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闻亲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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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皇八年,东宫皇后于清晨时分诞下龙子。是时宫女太监皆传皇子诞生时旭日鸿临,祥云满室,且身体含香,笑脸面世,不闻哭语。仁皇闻之大喜,以为祥瑞,亲自查典,赐名祉扬,并于于次日朝堂之上,征询满朝文武大臣,欲立为太子,然朝臣皆以仁皇岁寿远长,体格康健而皇子年幼不宜立为国之储君为名,力劝君主收回诚意,言若立为太子,须待其齿龄近满,须臾成立之际,现在谈还为时尚早。仁皇无奈,只得听谏群臣,放下立储的心思。

    仁皇十年,皇子祉扬五岁,适逢除夕夜红云弥空,祥瑞初临,仁皇以应顺应天象方可永得福祚再次重提立储之事,并不顾老臣们得反应,力排众议,宣布立皇子祉扬为太子。后五年,命近臣秘密为其招贤纳士,遴选人才,以遗祉扬登临大宝之后。

    近臣中有荐前朝老臣者,有推新科状元者,有提秘建学堂,选民间智聪慧明幼童者教以学识,俟其长成,择优拔擢的方法……候选人名单长长一列,仁皇览过之后从中挑选能辅弼君王掌控四方,治理天下的怀才之人,其中便包括了王知节。

    此时的王知节仍是书库管理,每日家中县衙两点一线的生活,夜晚每当教完儿子读书之后,就会在妻子小腹上倾听胎儿的动静,陆婉华的再次怀孕让王知节喜上眉梢,连老丈人借下棋训诫他的言语都是甜的了。半年之后,木叶尽落,秋晚霜华,陆婉华再次分娩,生下一个女孩,陆航之亲自为之取名羽然。这时的陆航之因年老色衰已经乞骸骨一年有余,尽日除了啜茶品书,醉酒垂钓便再无生事,人之老矣,行将就木,不免感生命行休,叹马齿徒增,没有事做的陆航之整日昏昏,闷闷不乐。陆婉华心细如发岂能不明白父亲所想,于是和丈夫商量,父亲除了已为人妻的自己这么一个女儿之外,便再无子嗣,老来膝下无人承欢,想必甚是苦楚,不如将女儿改姓为陆,让父亲代养,一来以解老人无事可做之闲,二来陆家香火后继有人,三来父亲有生之年能享天伦之乐,也算自己这个女儿尽了孝顺之心了。

    本来王知节不同意,但在妻子舌灿莲花的陈说下最终也点了头。当陆航之听到女儿女婿要将羽然异姓为陆,高兴的欣然落泪,这么多年也没给陆家添枝散叶,真是愧对祖宗啊,虽说是个女孩,总好的过没有吧,不管以后怎样,起码香火不是在自己这辈断的,死后也有脸进陆家宗祠。于是这位曾经的解元平凡的生活中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照看孙女,喂养把尿、添减衣物从来不经人手,都是自己一人完成,尽管这对一位老人而言很累,却因为心情愉悦而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仁皇十七年,王行歌七岁,陆羽然两岁。

    一日王知节刚从陆航之家里接回陆羽然,一家四口正在后花园里用餐赏玩,忽闻得下人来报京城有圣旨到来,命马上去接。王知节和妻子赶紧焚香摆案,沐浴更衣,来到前厅。前厅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太监,皮白柔嫩,眉须皆无,右手端茶,左手抱着圣旨,看到王陆二人到来,赶紧放下茶站了起来道“王知节接旨”。王知节和陆婉华双双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朝甲等第七名进士王知节刚直不阿,却屡受小人谗诟,朕偏于视听,轻信奸佞,致使爱卿误遭贬谪。然今越国疲敝,又有强敌环伺,存亡只在旦夕之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希望爱卿宽诚待人,摒弃前怨,再度执印,保家卫国,而朕也坚信,朕之爱臣,绝不会于危难之际弃朕于不顾。故着王知节为礼部侍郎,御前行走,望爱卿月内安排妥当,居家京迁,其他一概事宜,由钦礼监代办。钦此。”年轻的太监一口气读完。

    王知节有些不解,上前就想问一下有关朝廷之事,却发现衣摆被妻子拉住,随即手里塞进了一块硬东西,王知节低头一看是块碎银子,立刻就明白了个中之事,他感激的望着妻子。转过头又将银子塞进小太监手里,小太监立刻眉开眼笑问道:“王大人有什么要问咱家的嘛?”

    “敢问公公不知朝廷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想起我们这样的散人的?

    “哎哟,王大人,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呢,一下子官升几级。要不是仁皇为了给太子以后的江山铺路,你们那,还得在这穷乡僻壤待上几年。”

    "哦多谢公公提点”

    “呵呵好说好说,您先安排着,杂家就先回京复旨了”

    “好,公公慢走”。

    小太监走了之后,王知节和陆婉华赶紧到陆航之家里将事情说了,沉思之后的陆航之一捋须髯道:“这到是一件好事,只是你为人刚直不知变通,以前在朝堂之上还好,如今要到皇帝面前,脾气不可不改,所谓伴君如伴虎,一定要少语多听,受言听劝,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样方可自保无虞”。

    王知节自是谨记在心,又向岳父请看养行歌几天,道是这次可能一去就是多年不能再回来,所以要带婉华回乡祭祖,而此次时间短暂,且嵝关距此路途遥远,要想在规定时间内回来,需快马加鞭,行歌尚且年幼,带他多有不便。陆航之明白女婿的心思,此去嵝关两日足矣,他之所以说路远不愿带行歌,怕是想早日去中京,做一番事业,即明白个中缘由,陆航之自是答应,又叮嘱一番注意安全,王知节一一允诺,次日一早和陆婉华带上家奴匆匆向嵝关赶去。

    东轩郡的七月是梅雨季节,一入月就淫雨霏霏,下个不停。这一日,夫妻二人来到虎跳山脚下。虎跳山算是东轩郡境内的大山,其山下的无归崖是去古越县的必经之路。之所以叫虎跳山是因为山上多滚石,且大多重若小山,每当遭遇狂风骤雨,闪电惊雷时,远远就会听见山石轰隆,如同猛虎下山,震啸山林,路过此间者,多有被滚石砸伤,甚至丧命,故当地百姓又称其为亡命山。

    陆婉华出自诗书之家,自然也算得上才女,自小在陆航之教导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对东轩郡的地理地质,更是研究甚深,当她知道要路过虎跳山时便告诫丈夫此地的凶险,可这时的王知节一心想要回到朝堂,大展拳脚,怎么能听地进妻子的话,相反还劝妻子陆婉华说山石虽多但哪能那么容易就碰到,况且到京畿报道的时间已经临近,哪有时间等雨季过去,遂执意起行。陆婉华拗不过丈夫,又看了看天气,还算良好,也就随了丈夫之意。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还是安安静静的天空,可转眼就变成了阴云密布,虎跳山上狂风大作,山雨欲来,王知节赶紧命家仆快速前进,以期避开,然而就在这时,一块大若房屋的巨石从山上滚下,直接掉落到王知节夫妻二人乘坐的轿子上,一行人除了一个离马车较远的家仆只是受了点轻伤之外,其余全部都被巨石砸在底下,很快就没有了生机。那家仆痛哭之后赶紧回到家中报信。

    噩耗传来,身体羸弱的陆航之悲恸不已,晕厥过去,随即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不久之后溘然长逝,连后事都未交代清楚。陆航之一死,陆王两家再无掌舵之人,很快财散人去。偌大的陆家庭院只剩王行歌和陆羽然兄妹二人。王行歌年龄虽小确是远近闻名早慧神童,两岁时就已将字认全,三岁时越国的三字经百家姓倒背如流,五岁能文,其有时脱口而出的诗句会令王知节击节赞叹,陆航之自不必说,更是欢喜无限。其性格宽厚笃正四分随其父,聪敏狡黠六分像其母。初闻噩耗,竟不像其他孩童那样,哭号喊叫惊慌失措,相反却是心若平湖淡定如常,一边照顾生病的外公,一边照顾年幼的妹妹,指挥家仆置办灵堂,采办器物,广发讣告,筹办丧礼,竟丝毫不乱,俨然一副成人做派。时人闻之,皆赞其少年老成,天降英才,将来必是柱国之才。当外公陆航之辞世后,王行歌更是亲自扶外公、父母的灵柩回嵝关守孝。唯一令外人惊奇的是在整个丧礼过程中,年仅七岁的王家长子竟未落一滴泪,未闻一声哭。人言此子心如硬石,与亲不善。有好事者偷偷告与王行歌,王行歌闻后笑而不语,人问其故,答曰:春之来也,河上冰而底流,夏之来也,花外含而内绽,秋之来也,雁北徊而心南,冬之来也,风冷面而寒骨,忧悲之事,不在里表,青衫六尺,泪何以达?言罢吐血而倒,数日不醒。人终明其孝。

    时隔不久,仁皇知晓王知节夫妻罹难之事,悲叹不已,后降旨封王知节为博正公,其妻陆婉华为诰命夫人,命东轩郡守派人好生照养王氏兄妹,至其长大成人。

    诸事完毕,王行歌带着妹妹陆羽然回到嵝关,开始了守孝生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