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有了一点芝麻粒儿大的权力,就寻思着在这点儿小权力上做些小文章,发些小财。他给自己制订了一个处世原则,那就是——凡该办的事儿,就说不能办,不该办的事儿,反而说能办,在不请客送礼的情况下一律推着不办。
可遗憾的是王爱民所在的两个单位对外并没有什么权力,所以,自打他接过那两枚章疙瘩,就从来没有人来央他办过事情,放在抽屉里就快捂出毛了。
正当王爱民沮丧得要死的时候,学校调来一位新老师,需要在他这里办理一个手续,王爱民顿时象喝完五粮液又吃了伟哥,死鱼眼瞬间瞳孔放大,满脸潮红,几乎想在屋里蹦三圈儿,笑得前合后仰,闹得那位新老师莫名其妙:“王校长,王校长,今儿早你不是吃错了啥药了吧?!这几天俺头一回见你如此兴奋。”
“你还不知道我这名字的奥秘吧?王爱民,君王的要义是在爱民。俺是看见你高兴啊!请允许俺,一代表咱们单位,二代表全体同事,括号,包括看大门、打钟的的老徐,三代表俺及你燕嫂子,向你表示最诚擎最热烈最最最的欢迎,欢迎你加入咱们这个团伙,不,团队,团队。”
当新老师提出要在一张表上盖章时,王爱民一摸口袋又一拍脑门:“哎日他先人啊!你看我这记性,今儿又忘了带钥匙了。哎!这四、五十岁的男人啊!是理解力提高了,可记忆力下降了;性格有韧性了,生命却脆弱了;工资没涨多少,物价却涨了不少,收礼没增加,开支增加了;吃喝请送,婚丧嫁娶,起房盖屋,亲戚朋友生孩子、过生日,调动提拔上大学,各种各样的人情世故和应酬,不容易啊!”
王爱民嘟噜了一大串子,然后话锋一转:“你不知道啊!现在出去办事儿,有些有权的单位盖个章都得最少收500块钱的盖章费。”
王爱民说着还伸出猪脚样的黑手。
“盖个章还得缴盖章费?”
“这有啥奇怪的?现在啥社会?现在是金钱社会!除了钱是真的,别的都是假的!”王爱民险些把竹杠儿敲劈。
新老师似乎也已听出来了他的意思:“哎!这段时间只顾忙着完善手续了,只要你把章一盖,我把最后的一件事处理完,我就请你客。”
王爱民想:吃请没有吃礼实惠,请客也不会就请我一个,何况,如果一旦遇上个象我一样属铁公鸡的,盖完章你不请我,难道我还能去饭店门口游行?!到你家厨房静坐不成?!
于是,王爱民一连几天都借故不去上班,针对这件事他又给自己制订了两条原则:原则一,你急我不急,你越急我越不急,看咱俩谁先急;原则二,宁愿把世界上的所有竹杠敲折完,宁愿等到天老地荒、海枯石烂,宁愿得罪你这个人,也决不能放过你这条鱼。
果然不出王爱民所料,新同事耐不住性子,几天里频繁地给他打电话。
“王校长,王校长,你咋老不接我的电话呢?!”
“我这几天出国了,那可是国际漫游啊!这不,刚骑着兔子从安哥拉回来。”
“王校长,你就爱民一回儿吧。你可真是仙人啊!其实你的意思我已明白,只是我也没去过你家,更不知道你缺啥少啥,也不会买东西,所以,我准备了五百块钱,算是请客了,你带着钥匙过来吧!”
王爱民放下电话一边欣喜一边感叹:“现在人就是情商高、悟性强啊!用不着竹杠敲太响。”
结婚前王爱民是个葛朗台式的守财奴,结婚后又成了一个典型的‘妻管严’,工资一分不剩地缴给了燕子,手头从来都紧巴得很。这些年,三个女儿虽然年年都往家里拿钱,但这些钱都是老婆的手里。他是干看,干着急啊!
将同事送出办公室,王爱民赶紧从信封里抽出那五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一阵春风似的飘上了街,想拿这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钱好好消费一番。
可令王爱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被稀里糊涂地请进了派出所。事发后,他不好意思说是收的小贿,可又说不清楚钱的来路。后来,还是村支书何天明经多方游说才将他弄了出来,但王爱民非法持有数张假币并进行消费的事儿不胫而走。
王爱民原本想喝碗蜂糖茶,却吞了一口黄连汤,想吐又吐不出来,只好伸伸脖子咽了下去。吃了个哑巴亏的王爱民一下子被弄得象只灰老鼠似的,走路都溜着墙根儿,更不好意思抬眼看熟人。
在家里闷了几天,天气就转热了,王爱民想,还是到单位好,单位有空调。学校里虽然也有空调,但电费是要学校自己出的,因此,一般情况下,王爱民都是到村里去。
下班后,王爱民装着加班的样子,在开着空调的村支书办公室里磨蹭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从楼上下来把他晒得快要爆炸的破私家车停到水池旁,接上橡皮管开足水龙头里外刷个一尘不染,满院弄得象过水一样才回家。
王爱民到家喝了两碗浆面条,丢下碗冲个凉,换上大裤头破背心踢拉双拖鞋,手拎太空杯摇着破纸扇就出来了。
“鞋儿破车儿破身上的背心破,你瞅我他瞧我大家尽情笑话我……”
王爱民哼叽着自己改编的济公主题歌遛溜达达来到乡里一家开着空调的量贩。他一楼转完转二楼,二楼转完转一楼,左看看右晃晃,所有货道逛了几来回,就连妇幼用品也仔细欣赏个遍。
王爱民待蹄子跑累了,便找个离空调近的角落蹲下来,后来干脆就坐地下歇脚。
这时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左顾右盼地走过来。
“小朋友,找不着妈妈了?”
王爱民善意的问。
“你说错了,是妈妈找不着我了。”
“哈哈,这小妮妮儿说话怪笑人哩。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妈妈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特别是独身男人。”
老骡子看孩子聪明又漂亮就逗她:“你凭啥说我是独身?”
“因为没有阿姨在你身边嘟噜你,你坐地下也没阿姨来拧你耳朵踢你屁股。”
“哈哈,太可爱了!你阿姨在家里,没跟我一块来。”
“骗人精!看你的衣服皱巴巴脏兮兮,就知道你家里也没有阿姨。”孩子的话引来了王爱民的兴趣,他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小女孩胖呼呼红扑扑的圆脸。
这下可不得了啦,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小女孩突然大叫起来:“妈妈——性骚扰了!”王爱民吓了一跳,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结果,女孩银铃般的声音没把她妈妈叫来却引来了几个保安和一群看热闹的。
小女孩指着王爱民对保安说:“叔叔!快抓大色狼,这个男人摸我脸!”
大家哄堂大笑,王爱民也笑了“哎呀!这小妮妮哪儿是从她娘肚里爬出来的人娃儿,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人精啊!蛤蟆蝌蚪大就知道‘性骚扰’,真不得了!”
小女孩看没人帮忙,知道弄错了,但仍辩解道:“公共汽车上有个叔叔摸我妈妈,她就喊‘性骚扰’嘛!”
“哈哈,那可不一样!”正说着老板也过来了,老板问明情况就吩咐保安把小女孩带到总台帮她喊家长,孩子却说“叔叔,现在不用,我妈说早晚关门时再回家。”
老板环视一下周围的人无可奈何地说:“天热,大家来凉快一下也无可厚非,我开得起量贩也就用得起电,可这蹭凉一族多了势必影响其他顾客的正常购物,何况现在电多紧张。”
老板又冲王爱民一笑:“王校长,你不认识我,可你一进来我就认出你了。转悠一个多钟头了,想买点儿啥?”
“还没想好还没想好。”
哎,日他先人!俺这老鳖头四方脸都成标签了。“以后来凉快的时候穿够数了,别冻感冒了。”“不会不会。刚才有个妮儿那裙子还没俺的大裤头长,吊带装也没俺的破背心遮挡的多,人家都不怕感冒,俺膘大皮厚,更不怕了。”
老板也不知道王爱民是真没听明白,还是装糊涂,就又进一步批讲他:“王校长,咱们这里的流动人口越来越多,这里面说不定有好多外地人,你往这一蹲往这一坐,再个,还有你这身行头,整个把山阳人的形象都给毁了。”
王爱民一听顿时也不好意思起来“啊——啊!我还有点儿事儿,咱改天再聊,改天。”
为证明自己不是蹭凉的,王爱民在小商品专柜花一毛钱买了个挖耳勺,然后就赶紧脚底抹油——遛了。
要不是小妮妮闹这个笑话,老板也不会拿俺作反面教材当众说道,真丢面子,唉!这算啥事儿呢!不过丢人不丢钱越过越舒坦。王爱民掏着耳朵朝另一家量贩走去:“日他先人!看来俺得打一枪换个地方。”
正当王爱民在骂骂咧咧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位长相极为标致的女子,似乎是很眼熟。这就奇怪了,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山根乡的,那怎么又觉得眼熟呢?
王爱民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终于一拍大腿说,日他先人,老子今天要发大财了,奖金他记得很清,可是10万元啊!
因为,王爱民已经确定,他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通缉令上的阿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