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破肩头安坐的姑苏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冲着牛二做了个恶狠狠的鬼脸,发出恐吓的咕咕声。
明明很可爱,但牛二却是突然有些心悸,似乎比狭路遇苍狼时还要令人惊心。
“牛二哥,多谢了。”
苏破抚摸了一下姑苏毛绒绒的小脑袋,安抚住这小家伙后,对着牛二躬身一礼说道。
牛二知道,这村里除了五娘,苏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使用过尊称。就算是这牛二大了苏破十几二十年,苏破也不过是直称其牛二而已。
如今,因为牛二为五婶子家挺身而出,苏破才敬他谢他。
牛二也知道,这是多难得的一个躬,一声谢。
……
……
两层小楼依旧别致,不过大门上已经贴了一张白纸封条,封条中间上书一个偌大的“刘”字。
那字体,每一笔一划,都透着嚣张,都透着霸道。这个字,在方圆百里,代表的就是王法,代表的就是村人的命运!
刘家的封条,妄动者,只有死路一条。这是有前例可循的,有乡民用鲜血证明过这个铁一样的真理。
有村人见到苏破站在小楼前,便用有些怜悯的目光投来,心道这少年费了那么多的气力,盖起的这小楼,还不是平白便宜了刘家。面对这刘家封条,他此时肯定是很惶恐,很畏惧吧。接下来他要干什么呢,只能是灰溜溜的走开吧。
在村人的注视下,苏破瞥了这封条一眼,心中冷笑:“封楼是因为看中了这些檀木吧。”然后就这般,轻轻的伸出手来,刺啦一声,便将其扯下,顺手团成一团,啪的丢进水沟。
那纸团在水上大了几个转后,很快就沉了下去,与污水一般摸样。
这举动,苏破做来轻松随意,就像是掀起草帘,就如同晾件衣服。
什么王法,什么命运,都是狗屁,不过是一张破纸而已!
做完这事,睬也不睬,苏破拧头便去了。
那村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苏破,他,他竟然撕了刘家的封条?
他不要命了么?
一瞬间,那村人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那可是刘家,天王老子一样的刘家的封条啊!
难道他不想活了么?得罪了刘家,就是想死的干脆点也不容易啊!
……
……
来到黄老头家,苏破仔细询问了五婶子的病情。
黄老头满脸的褶皱凝的更深了。他告诉苏破:“五娘子虽然伤了内腑,但好生调养,还能慢慢恢复。但是心病难医,再有几天见不得云儿这丫头,五婶子很难熬得过去。”
苏破点点头,说:“黄老,五婶子的病情,劳烦您多照看下,别让她恶化就好,事后必有重谢。”
黄老苦笑:“苏小子,乡里乡亲多年,说那些多余了。这几天,能维持住。”
苏破也是躬身一礼,然后离去。
黄老头侧着身子,没有承受这一拜。浑浊的眼中藏着旁人难明的心思。
这一路上,村里的汉子婆娘遇到了十几个。这些人都对苏破的回归感受惊异。在他们看来,没人能在大山里待上两个月,还能活着出来,更别说是半年这么久。也有人看着苏破的时候,面色怪异。苏破明白,他们既是在同情五婶子家的遭遇,也有些幸灾乐祸。那小木楼的被封,肯定有人在偷笑。
山里人,并不都是纯朴的。
回到牛二家,见到五婶子还在昏迷中,似乎在做噩梦,口中的低喃,隐约听到呼唤的便是云儿。隔了一会,喊的又变成了苏破。
五婶子,在你心里,我是跟云儿一般重量的啊。
苏破低着头,目光晶莹,但随即,便有寒光一凛。肩头上姑苏如斯感应,咕的一声,耳朵骤然竖了起来。
……
……
牛二的婆娘长的五大三粗的,性情也粗爽,说话口无遮拦。
吃饭的时候,夸苏破半年不见,越发的俊俏了,说五娘子倒是有眼光,要把李云儿嫁他。说完才感觉不对,急忙转口说,“沈义那粗胚,最近两日总是在门前屋后的转悠,有时候还打听下五娘子的病情,冷言冷语的问我说,五娘子在咱家,我怎么能放心得下。你们说,我这么就放心不下呢?”
苏破皱起了眉头。
牛二也若有所思,说道:“沈义家的沈三小泼才,这半年多,一直在洛西镇上厮混,似乎不知在哪谋了个打杂的差事。”
苏破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牛二哥,那口片刀,已经断了,有些不顺手,家里还有可用的家什么?”
牛二猛的抬头,看着苏破。
苏破也不理睬他,撕了片肉,亲手喂姑苏吃。
沉默了良久,牛二说道:“苏破你跟我来。”
拄着拐,一摇一晃的去了。
苏破起身,姑苏一跃便纵上苏破肩头继续懒懒的趴着。
来到牛二家的仓房,牛二指着一口箱子,让苏破打开。
那是一口业已糟粕了的木箱,四角的包铁都锈得不成样子,仿佛用手弹一弹,都会化成铁渣散掉。
里面是一口刀。
长不过四尺,宽却几乎有半尺,刀头只是简单的斜斜一抹。
苏破看上去,觉得这东西与其说是刀,倒不如说是一块钢板。
刀背很厚,差不多有两指。
至于刀刃……
完全锈死了,根本看不出有刀刃这种物事的存在。
苏破伸手一提,入手便是一重。这就是传说中牛二家压箱底的东西吧,单单从重量上看,果然能压的住箱底。
这刀,提在手上,差不多有四十斤重。这么重的刀,以牛二那堪堪五石之力,还真难耍的开。
举得起跟能耍的动,那是两码事。
这半年来,经过大山的磨砺,苏破的身体强壮了许多。能承受的力量也大了许多。这重刀,对苏破来说,正合用。将刀提在手上,苏破就欲离去。
犹豫了一下,牛二面目狰狞,咬牙咧嘴的,最后一跺脚,哎呦一声痛叫,最后还是呼喝出声。
“苏破,你等等,这东西也给你罢。反正也是残缺的东西了。”
苏破回头发现,牛二抖抖簌簌的拿出一根赭黄色竹简,长一尺,宽三指,上面刻着文字。
苏破知道,这可真的是牛二家压箱底的宝贝了。
牛二能以猎户之身,修炼至活血巅峰境地,距离锻骨也仅差一纸之隔,靠的,就是他家祖传这根竹简了。
牛二知道,苏破是从大山之外的某地流放而来的。一个头脑愚笨的十二岁少年,能犯什么刑法?
对此,他一直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