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坛多红高粱酒,加在一起超过二十五斤。酒落肚后,天生也感到全身热血沸腾,肠胃如被万蛇噬咬,双目喷火,身体摇晃,站立不稳。碧云见状忙上前搀扶住天生,并嗔怪道:“你不要命了?哪有像你这么喝酒的!”
“云妹休怪,男儿汉难得一醉。这,这酒真够劲,我,我还想再——再喝一坛——”天生用手拨开碧云,踉踉跄跄向堆放酒坛处走去。碧云见天生还要喝酒,气恼的道:“张天生,没想到你原来是个大酒鬼!我……”
“哈哈……你说对了,我的确是个大酒鬼。当年曹孟德说的得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想我张天生一生孤苦,又身负血海深仇,此次下山,将不知会遇到多少风险与劫难!能解我心忧者,惟有这坛中之物。今日把酒尽欢以酬知己之情,明日天涯孤旅不知何时再相逢。你说我是酒鬼也好,酒徒也罢,这别离之酒应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天生道罢,刚欲取酒坛,碧云抢前一步拦阻并怒目圆睁地瞪着他道:“张天生,张少侠,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天涯孤旅’?什么‘别离之酒’?这是什么意思?噢,难道你怕我拖累你吗?还是我太下贱了不该跟你同行?你给我说清楚,你,你,你太薄情寡义了!别离就别离,这酒你自己喝好了,我告辞了!”她气得浑身颤抖,愤恨地一跺莲足,悲鸣一声转身冲出了洞口,飞驰而去。
天生多喝了点酒,而且喝得很急,一时酒劲上涌,把埋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本来也是一片好意,不想让朱碧云同他一起历险寻仇,怕出什么人身事故,对不起人家,方才想到与她分开独自去报仇雪恨,没想到却气跑了碧云。他想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不知潜伏着多少危机,若是她发生了什么危险,如何向朱伯伯交待?他来不及向黄河老怪打声招呼,双足点地,如燕子穿林般也飞出洞外,跃上林梢踏枝追去。
朱碧云的年龄虽然比张天生小一岁,却比他早出道几年,有一定的江湖经验。方才,她因多喝了酒,乍听天生的绝别语,心里很委屈,以为张天生瞧不起她,嫌她武功低微,不配与他联袂笑傲江湖,有意借酒盖脸赶她走,方才赌气主动离去。她暗忖:自己武功虽然比不上他,但凭闯出的‘流云冷剑’的响亮名头,完全够资格与他共同行侠江湖。此外,自己也是名家之后,容貌虽称不上倾国,也足可称得上倾城,哪一点配不上他?还没走出长白山就遭到他的驱逐,实在可恼可恨。
当碧云负气出洞后,经凉风一吹,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心想:自己这些天来与他朝夕相处,感到这个男人心地很善良,对人热情诚挚,一身侠肝义胆,质朴无华,是个十分优秀的男子汉。方才,他可能是喝多了酒,并非真心要与自己分离。也可能担心他的仇家实力太强,不想让自己同他去冒险。他本意是爱惜自己,怎能错怪他呢?唉!真是个气死人的小冤家呀!
碧云想到这一层后,怒火顿消,但又不好回去见他,迅即蹿上一株大树上藏匿了起来。她刚跃上树冠,尚没隐匿好身形,但见天生快如闪电般从洞中飞出,像鹤渡寒塘般飞进了林海。他边追边呼唤道:“云妹——你别误会!云妹,你快回来!云妹——”这焦急的呼唤声回荡在山谷旷野之中经久不息,感天动地。
新结识的黄河老怪也随后追了出来。但听他也喊道:“朱姑娘,快回来!张少侠喝了那么多酒,不易快速奔跑,有话好说——林中危险——”
朱碧云目睹此情比景,非常受感动,知道自己错了,不该使小性子出走。但姑娘家天生心地狭窄,又极好面子,一时不好马上现身回应,只好将错就错,潜身跟在黄河老怪身后去追赶张天生。
张天生也是酒多伤智,几个起落未见碧云踪影,就应该刹步思考判断一下追赶方向。凭他现在的轻功能力,别说是追人,就是追只野兽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人说酒喝多了误事。天生喝了三大坛酒,虽然没醉倒,但头脑也有些僵化。由于酒喝得太急,加上心情烦闷,又经这一路急奔,加剧了酒性的刺激力与麻醉作用,神智逐渐不清。追出三十余里后,天生顿感天旋地转,头迷眼花,一脚踏空,从树梢上摔落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黄河老怪与碧云一路疾追,先时还能看见天生的身影,可追到二十多里后,就失去了他的踪迹。若不是天生传来声声呼唤,恐怕这两人连方向都找不着,彻底失去了目标。
在这林海茫茫的大山中,若不是他们个个身怀一流的轻功提纵术,能踏树梢飞行,视野开阔,判别力强,这一追恐怕便成了永别。
两人一前一后奋力疾驰,突然听不到了张天生的呼喊声,感到很惊异,以为出了什么差错,脚下一紧,加速前行。蓦地从林中传来一声虎啸,啸声震天撼地,两人顿时吃了一惊,刹步停在枝端举目张望。
朱碧云担心张天生会遇到什么危险,再也顾不得少女的羞涩颜面,忙高声喊道:“天生哥——小妹在这呐——你在哪儿——”她的喊声没有得到张天生的回应,却让黄河老怪吃了一惊。凭黄河老怪目前的功力,身后跟了个大活人却没被他发现,怎能不让他吃惊?他回头看了一眼朱碧云,刚想打声招呼,但见她风驰电掣般地从他身旁掠过,扑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那是倒卧在地的张天生。
“天生哥,你怎么了!小妹是跟你闹着玩儿,并没离去呀!你——”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蓦地刮来一阵腥风,忙抬头望去,顿被眼前一幕吓得花容失色。但见一只长约丈二的吊睛白额猛虎直向她扑来。她见状慌忙一错身形,来不及拔剑,飞起一脚踢向那只猛虎的前爪上,紧跟着又击出一掌。她这一脚一掌虽没打伤那只老虎,但也遏住了那畜生的前扑之势,躲过了一劫。
这只东北虎个大力猛,世所罕见。碧云的一脚一掌击在它身上,并没起多大作用,仅仅将它地前扑之势改变了些方向,偏过她的肩头斜落在地面上,震得地面忽悠一下颤动。这时,黄河老怪恰好也及时赶到,当他见到这只大如牤牛般的老虎时,不禁惊呼一声:“天哪!莫不是老虎精吧!”他在这深山老林中度过了十个春秋,平时没少捕获老虎,但从没见过这么大个的。他心中虽然很吃惊,但救人要紧,伸手猛地拽住老虎的粗尾巴,力叫丹田,大喝一声:“你给我回来吧!”这只猛虎天生神力,黄河老怪仅将它拉退了三尺远,而且还被那虎尾摆得左右摇晃,几欲摔倒。
老虎正欲再扑碧云,忽觉尾巴被人拉住了,回头看去,见有一个脸盆大小的怪人头缀在自己的尾巴上,先是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怪物,光有头没有身子。继而,它想起了自己是这森林之王,竟然有人敢捋自己的尾巴,顿时大怒。但见那头老虎吼叫一声,踅回身来张牙舞爪地扑向自己尾巴上的黄河老怪,同时将尾巴用力一剪,硬把黄河老怪掀起一丈多高,吓得黄河老怪忙松开了手,飘身落在一棵松树上,直吓得浑身冷汗直流,一脸惊恐之色。
由于黄河老怪的及时增援,碧云也适时抽出了宝剑,颤剑向猛虎左肋上刺去。任凭那老虎神力无穷,也抵挡不住钢铁利刃。碧云这一剑直剌进了老虎的脏腑,鲜血顺着剑槽喷射而出,溅得碧云满脸血污
这头老虎被剑剌伤后,更加凶野,放弃了黄河老怪,转身又向碧云扑来。碧云本来能躲过老虎的利爪的,但她发现自已若是闪躲开了,那双虎爪将会落在昏倒在地上的张天生的身上。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跟老虎以命相搏,决不能让心上人惨死在虎爪之下。然而,这只凶恶的老虎一只前爪打落了碧云手中的宝剑,另一只爪子却抓破了她的臂膀,血盆大口也逼近了她的喉咙。碧云心忖:我的小命休矣,悲叫一声:“冤家,我先去也!”道罢昏死了过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天生也被这连连地虎啸声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恰好看到这一幕,感到十分骇异,迅即飞起一脚,踹在老虎的胸口上,顿将那只老虎踹出一丈多远。但见天生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直扑在倒地挣扎的老虎身前,双拳车轮也似地连环砸向虎头。但见那只老虎像老鼠遇见猫似的,惧怕得毫无反抗能力,直被天生的铁拳打得脑浆崩裂,七窍流血,蹬了几下腿死去了。
天生见那老虎死去后,转身走到碧云身边,但见她满脸血污,仍然昏厥不醒,以为被虎抓伤了面容,惊恐地道:“碧云妹妹,你——”忽然,他发现她除了左臂被虎爪抓破一层皮肉外,脸并没受伤,只是被吓昏了过去,忙将她揽入怀中,用手指揉压了几下她的人中穴,并低声呼唤道:“云妹,快醒醒,那只老虎已被我打死了。”
朱碧云虽然左臂上被虎爪抓碎了一块衣服并抓破了一层肉皮,但没受到致命的伤害,只是被吓昏了过去。经天生揉捻人中穴后,很快就苏醒了过来。她睁开明亮的眼睛,见到天生正抱着她,“哇”地一声哭了。天生见状,不知所以然,一时竟呆愣得不知说什么好。他以为她嗔怪他抱她才哭泣的,自己也觉着这样抱着人家大姑娘有亵渎之嫌,欲将她放下,并正容道:“云妹勿怪,我不是有意想占你的便宜,以为你伤得很重,故——”还没等天生道完歉,忽然,碧云“嘤咛”一声,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脖子,脸贴脸将朱唇印上了他的面颊上,弄得天生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等他反应过来知是怎么回事后,竟然也疯狂地回吻着她的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