周围肆虐了整整一天两夜的洪水,没有了后继之力,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只待洪水渐渐流入钱塘江中,慢慢地退去。
夜晚的天目山中,乌云散去,连着十几日未曾露形的夜空,此时却是星光闪耀,充满了不可探知的深邃!没有暴雨的冲击,林中的草木也开始一点点挺拔而起,那一声声久违的虫鸣声传来,让这山林中显得分外的静谧怡人。
山门内的禁卫大营内,那华海带着那几个之前也要到疏密院当差的伍长,小心地守在原来队正的那个房间门前不远的地方,一个个都是脸有忧色。
“老华,许大人自从被孟都统送到这里之后,便一直未曾醒来,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一个白瘦的伍长不安地问道。
“什么意外?会有什么意外?”华海一脸不悦地望着他,“许大人只是劳累过度才昏睡过去的,你不是也听到孟都统说起了么?疑神疑鬼的,你想做啥?”
“嘿,你这可是冤枉兄弟我了!”那白瘦的伍长也不乐了,“我这不是担心许大人么?兄弟几个窝在山中这些年,吃尽了周贺那狗贼的苦头,如今好不容易碰到许大人这样的好官,愿意收下咱们,我盼着他好得不能再好,如何能有什么心思?”
“好了,好了!”旁边的一位伍长低声劝道,“如今大人还睡着,你们莫吵了他!”
华海和那位白瘦的伍长闻言,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一齐踮脚朝房门口看了看,复又看了看彼此,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倒不是这出言阻止的伍长在他们当中有什么威望,只是他们也觉得自己说话的声响有点大了,如果吵醒许言,那可就罪过了。
众人便也不再说话,规规矩矩地站原地,如木桩一般杵着那儿,一动也不动。
房间内,烛火摇曳,空气有些清冷。
一个身着桃红长裙的绝色少女正坐在床边,抹泪望着昏迷不醒的许言,心中的痛楚一阵漫过一阵,让她这疼得几乎便要呼吸不起。
这绝色少女自然便是虚洛嫦。
可她如何也来到了这天目山中?原来傍晚间的时候,蒙巴从卧牛岭赶回来的时候,便是直接去了许府,把许腾的事情简单地和许府中人禀报了一下,然后便又追着许言出了涌金门。
虚洛嫦知道消息后,担心许言太过焦虑,便也落在蒙巴马后不远,飞身追了过来,刚到涌金门外,便见许言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虚洛嫦心中的悲苦,无人能够理解!她这已经是第二次亲眼看见许言晕倒了,眼看着自己的情郎这般遭受着折磨,让她也是心碎不堪,这十几年来所流的泪水,却也没有和许言相处的这一个多月间要来得多。
孟佟本意是让许言回府休息,可虚洛嫦却是执意要带着许言一同赶往临安。因为只有她知道许言的心意,而对她来说,只要能和许言在一起,呆在许府和在这天目山中,有什么区别呢?
夜空中的星光依然闪烁着,天目山中一片寂静。房中的许言久久未曾苏醒过来。门外守卫着的那几个伍长都已经不经困意,纷纷坐靠在附近的树脚下,打起盹来。只有那华海,依然挺拔着身躯,站在原地,一脸坚毅地望着房门口。
今夜对已经在山中安顿下来的百姓是极其平静的一夜,而对那些困守在各个山头的百姓来说,却是极其难忘的一夜,当他们在山头摇晃着手中快要熄灭的火把,极尽所能地向黑暗中那缓缓向山头驶来的小船狂呼的时候,那脸上那肆意流淌着的泪水,不知道是因为失去家园的痛苦还是因为劫后余生的欢喜。
他们一个个被黑衣卫和龙骧军接上小船,再被送往天目山和大明山这两处临时安置百姓的大本营。这些获救的百姓,早已经疲惫不堪,他们的体力精力都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一到船中,便一个挨着一个地昏睡了过去。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而过,黑衣卫和龙骧军带着一拨又一拨被围困在山头的百姓,转回了天目山,然后又纷纷驾船离去……
而此刻的许腾居然站在了富春江的江堤上,指挥着富春县的一些官员、小吏和驻扎在江边闻讯赶来的兵士,正冒雨加固着出现险情的江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富春县不是来报,江堤已经决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