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奥运会的开幕式后,司机黄兴发把我们拉到了位于五棵松附近的一久住宅小区。王国庆的女儿王聪聪家就住在一个叫作“松苑”的地方。
王国庆和王聪聪一见面,都显得有些激动。我看到,王聪聪的眼泪已经下来了。王书记虽然没有掉泪,但很明显,眼睛也变得有些湿润了。
王国庆说:“聪聪啊,你可把老爸给想死了!”
王聪聪故作轻松地说:“爸,我已经没事了。”她一边说,一边还在我们众人的面前走了几步。步子虽然不是很稳,但看来,一个人是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王聪聪今天特意穿上了军装,我看到她的肩章上是两杠三星,也就是上校了。
王聪聪接着说:“老爸,世界可真是奇妙啊!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军人。不过,这身军服我还是蛮喜欢的。”
王国庆说:“聪聪啊,你不仅是军人,而且是军人们学习的榜样。你的表现,老爸很欣慰。”
王聪聪说:“什么榜样,那些事情还不是我应当正常去做的。至于受伤,那完全是一场意外。”
王国庆说:“好,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老爸也放心了。不过,你也不要急着去上班,在家里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吴天然说:“爸,她们解放军总医院的领导也说了,2008年剩下来,聪聪就可以一直在家里恢复锻炼。”
王国庆说:“不错,不错。天然啊,我知道,聪聪有事这么长时间了,辛苦你了!”
吴天然说:“聪聪很坚强,我没有出什么力。”
王聪聪说:“算了吧,还得让我亲口来表扬你。老爸,这些来来,真的是让天然受累了。你看他的脸,明显消瘦了。”
王国庆说:“天然啊,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吴天然笑了笑说:“没事,我没事。”
王国庆说:“没有想到啊,我的聪聪和明明现在都是军人了。一个是上校,一个是大校。真的让我很欣慰啊!”
王聪聪说:“明明大校是前途无量,我这个上校,你也知道,是组织上照顾我的。”
王国庆说:“聪聪啊,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本来就是副处级干部了,从地方到部队,给你一个上校的军衔也是应当的。当然了,什么时间都不忘组织上对咱们个人的培养和爱护,那也是应该的。”
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聊天,我就和黄中发到下面去转了转。
我问黄中发:“黄师傅,听王书记的话,他的儿女都在部队上,那他在咱们新州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黄中发说:“王聪聪和王明明是一对双胞胎,王聪聪你已经见过了。他的爱人吴天然也是咱们K省山阳人,现在是中组部的副部级干部。王明明是南海舰队的大校,他的岳父是海军副司令,上将军衔。”
我说:“噢,咱们王书记一家,都了不得啊!”
黄中发说:“那当然。咱们王书记的亲妹妹叫王国英,是中纪委的副书记,她的爱人胡一飞是省的省长。他们的儿子胡风是咱们K省山阳市的市长。”
我不由感叹道:“金玉满堂啊,不得了,了不得。”
我记得在八月炸的《官场教父》一书中曾看到过王书记在北京有着所谓的“三李两牛”,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就婉转地问:“黄师傅,咱们王书记在北京的朋友也不少吧?”
黄中发说:“那当然。关系最近的就是三李两牛。”
我故作吃惊地问:“三李两牛?”
黄中发笑笑说:“三李,一个是总参谋部的副总参谋长李长城上将,一个是组织部的副部长李天成,一个是公安部的副部长李一周。两牛,一个是中央书记处的秘书牛顿,一个是国务院的秘书牛黄。”
我笑笑说:“都是风云人物啊!”
果然,中午在王聪聪家里吃了一顿便饭后,晚上就在北京的K省大厦举行了一个丰盛的晚宴。我看到,三李两牛都出席了。另外还有一个非常有风度的老头儿,黄中发告诉我,这个老头可不简单。他是王书记老家的四叔,也是K省的老省委书记,不久前从中央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
我心想,一个人再能干,比如像王书记这样的,也是需要周围一大帮人的支持啊!
还在北京的时候,王国庆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让我时刻关注北京奥运会的情况,特别是K省运动员在赛场上的表现,如果有哪一个人得了金牌,一定要让他在第一时间知道。
领受了任务,我就开始关注起奥运会了。
在网上浏览了一阵,我发现有不少开幕式的细节很有意思。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兴趣,王书记应当不会有什么兴趣。
比如为了筹备开幕式,副总导演张伟东的胡子也留了快一年了。部队文艺团体不让留胡子,昨天一大早,他进“鸟巢”前就把胡子刮了,“我要刮掉不如意,回到原来的我。”
比如倒计时。历届奥运会的倒计时,基本上都是采用播放短片再配合焰火的方式。张艺谋表示“我们希望创新。”于是,他将击缶的表演往前移,在缶面装上发光体,让天外来光激活日晷,再由日晷反射光触发击缶,缶面次第闪出60、50、40、30、20字样,最后闪现出10秒倒计时。“传递一种光阴的概念”。
比如大脚印。一个隐形的巨人迈着大步,从北京南边永定河沿着古老的中轴路,疾步走向鸟巢,留下了充满中国写意之妙的“大脚印”。“大脚印”礼花从15公里以外准确无误地以每隔两秒一步的速度走过来,这个过程采用了数码控制点火新技术,可以控制到误差几毫秒。当第二十九个“脚印”走到“鸟巢”上空时,时间上没有出现任何误差。
比如,“梦幻五环”的创意灵感来自编导组的一块黑板。这块写方案用的黑板,用了几次后怎么也擦不掉笔迹,细看原来是有一层膜没有揭下来。后勤人员去揭那层膜,揭到一半的时候,编导组组长突然按住他的手:这就是最好的创意啊!
为了呈现奥运五环的魔幻效果,技术人员先制作了一张钢丝线编成的巨型网,然后按照五环的布局在钢丝网上焊接上了4.5万多个发光二极管。这张网事先被放在场地中间。当全场灯光都暗淡下来,随着音乐响起,舞台中央的巨型显示屏慢慢显示出了奥运五环的图案,并与钢丝网上的五环图案完全重合。随后,钢丝随着音乐缓缓拉起巨网,网上的发光二极管也亮了起来,同时,显示屏上的五环图案消失,这样看起来,奥运五环就被神奇地从地面升到了空中。
再比如,巨大卷轴是如何展开的。当场地上巨大的卷轴慢慢展开时,全场人为之震撼。其实,这幅巨大的卷轴,是一个147米长、27米宽的巨型ED屏幕。卷轴的展开比较简单,就是在地面的大屏幕放映时,一点一点地分段放映,两个卷跟它咬合、自转,经过严密配合,形成了打开画卷的景象。
比如,“地球”藏身于地坑中。刘欢和莎拉?布莱曼站在“蓝色星球”上缓缓升起,唱响主题歌。那个蓝色“地球”一直放在鸟巢下方专门搭建的地坑内。平时,球在地底下叠着放,升起时一层层拉开。演员在球上表演非常危险,因为随着球体缓缓升起,演员才能上球,在这个过程中,演员有被卡住的危险。
比如,点火手备有AB角。根据点火方案的要求,点火手必须是控制力和表现力很强的运动员,这样才能完成高空的奔跑和转身。而排练需要大量时间,不能用现役运动员。体育总局第一推荐人选是体*王子李宁,另一名候选人敲定熊倪,一旦李宁出现不适等问题不能完成点火,就由熊倪代替。
为了这一神圣的使命,李宁进行了比当运动员时更加艰苦的训练。张艺谋为此十分感动:“好几回,天都快亮了,还看到他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空中,在旋转。”成为候选人后,熊倪一直全程跟着李宁排练,默默承担着B角的无私奉献。
在北京逗留的几天,我抽空去见了几位北大的老同学,巧的是我在一次北大老师和同学们的聚会中,遇到了北京奥运会开闭幕式副总导演张继钢。通过闲聊,我又搜集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背后的故事。
我说:奥运会开幕式结束后,海内外媒体称赞美轮美奂令人震撼,称赞是中国代表团获得的本届奥运会的第一枚“金牌”。作为核心导演组成员之一,你怎么评价开幕式?
张继钢:打这么高的分数,如此好的反响,作为一个主创人员,我没有这样的预料。开幕式的文艺表演和整个开幕式的设计,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有亮点,有能够让祖国感到骄傲的地方。但是如此好评如潮,我没有想到。
我问:大家最关心几大令人惊叹的创意。灵感来自哪?
张继钢:开幕式的思路并非一蹴而就,是创意小组在整个策划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其中张艺谋导演起到了主导作用。他原本担心我们不能讲好故事,因为我们的文化太丰富了。
如果以“一页一页看书”的方式、按时间跨度、编年体方式表达,是无法完成这个命题的。于是我们开始精选其中的点,然后再扩展成面,最后形成一个画卷。这样对于创作反而自由了。一个奥运会开幕式的文艺表演的方案、它的仪式和它最终的点火构成一整套方案,在奥运会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北京奥运会是第一次。
我问:击缶、倒计时、五环展现、足迹,包括历史长卷,你们最满意哪一个?
张继钢:我认为奥运会开幕式的环节应该尽可能每分每秒都要精彩。开场锣鼓音色最好不要太像鼓,也不要太像青铜。最终我们选到在春秋时期诞生的缶。我们找来乐器方面的专家试缶的音色。可谁听过这声音啊?我们不知道什么声音正确,但我们知道需要什么。我们不要太像大鼓的声音,不要太像敲木板的声音,不要太像打铁的声音,也不能像西方的钟,音色选择上研究了很长时间。
我问:2008名演员应该挺难找的吧?
张继钢:当时我建议从军队找。中央军委和总部首长总政领导决定,从五大军区挑选1米80到1米85的人。
我说:战士都不懂音乐,要学会音律、学会使用乐器的难度可能更大。
张继钢:今年3月,眼瞅着两千多名战士就要汇集到北京,方案还令人不满意。一次会议结束后,从不发火的我调回头来指着编导孙育鹏的鼻子就骂,当天晚上,孙育鹏在家里号啕大哭。
我问:我记得张艺谋也说过,做好了就是民族英雄,做不好就是千古罪人。你们的压力究竟有多大?
张继钢:作为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门面,它的分量非常重。那天晚上孙育鹏就给我写辞职报告,写到一半,收到我给他发的短信,我让他再试验另一个方案。他一看到我的信息哭得更厉害了,哭完后,他自己把辞职报告撕掉了。
我问:“有朋自远方来”挺有韵味,是怎样练出来的?
张继钢:两千多名战士半夜练习“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时,喊的像战士口令。编导一听就傻眼了,一下子回到了军营,这哪能行?!他们还需要练京剧韵白,可是京剧韵白也不好练啊。
战士来自五湖四海,个个南腔北调,完全不懂音律,多次演练都不能达到好的效果。我干脆让战士各说各地话试试。偶然发现四川话最接近韵脚,所有字发音都发四声,半夜三更在大队长的领导下,全体人员对着*场大声地一遍遍诵读,终于找到了古韵味感觉。
我问:开幕式上有很多非常明显的中国文化的元素符号,在表现中华民族璀璨的文化精神的时候,我们用什么方式表达让世界读懂?
张继钢:筹备两三年过来,最痛苦也是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怎样表现。四大发明融入我们古代灿烂的文明之中,表现起来却很难。中国汉字在世界文明史上非常独特,该怎么表现?我认为国外的朋友可以不懂,但它不可以不美,可以暂时不懂,但也不能暂时不美,一定要永远在美着。这个美,需要近一千人一起来表达。
我们在电脑上制作波浪,波浪的变化,三角的变化,方块的变化,一次一次做出后,所有人都说太美,但是都认为是泡沫,无从下手。人的表现怎么能扮成那样?什么样的人才能担负这样的表演呢?我们再次想到部队。
战士手中的道具要举到四五米之高,而且分秒不差,这些道具人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演方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近千名战士遇到的困难前所未见……奇迹就这样诞生了。中国的汉字所体现出来的东方和中国文明,再加上字周围的古圣先贤,他们拿着竹简,来表达对于人类作出重大贡献的东方文明、中华文明。
我说:我们也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开幕式太奢华。你怎样评价?
张继钢:有人说我们的开幕式很奢华,我听到这番话时很高兴,这说明我们把钱花在了刀刃上,说明我们不仅按照中央的指示做到了节省办奥运,而且我们节省的很好。事实上奥运会开幕式、闭幕式和残奥会开幕式、闭幕式四个仪式加在一起的钱,比不上多哈亚运会开幕式的钱多;奥运会开幕式、闭幕式加在一起的钱都比不上雅典奥运会开幕式的钱多。
我说:噢,是这样。看来不少人是被眼前的炫光迷惑了。说说你这三年的工作状态吧?
张继钢: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次很好的锤炼,也是一次很难得的磨炼。在这两三年当中,我遇到了最喜悦,也遇到了最痛苦,我遇到了最信赖,同时也遇到最大的折磨。朝思暮想的是,怎样做到人人心中有、人人笔下无,经常感受到一种无助和无奈。我过去一直很自信,忽然间发现自己这两三年特别愚钝,没招没办法。国人对这次奥运会百年梦圆期待太高了。我们从来不敢怠慢。
我说:内心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张继钢:我们之所以在这两三年当中一次次确立方案,又一次次否定,都源于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想寻求最高水准,不辜负全国人民对我们的信赖。
我问:恢弘的历史文化长卷展现给世人的时候,对于国人认识自己的文化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张继钢:我觉得会让国人感到骄傲和自豪,有些文化是我们的祖先诞生的,有些文化是我们当代正在创造,包括我们现代的成就。几千年前,中国的一点点变化可能要十几年,甚至上百年,而今天同样是这片土地,我们民族却飞速前行。这些文明都应该比较概括、浓缩地予以体现。
我又问:通过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你想传达给世界一个什么样的理念?
张继钢:就我个人来说,特别期待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让全世界看到中国人民的幸福,看到中国人民的智慧,看到中国人民的勤劳,看到生活在当代中国的那些普通百姓的自由烂漫,那种自在,那种安适,那种恬静。我觉得这就是人民的幸福。
我说:“太感谢你了,对我讲了这么多幕后的故事。对了,张导,开幕式已经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真的可以说是拿到了本届奥运会的第一块金牌。下来,你就应当好好休息一段了。”
张继钢说:“不行啊,还要连续作战。下面还有闭幕式,还有残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