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支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将xiǎo山林内映得红亮亮一片。
其实从项洵三人行出香樟林阵,到五人偷袭,到牧场战士来援,再到对方被杀两人后匆忙退走,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片刻之间。
因此,等到牧场的援兵到达之时,场上剩下的,只是两具尚冒着热气的尸体。
“xiǎo姐,你没事吧?属下救援来迟,请xiǎo姐责罚。”一名手持长枪,年纪在三十许间的人物疾步走上前来,单膝跪地道。
靳采萱摇了摇头,连忙上前扶起对方道:“我没事,徐叔叔快快请起,从山脚下赶到这里,只用了半盏茶都不到的工夫,怎么能够说迟?更何况,对方正是因为你们的到来,才被迫撤走,否则最终是个什么结果,谁也说不定呢。”
其实一直以来,靳秋对山上的安全都没有真正放过心,虽然有常人难入的香樟林阵,但是他仍然觉得不足够保证女儿的安全,所以又单独安排了一支五十余人的队伍在林阵外驻守。
只不过因为靳采萱和她师傅对香樟林阵很是自信,在他们的要求下,靳秋只得将这支xiǎo队安排到xiǎo山脚下,如此一来,即便xiǎo山上有什么危险情况,仍可以迅速增援。
“多谢xiǎo姐不罪之恩。”徐文定站起身来道了声谢,然后问道:“咦?这两位兄弟……看这穿着打扮,似乎不是咱们牧场的人?”
靳采萱点头道:“嗯,这位叫李靖,这位是项洵,他们都是咱们牧场的客人,今天多亏有他们两个,否则我早就被那帮家伙给捉了去。”
徐文定连忙冲两人抱拳道:“多谢二位的仁义之举,若是xiǎo姐今天有什么不测的话,徐某便是牧场的罪人了,请受徐某一拜。”
两人连忙推辞不受,项洵摇头笑道:“徐兄你太客气了,我们与采萱姑娘乃是朋友来着,朋友有难,我们又焉能袖手旁观?”
徐文定心中满是疑huò,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xiǎo姐有你们这两个朋友?不解归不解,但他见靳采萱并没有开口否认,嘴上便道:“话虽如此,但你们既然保护了xiǎo姐,受我等一拜也理所应当。”说着便深深行了个大礼。
两人无法,只得生生受了,李靖道:“徐兄不若先查一查地上那两人的来历,看看能否认出是什么人。”
项洵走上前来道:“他们现身袭击我们的,共有五人,还有一人躲在暗处。这五人的功夫算不得如何厉害,但是却擅长合击之术,先前我若不是借着林中的地形打luàn了他们的配合,只怕一时间也难以将这两人击杀。”
徐文定点了点头,蹲下身去,因为其中一人已被项洵拿刀斩成两半,鲜血与内脏nòng得到处都是,污浊不堪,所以只得扯开另一人脸上门g着的黑布,借着火光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摇头道:“此人我从未见过,暂时还说不出来历,我需要立即将此事向场主禀报。xiǎo姐,你跟着咱们一起下山吧,这段时间倘若还要上山,一定要让咱们这些人沿路陪同。”
靳采萱点头道:“好,如此便要麻烦徐叔叔和各位弟兄们了。”
徐文定连呼不敢道:“我们身为牧场的人,保护xiǎo姐是我们这些人的光荣,xiǎo姐可千万不要折煞我们了。”
牧场的一帮战士们闻言连连称是,能被xiǎo姐唤作弟兄,那可真是一件让人愉悦无比的事情。
就这一阵儿的工夫,便见戴朝宗带着几人飞奔而至,三言两语问明了情况,便着徐文定和一些兄弟留下将林间的痕迹打扫干净,自己则带了三人先行下山去见场主靳秋……
……
入夜之后,月亮开始放出明亮地光辉,将整个牧场都笼罩在一片银芒之下。
“我还说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搞了半天,竟然偷偷mōmō地上了山!害得我要找你们却一直都找不着。”戴朝宗一脸无奈地道。
项洵咧嘴笑道:“哪里会是偷偷mōmō?我们两个分明就是大摇大摆地上的山。”
戴朝宗撇嘴拆穿他的大话道:“没有xiǎo姐地指引,你们能够进得了那方院子?”
靳采萱闻言摆手笑道:“戴叔你可nòng错了,他们两个是凭自己的本事进去的,我可完全没有chā手。”
“哼哼!”看着戴朝宗满面惊讶地样子,项洵拿拇指一抹鼻头儿,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惹得几人笑出声来。
戴朝宗止了笑意,正色道:“不过也幸亏是你们两个误打误撞地跟xiǎo姐走到一起,否则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
人都说多事之秋,而如今秋季早毕,冬寒渐催,流云牧场当中的事情却是如喷泉般,一桩又一桩地冒出水面。
薛轨与戴朝宗带着一帮人忙活了大半天,到最后却依旧是一无所获,仅有的一点线索又偏偏被人处理得一丝不漏,使他们顺藤mō瓜的打算被迫搁浅。
而另一边,在洛潜之的带领下,牧公公在牧场当中察看战马,别看牧公公是位太监,但办起事来却是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兴许与当初那一刀有什么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一行人只用了半天便将流云牧场的战马情况考察妥当,吃过了午饭,便立即返回洛阳,任谁也挽留不住。
郭旭郡守已经许久未至,有意想留下来与靳秋多聚一聚,但是因为牧公公的缘故,却也不得立即陪着他离开。
因此,到了晚上,能够参加靳秋设下的席宴者,便只有薛轨和项洵等人。
本来薛轨远道而来,场间的气氛该是十分热烈才对,但偏偏牧场这些日子以来,各种风bō接连不断,先是被贼子围困,然后薛轨带来一笔来路不明的生意,再然后是牧公公带着圣旨到来索要战马,紧接着便是银子被盗,刚刚靳采萱又被人刺杀,使所有人的心思一时间都难以安定下来,从而使宴会的气氛难以像往常那般热烈。
席上的菜那绝对是好菜,酒也绝对是美酒,但吃菜喝酒的人心中没有品尝的yù望,便很难让嘴巴觉得这些有多么好吃,众人吃了几趟酒,草草地填饱了肚皮,然后便散了去。
席宴散了之后,项洵与李靖两人并没有立即去休息,而是被戴朝宗领进了靳秋的书房……
……
两人随着戴朝宗步入房内,书房当中安静得很,桌上燃着的两盏风灯,将屋内映得光明透亮,场主靳秋正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不晓得在想着什么。
“两位xiǎo兄弟请坐吧,我先要多谢你们今天晚上救了采萱。”待三人进了屋,靳秋这才睁开眼道。
李靖摇头笑道:“场主实在是太客气了,且不说这话你早已说过一遍,而且,无论站在何种角度,我们两个都应该这般做。”
靳秋微微叹息一声道:“两位xiǎo兄弟年纪轻轻,但能居功而不自傲,实在是令靳某这心中非常喜欢。”
靳秋拿起桌上的huā茶饮了一口,顿了一顿,又继续道:“自从青云过世之后,采萱这孩子便越来越懂事,虽然她只顾着埋头钻研她那些新奇古怪的东西,但是无论气度涵养,还是自身的xìng情,都变得跟青云越来越像。我跟牧场中的几位执事和战将都觉得,倘若她愿意的话,将来由她来接任下一代场主的位置,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你们今晚对她的保护,实际上是对我们流云牧场一个非常大的恩情。”
项洵摇头道:“恩情什么的,我跟二哥倒不是很在乎那些,毕竟大家都是朋友,为朋友做些什么,那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只不过,请场主您勿怪我多嘴僭越,虽然我们两个只与采萱处了不到一天的光景,但对她的xìng情却有着深刻地认识,当然,在您的面前说这种话,似乎是很无礼,但我觉得,您若是将场主的位子jiāo给她的话,她的能力虽然足以担当,但只怕她以后很难再快乐得起来。”
靳秋听罢点头微微笑道:“项xiǎo兄说得很有道理,只不过,她弟弟年岁尚幼,她身为场主的女儿,首先要考虑的,只能是牧场,至于快乐,也许还会有,也许没有,那些只能靠她自己去发现了。”
戴朝宗不满道:“场主您又说这种话了,想您如今不过才四十有一,正是大好的华年,哪里需要谈这些?”
靳秋摇头笑道:“什么叫又说这种话,难道我说过很多次吗?”
戴朝宗翻了个白眼道:“这种话难道说一次还不嫌多吗?”
靳秋大笑道:“算你吧,但是总得未雨绸缪啊,我又不可能在这位置上呆一辈子,牧场想要经久不衰,便必须早些培养接班的人手才是,否则等我哪天突然不在了,这么大一个摊子,nòng不好就散掉了,那我如何能去面对靳家的列祖列宗?”
戴朝宗与靳秋间的情谊其实很深,所以两人的谈话往往没有什么顾忌,只是戴朝宗感觉出靳秋口中那丝不祥的味道,心中有些不快,正准备开口反驳,突然醒起他的双tuǐ经脉尽损,一时间倒也能够理解他的这些心思。
但是理解归理解,不想听归不想听,便见戴朝宗摆摆手道:“别扯这些了,还是来说说眼下的正事吧,这些事情解决掉,你那话题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靳秋颔首笑道:“这话倒是真的,便由你来将事情说与两位xiǎo兄弟知晓吧。”
戴朝宗点了点头,然后冲着项洵与李靖道:“我们牧场现在可说是处在风口làng尖,不晓得到底有多少人在打我们的主意,所以有件事情,想请两位出手帮忙,倘若能成,两位将永远是我们流云牧场的好朋友。”
李靖摇头道:“戴叔只管说,但有能够帮得上忙的,我们兄弟两个绝不推辞。”
项洵点头道:“二哥说得没错,戴大叔你有话直说便是。”
戴朝宗望了望靳秋,只见他点了点头,然后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道:“你们看完此信,便会明白一些事情。”
项洵两人忍不住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yào,便见李靖伸手接过书信,只是三下五下便览阅完毕,整个眉头顿时挤到一处。
“什么东西能让二哥你这副模样?拿来给我看看。”项洵望着李靖的脸庞疑huò着要过了书信。
“不会吧……这,这裴忠……不就是你们牧场的那个什么侄少爷?”项洵看完书信,震惊得也跟李靖一般无二,虽然他们都对那侄少爷有所怀疑,但此时真正的证据摆在两人面前时,仍然让人的心中止不住地发冷。
“不错,正是那个无情无义的xiǎo王八蛋!”戴朝宗低声喝骂,方脸上仿佛裹了一层冰霜。
“他身为牧场的侄少爷,不但不为牧场思量,怎么反而要与外人勾结加害牧场?而且,他就算与外人勾结,为什么会跟那什么宇文士及勾结?宇文家的势力不在这一边,他与宇文士及勾结,又能有什么好处?”项洵摇头不解道。
靳秋微微摇头叹道:“想来,他的心中只怕是一直没有放下那件事啊,否则又如何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害我流云牧场?”
戴朝宗眉梢一挑道:“你是说十一年前那件事?”
靳秋点了点头道:“不是那件事还是哪件事,那年,我跟他的父亲一行人结伴到塞外去寻找良种,谁知道半路遇上了罕见的大沙暴,我们一行人当时已经寻得马种,正披星戴月地往回赶,谁料到会有一场沙暴等着我们,等我们发现沙暴来临时,已经是避之不及,只得就近结阵,希望能够保住xìng命,结果到沙暴停止时,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了他父亲……”
李靖摇头道:“那种天灾之威,人力根本无法抵挡……只不过,他应该是不相信吧……”
靳秋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时他和他的母亲曾经闹过,他的母亲到死也没有原谅我,唉……其实换作是我,只怕也是会怀疑的,为何所有人都在,偏偏不见了他的父亲?”
戴朝宗冷哼一声道:“他们也不仔细想想,就算是要害他的父亲,也要有个理由吧?害了他,于场主您有何益处?对牧场又有何益处?真是不懂转弯的死脑筋!”
项洵道:“后来呢?他又怎么会进了牧场?”
靳秋摇了摇头道:“我妻子她就那么一个弟弟,就那么撇下了婆娘和年幼的儿子,死于非命,让她一度十分伤心,而且他对裴忠这侄子其实很是喜爱,因此不止一次地想让他进到我们流云牧场,起码能有个照顾。”
戴朝宗摇头道:“可惜,裴如风那么一条响当当地汉子,却娶了个不明事理的婆娘!”
靳秋苦笑了一声道:“当年如风的婆娘死活不许裴忠到流云牧场来,说是无论怎么样,也不吃仇人的一口饭……只不过,她也不是个长命的主儿,丈夫死了之后,家中没有了支柱,本就不怎么富裕的家境很快就衰败下去……”
李靖摇了摇头,只是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便听靳秋继续道:“如此大约过了三年吧,突然有一天,裴忠衣衫褴褛地出现在牧场峡外,整个人饿得不成样子,我妻子心疼得不得了,得知他母亲已经过了身,无论如何也不许他离开牧场,就这样,他便算是在牧场扎下了根……”
项洵微微叹道:“现在想来,想必他当初进入牧场,便是怀着报仇的心思而来的吧……”
靳秋摇了摇头道:“人的心思,谁又能够猜得到呢?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我自己是问心无愧,但却无法让他相信这一点,真是让人悲哀……”
戴朝宗道:“咱们又不是神仙,哪里管得到那么多,看他做出这等事情来,便晓得那份仇恨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如今到了这步田地,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李靖抬头道:“既然如此,不知道靳场主和戴叔到底打算让我们兄弟两个做什么呢?”
项洵突然一拍脑袋道:“差点忘记,今天早上,狄将的儿子和女儿放风筝的时候,风筝突然间被风吹飞,缠到了树上,然后我便爬上树去将它放下来。结果一不xiǎo心,就看到有好几个人,从裴忠院内的假山里,偷偷mōmō地抬出几只大木箱来,进了一间屋子,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倘若那裴忠真的是要对牧场不利,那些箱子里装的,会不会是火器一类的东西?希望场主最好还是提防一下为好。”
“箱子?!”戴朝宗突然眼前一亮,“什么颜色的箱子?大的xiǎo的?有几只?”
项洵见他突然这般兴奋起来,还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回忆道:“是红色的箱子,tǐng大,我看他们两个人抬都很吃力的样子,至于几只……这个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只看到两只。”
戴朝宗与靳秋对视一眼,然后走上前去拍了拍项洵的肩膀道:“好xiǎo子,你们两个真是我们牧场的福将啊,轻轻松松地便解决了我跟薛总镖头一上午都没有解决的难题。”
项洵与李靖两人一时间根本mō不着头脑,便听戴朝宗将福远镖局丢失镖银一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不由得对这裴忠的手段大为咂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