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如此天,讲狗屁规矩
风无声。(请牢记)
落叶不落。
在那天心学坊吴庆元教授的身周,浩气如山岳,威压巍然之下,便是一粒灰尘都不容许存在,何况是落叶。
偶有几片,被jīdàn到苏破的面前,还没等旋转下落,便发出微不可闻的“嗤”声,jī化成粉尘,消逝在夜风中。
就在此时,苏破已然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间,锋芒渐生,纵然是飘不受力的落叶都泯灭于无形,可见他已然杀机越发的深重。
一步,然后是第二步
就在苏破第三步将要踏出。他腰间的明夜已然是轻鸣渐长,让人在悦耳中感到一种奇异的心悸。
那天心学坊教授吴庆元面sè越发的yīn沉,已然抬起手来,在指尖上幻出一道有无形的剑气,凝若实质将要jī发而出。
而与此同时,在战圈之外二十丈处的那曼帘马车上,那恍然如清纯少女的天蛇大妖,秀美的双眉微微蹙起,她将那越发躁动的小龙女轻轻放下,闭上眼眸,在合上眼睛的一瞬间,有一道剑芒在左瞳中绚烂的闪烁。
第三步,一踏下去,这少年的杀意便无可控制,也势不能再去压抑,只能让他去发泄。
天蛇女如此想到。至于学坊中人的品行如何,该不该杀,这些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要如何逃离这大晋京都晋阳。
这少年很可能是继承了“他”的思想的。也是自己未来行事的一个必要的助力。这小龙女,虽然是龙族后裔,但乃是龙族异种玄霜龙与神龙的后代,算来也同属妖族一脉,潜力巨大,绝不容有失。
在她看来,只要能保住这少年,还有这小龙女既可,至于他人,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虽然这几个人都是来自东海,有可用之处,但是到了这一地步,也无法兼顾了。
在气机jā感之下,她微微一动。一丝晦暗而锋锐如针尖麦芒般的杀意,不经意的透射于夜风中,将这午夜寂寥的冷风,都惊吓的不敢出声。
赵大山紧张的一身大汗。
火麒麟目光死死的盯着左右,握着剑柄的手,青筋绽起。
蓝漓面sè加的凄白,她悄悄的靠近了位居后的马车,心道无论如何,也要先护好女眷孩童。
熊猫儿目光如火,他的身上,一抹水光便如漩涡的中心,正欲旋转,或许,转瞬便成海洋的风暴
他心中jī动。昔日李师力斩太玄dòn神灵,他时常缅怀遥想,总是jī情震dàn,难以自抑。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
这一刻,他并没有想的太多。
司空小白,此刻却是面露苦笑,他已然觉察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泥沼当中,待会就面临灭顶之灾而难以自拔。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面对大晋的儒师,一个个跟打了jī血似地,难道就没点脑么?
侠以武乱禁,古人诚不我欺。
这苏言,这熊猫儿,平素再怎么装出一副文人模样,但骨里那种桀骜还是难掩,到后还是难免露出武夫的本xìn来。不过这苏言,为何总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突兀,这种印象很深刻,但是司空小白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面对神灵儒师都不肯退让一步的强悍少年,便是昔日罗舟河边的青稚少年郎。几年的光yīn变迁,加上苏破的一点小伪装,重要是气质的变化,都令这司空小白不敢辨认。
他心念电转,思量着该如何善后,如何逃脱。
……
……
气机一触即发
天心学坊的大教授吴庆元眼中一寒,他决心一定要给这个不知好歹,不敬尊长的后辈一个教训。
纵然考入举人的行列,但是面对于学坊教授儒师,这如同君父君亲一样的存在,就算是冤枉你了,你也绝不能质疑,不能反抗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说你不是,是也不是。
身为儒师,尤其是晋入神灵的大教授,这点权力,还是应有之意。
于是,他心中越发的恼火,一挥手,便欲将这浩然剑气祭出,要给这目无尊长的后学好好一个教训。
就算你不是先天气动的修为,徉或高,甚至胆气也不是一般的盛,但那又怎样?神灵之下,皆为蝼蚁
待我断了你的腿,看你还如何这般嚣张
……
……
就在此时,苏破的第三步将要抬起,并将踏落。
这一步踏落,明夜就将出鞘,他的身躯也将踏破这长街古道,将这不知经历了几千年多少代人踩踏过的厚重石板踏破,而明夜的剑光也将照亮整个长街所有的yīn暗。这一剑出,必将饮血还。
这一刻的苏破,心中清明无限,既然决定要战,要杀,那心中除此再无他物,一切的烦琐都已然抹去,不留点尘。
第三步,行将落下。
又一场杀戮,行将揭开帷幕。
……
……
似乎,没有人去阻止,也没有人能阻止了。
但就在此时,一点铃响,在渐渐凝固的夜风中传来。
然后叮叮咚咚,响成一片,如天籁般声音悦耳动听之极。
吴庆元的面sè一yīn,心中有些无奈。
这是学坊的马车特有的铃声。听声音,竟然有七辆马车在这夜深时分归来。这说明,便有七个儒师级别的学者返京了。
怎么这么不巧,偏赶上此时
他并非畏惧这些儒师,而是要顾及到自己的颜面。深夜长街之上,贵为神灵,对一个末学晚辈动手,这等事,可以做,但绝不可以说,也不能给人看到。尤其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但是给同僚们瞧见,这口舌可就多了。
于是他只能将那如山岳般的气压松了下来,将目光投向那长街的拐角。
铃声过后是车辙声,马蹄声,沉重而不显杂乱。
在街角拐出来,一辆,两辆,三辆……
这意外也打乱了苏破的脑海中的杀机。他能感觉到,有七道隐晦但却凝实的气息在靠近。这种气息他已经或是旁观或是当面领略几次之多,已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这也是他此来的目的之所在。
看来,变化既然生出,就不能一意孤行了。
于是,明夜那若有若无的低yín声,渐歇。
……
……
随着马车的驶近,苏破骤然目光一凝
因为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这奇异的气息,似乎有别于那七道熟悉的浩然儒气,但又有很大的相似之处,但令他惊奇震撼的地方在于,直到此刻,他感应得到
如果说那七位儒师的气息,就如深夜中的明灯,那么这丝淡淡的气息,就形同萤火。
但是,在苏破的感知中,这丝萤火的质量,带给他的震慑,远比任何一道儒气都要强横。
就连面前这个神灵之境的吴庆元大教授,带给他的威压都没有这般的让人á骨悚然。
他是谁?
苏破的神经绷紧了。
……
……
车队行到此地,见到这异样,没等那锦衣统领问询,便有儒师下车行礼。
下来的是苏破的一个老熟人——韩白文。
他目光轻瞥了苏破,这个让他憎恶的少年一眼,便躬身对这吴庆元深施一礼,口中尊道:“吴教授安好。”
帘惟响动,其余儒师也都探出头拱手做礼。
“吴教授好……”
显然,这步入神灵之境的吴大教授在学坊中的地位,还在七人之上。这礼数不可少。
转瞬间,便有人将目光投到了那昂然而立的白衫少年身上,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苏言,你也到了……”
“是的,赵师,孙师。”
苏破朝赵大先生与孙守义两人躬身施礼。面sè温和而恭谨,正是一个学面对儒师该有的礼仪与风范。
“怎么还没去学坊点录,歇息啊?”
孙守义皱了皱眉,询问道。
“学生刚刚到,正想到学坊附近的住所。”
“那就去吧。”
赵大先生挥了挥手,目光中透出一丝笑意。不过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笑意中略带一丝隐忧。
孙守义皱眉,自然是发现场上的尴尬气氛,察觉到不对。
孙守义能看出来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忽略,此言也是给诸人一个台阶,若是无事好就此收手。
不过他这般年纪下来,在学坊厮魂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这吴大教授的脾气,也知道既然他出面难为这苏言,怕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走不得。”
果然,吴庆元面sè不愉。
“正巧各位儒者在此,便来听听我的处置可有不当之处。”
他挥手示意众人听清看明,“这赵夫的遗物,天心学坊的珍品雕版,被这苏言冲撞损毁,这等事,多年未有过。记得上次还是在五十年前,肇事的学,被杖责驱赶出学坊。如今我令这苏言上缴告身,回乡自置,你们可以异议?”
说到后一句,吴庆元语气一沉,凝重如山。似乎便压迫在众人的心头。
“啊……”
“怎会如此?”
众人皆惊。
那赵夫乃是学坊的一大文豪,所遗作品本就稀少,那jīn雕木版,是他亲自手刻,乃是天心学坊珍贵的几件物事之一,是太玄d的老人都坐观有感的东西,便是寻常学,看都没机会看上一眼,如今竟然被这苏言给损毁了,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啊
白太霄闭口不言。他本就对这苏言虽没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
而那韩白文面sè虽然亦如寻常,但是心中肯定是喜悦的。
赵大先生几人面面相觑,一脸的惊容,却也没什么话可说,心中又是惋惜又是有些恼恨。
孙守义沉yín了一下,毅然开口道:“这会不会是有什么意外,这苏言文声非凡,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放肆”
吴庆元一声厉喝,满腔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之处。
“损毁学坊珍藏文物,便是儒者也要受责,何况这rǔ臭未干的á头小孙守义,你连学坊的规矩都不知道了么?要不要我从头教你一番?”
孙守义面红耳赤,张口欲辩,却被旁边的赵文声拉了一把,低声道:“莫要多言。”
于是,回京的七位儒师全体缄默了。有的无奈,有的惋惜,有的高兴。
苏破轻笑了一声。
自己乃是烟波府出来的举人,这七大儒师是烟波府hūn闱的监考,说起来,也算是有一番指点之恩,在习俗中要称座师的。但是,除了这赵大先生,孙守义,这寥寥几人外,其余人等,却是文骨不见,令他颇为意冷。
此地不留爷,爷也不鸟你。
苏破抚了抚衣袖,正要扬长而去,就在此时,那车厢中传出一声,似乎还有些醉意的低喃声:“谁的规矩?是你吴庆元的规矩么?”
从为首的马车上,摇晃着,走下一人来,长发中分,衣冠不整,须发凌乱,在众儒师的青衣高冠当中,显得极为潦倒破落,但仔细看去却面如冠欲,凤目剑眉,望之有种说不出的出尘之意境。虽然一身酒气,但那一双醉目偶尔也会回复清明,顾盼之间,神光如电。
这一瞬间,似乎给人以鹤立jī群的感觉
“赵师……”
那站在众儒师面前已然倨傲之极的吴庆元吴大教授面sè骤然一变
他面sè变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是略略的躬身道:“赵师安好。”
没有理睬他,那醉汉将目光投到了苏破的身上,他看着这白衫少年,再看看远处诸人,目中现出一丝异sè,口中清声说道:“这就是烟波府的苏言么?”
语气淡然,听不出有什么意味。
“正是。”
孙守义等人答道。
“就是那个yín【君不见】,诵【hūn江花月夜】的苏言?”
“正是。”
赵大先生等人答道。
“是你么?”
醉汉的眼睛越来越亮,逼视这苏破,那双眸间的神光如电亦如剑
“就是晚生。”
苏破不亢不卑,略一躬身,朗声说道。
“如此人物,如此少年……”
那醉汉喃喃低语,目光中似有万千思绪流转。
他蓦然大喝一声道:“如此之,自当收入学坊,还讲什么狗屁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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