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寨子依山而建,占地极大,怕是可以容纳下几万人的模样,周围不断有一队队的士卒来回巡逻,寨子周围遍插着书有“杜”字的旗帜,正在秋风当中猎猎飘扬,令人感到一股庞大的气势。
项洵看得心中狂跳,咽了口唾沫道:“没想到杜伏威的势力竟然有这般大,当初进攻晋陵时的沈法兴也不过如此吧。”
李靖一把捉住正要狂奔下山坡的项洵,皱眉道:“自现在开始,我们只能慢慢走过去,否则给人射成刺猬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项洵哂道:“你见过四个人便敢明目张胆地去破人大寨的吗?嘿,莫不是昨晚上发的烧还未退?”
张出尘疑惑道:“李将军昨晚发烧了?”
李靖差点没被口水呛死,捉在项洵肩头的大手猛地一使力,登时让那口无遮拦的小子痛得欲死欲仙,装模作样地一阵哼哼哈哈。
项洵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抚着肩膀呻吟道:“啧,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就这么点气量?”
李靖懒得理他,抬眼望着寨子的方向道:“上次沈法兴攻击晋陵时颇为仓促,都没有仔细扎好阵脚,才给我们可乘之机,莫要因此小瞧了他。若论起真格,杜伏威手下这等乌合之兵,比起官军来,仍有不小地差距。”
张仲坚点头道:“只看他们四下拉取壮丁的行径,便晓得终是难成得了大气候。”
项洵皱眉道:“啧,那咱们此番过去,岂非很危险?”
张出尘不解道:“有什么危险?”
项洵叹道:“他们连普通的壮丁都要,那么似咱们这种一望便知的高手,除非杜伏威是个傻子,否则哪里会轻易放过?我只怕咱们交完了信,当场就被强逼喝下什么歃血酒啊,从此永失自由……”
众人听了无不捧腹,李靖笑骂道:“从未见过似你这般厚脸皮的家伙,是否肚子里的气太足,不使劲地吹上一吹牛皮便要爆开?”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去,我只是怕大家太有压力,说几句笑话给来活跃下气氛吧,竟给你说成吹牛皮……噫,有一队人马往咱们这过来哩。”
张仲坚大笑道:“只是来送封信罢了,小洵你何时变得这般胆小起来了?”
张出尘轻笑道:“项兄面对沈法兴的千军万马都无所畏惧,又怎会害怕这些义军?该是怕出尘心生胆怯,这才出言打混吧,呵,都是要多谢项兄关照……”
项洵摆手咳道:“嘿,这事情本该由某人来做才对,可惜他不擅此道,只好由我舍了脸子来强撑,竟还要被嘲笑,唉,真是交友不慎……嘿,幸好有义军大哥前来救场,哈……”
众人少不得又是一阵大笑,那队义军却是很快来到眼前。
“都给我站着别动!”只见领头的那名义军策动胯下战马走上前来,开口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没看到此处乃是军营重地吗?竟敢乱闯,不要命……咳……”
话未说完,便见项洵冷哼一声,往前跨出一步,真气狂涌之下,浑身地气势猛地高涨起来,双目异芒连闪,杀意锁定那人。
那领头义军登时如坠冰窖,心志被夺之下,竟是连话语都被打断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项洵见着目的达到,这才敛了气势,扔出一锭银子到那人怀里,笑嘻嘻地道:“这位大哥,咱们几个是杜将军的朋友,还请通报一声,不胜感激。”
那义军只觉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知道不小心冒犯了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又见对方肯给面子,当下连忙掷回那银子,拱手赔罪道:“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几位英雄,哦,不知几位怎么称呼?我也好去通禀一声。”
项洵转脸望向张仲坚,只见张仲坚道:“你就说是丹阳的一位朋友托人带来一封信要交给杜将军便好。”
那义军连忙点头道:“还请几位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罢缰绳一摆,带着手下的兄弟一溜烟儿地往大寨中去了。
张仲坚望着项洵道:“才说你胆子小,你就弄这么一出儿,也不怕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项洵摇头大笑道:“可不是我存心置气,若是跟这些人讲道理,那才真是要弄不清楚。”
李靖点头道:“不错,在这种地方,最好的办法便是摆出实力来,只要拳头够硬,又装出有后台的样子,哪到他不怕,小洵先硬后软,正是对症下药。”
几人自顾自地聊着天儿,大约过了一盏茶不到的工夫,那人便奔回来,十分客气地请几人入到寨中去。
这军营大寨,在远处看,和在近处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只见寨门处修得颇具气势,门前门后均设有重重机卡,以坚木栅为隔断,外辟以深壕陡堑,内设以坚壁硬垒,其间更是围布鹿角竹马,再辅以强弓劲弩,若是谁想正面冲寨,即便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靖点头道:“想不到杜将军营中竟然有这般能人,此处设计委实不俗,不过依我观来,泥土与木头的色泽尚新,莫非竟是最近才重新布置的?”
领路的那名义军点头道:“确实如此,营寨的这些防御设计均是出自新近才来归附的陈老师之手,嘿,有了陈老师相助,上至杜将军,下至咱们这些小卒,可都是高兴得很呐。”
众人行进寨中,只见行垒分明,井井有条,不时更有一队队的士卒来回巡视,行止间颇有法度,使人很难相信这只是一支由造反的百姓拼凑成的军队。
行不多远,又见着有数千人在演武场上不断地操练,演武场占地颇大,分成前、中、后三大块,每块都有不同的用途。
此时前段的场子中进行的乃是新兵的操练,对着草人木桩,练习着最基本的刺杀、劈砍以及射击等等,呼呼喝喝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新兵们俱是汗流浃背,然而在督练凶恶地目光下,谁也不敢私自停下来。
中段的场子中进行的则是兵士与兵士间的对练,这些兵卒的实力明显要好得多,场面也火爆得多,虽然只是徒手相搏,但却丝毫没有手软,因此不时便有人被抬出场去,令人咋舌。
相比前段和中段,后段的场子更是宽大,此处进行的,乃是军阵的演练。
项洵看得眼前一亮道:“这些兄弟的实力看起来不俗啊,嘿,杜将军的手下果然不一般。”
领路的那义军自豪道:“那是自然,今天在场上操练的还只是陈老师带来的那千余人马,咱们杜将军手下的精锐比这还要强上很多呢。”
几人说话之间,便到了寨中会客用的大厅之外,只见厅外站着一员将军模样的人物。
领路的义军连忙上前拜见,又为诸人介绍知晓,原来这人乃是杜伏威手下的一名将军,名唤陈正通。
陈正通挥手屏退那名带路的义军,拱手笑道:“杜将军今日正巧有事外出,不过辅伯现下正在厅内,诸位有什么事情尽可与辅伯说。”说罢抬手邀众人进了厅中。
陈正通口中说的辅伯,乃是杜伏威幼时的同乡死党辅公祏,两人情同手足,辅公祏的年纪还长于杜伏威,是故军中之人多以“辅伯”称之。
众人迈进厅去,只见椅上坐着一人,那人面如古铜,须髯及胸,一双眸子中透出灼灼精芒,显然亦是功力超凡的高手。
望见众人进来,辅公祏遂起身上前迎接道:“四位英雄远道而来,我却未能远迎,还望勿怪。”
众人哪里会去计较,稍作介绍寒暄,便各自落了座,辅公祏拱手道:“听闻四位乃是自丹阳送信过来的,不知那信在何处?”
张仲坚歉然道:“我知辅伯与杜将军两人亲如兄弟,更是生死至交,但托信之人曾与我言明,信中所涉机密无比,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是故特别交待我必须将此信亲手交至杜将军手上,还请辅伯见谅。”
陈正通眉毛一皱道:“既然知道辅伯与杜将军亲如兄弟,却如何说出此等话来,岂非明言信不过辅伯吗?”
辅公祏连忙喝止道:“正通,不可胡说!”
然后又转头望向张仲坚道:“张兄弟勿怪,正通一向心直口快,不通人情世故,还望各位海涵。”
见着四人脸上并无怒意,这才解释道:“实不相瞒,伏威今日一早便带了一队人马往东北方向的小孤峰去了,尚不知要何时才能回返。”
项洵沉吟道:“我们昨夜才得到一个不算好的消息,不知道辅伯有没有耳闻。”
辅公祏道:“却不知项兄弟口中所说的不算好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呢?”
项洵皱眉道:“我们昨夜在北边的镇子上遇到了前去强拉壮丁的李子通的一队人马,无意中听闻李子通最近要对杜将军下手,不知辅伯可知晓?”
陈正通嘴角泛出冷笑,不屑道:“就凭他李子通也敢前来与我们一战?真是不自量力,哼,咱们没去找他们的麻烦,已经算是他们的运气了,若是他们真要前来送死,咱们也不介意让他们有来无回!”
辅公祏显然也是同意陈正通的说法,只是笑了笑,未将项洵的话放在心上。
项洵心中叹息一声,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不知辅伯能否派人带咱们四个去寻杜将军呢?将信亲手交给杜将军之后,咱们也好回去交差。”
辅公祏点头道:“这个自然可以,正通,你便找一位熟悉此处地理的手下带这几位兄弟去寻伏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