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调查组一共来了三个人,市纪委又参与了两个人。这五人小组便展开了对吴天然的调查。
检举信上的内容主要有三项:一是举报吴天然贪污受贿10余万元;二是举报吴天然以权谋私,为其弟吴天彪在土地、矿山、审批等方面提供便利,严重违背了山阳市纪委印发的《关于县(市、区)党委、政府主要领导干部配偶、子女以及其他亲属经商办企业的具体规定》。三是吴天彪在东阳所经营的钢铁项目,严重违背国家对钢铁产业的宏观调控政策,属顶风违纪。吴天然为了让这个钢铁项目能够上马,独断专行,采用移花接木、瞒天过海等手段钻国家政策的空子,在当地造成了极坏的社会影响。
五人小组在没有找吴天然谈话前,已经开始了外围的深入调查。第一项的贪污受贿,纯属无中生有。多方面的情况都表明,吴天然是一个廉洁的好官。
第二项,关于吴天然亲属在东阳县经商办企业的事情,也不存在为吴天彪谋私利的问题。
市纪委文件的具体规定是:不准从事房地产开发经营、工程项目建设及相关代理、评估、咨询等有偿中介活动;不准从事或参与土地、山林、矿产资源、国有和集体资产资源的承包、租赁和拍卖等活动;不准从事营业性歌厅、舞厅、夜总会等娱乐业,洗浴按摩等行业的经营活动;不准从事广告代理、发布等经营活动;不准从事其他可能与公共利益发生冲突的经商办企业活动……违反规定涉及上述经商办企业,领导干部本人不知情,但在社会上造成不良影响的,要按照规定对该领导干部进行问责;领导干部本人存在隐瞒、包庇、纵容配偶、子女以及其他亲属违反上述规定经商办企业的,要从重处理……
针对上述规定不能从事的范围,吴天彪都没有涉足。只有“不准从事其他可能与公共利益发生冲突的经商办企业活动”这一条值得考究。吴天彪的钢铁项目不存在与公共利益发生冲突的问题,因为此前此后,都没有出现其它准备上马钢铁项目的人和事,因此就没有产生不良竞争的可能。
第三条,针对违规上马钢铁项目的事情,还是存在一些争议的。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五人小组发现吴天然在这件事情上还是相当谨慎的。他曾经主持召开了几次论证会,最后还明确表示反对这个项目。在常委会的表决中,只有他一个人持反对意见。五人小组又查验了钢铁项目的所有手续,非常完备,证照也很齐全。和但五人小组也发现,“天彪钢铁”这个项目在具体的动作中,确实存在“边设计,边施工,边报批”的问题,有打国家政策擦边球的嫌疑。
针对这一问题,调查组专门和吴天然谈了一次话。
调查组组长夏明说:“吴书记,不好意思,有些情况咱们得当面谈一谈。”
吴天然说:“夏组长,就该的。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夏明说:“吴书记,是这样。这个钢铁项目上马前,你知不知道国家对钢铁产业的限制政策?”
吴天然说:“夏组长,这个我清楚。”
夏明又问:“在国家的宏观调控之下,你们东阳县为何做出了新上这样一个大型钢铁项目的决策?”
吴天然说:“夏组长,这一决策出自两个方面的考虑。第一,我们东阳县的铁矿资源比较丰富,如果能上一个大型的钢铁项目,将对我县的资源整合与环境保护有利。第二,我们东阳县本身就有一个钢铁厂,属于关停并转的五小企业。如果这个小厂能和一家大型的企业联合,既救活了厂子,又符合国家整合钢铁项目、提高质量效益的要求。”
夏明说:“吴书记,你们这样考虑,我个人认为是可行的。”
另外的两名调查组工作人员也不说话,只管埋头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
夏明又问:“吴书记,你知不知道这个钢铁项目存在边设计、边施工、边报批的违规问题。”
吴天然知道,这是问题的核心。如果说他不清楚,也能说得过去,因为县里具体挂帅的领导是副县长毛书庆。但吴天然又觉得作为县委书记,对辖区内一个投资达到10亿元的钢铁项目说不了解,显然也不符合逻辑。更何况,这个项目的老板还是他的亲弟弟。
吴天然就说:“夏组长,虽然对这个项目的一些具体细节我不是十分清楚,但项目在运作时存在一些打擦边球的问题,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如果要追究领导责任,我愿意承担。”
夏明笑了笑说:“吴书记,你很坦诚。”
吴天然说:“这是一个共产党员对组织上起码的态度。”
夏明最后说:“吴书记,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要问了。你还有什么话需要向调查组说的吗?”
吴天然说:“夏组长,没有了,我相信组织。”
夏明说:“很好,很好。你要相信组织,调查组会根据掌握的真实情况,做出一个实事求是的结论。”
谈话结束以后,吴天然的心情很不好。他有一种被人审讯、解剖的感觉。夏明的态度虽然还算不错,但到底还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这让吴天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他想到了张学友的一首歌——《心如刀割》。
关于对这一事件的最后处理意见,市委和省纪委调查组的意见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市委的意见是,吴天然在钢铁项目的违规运作中不存在主观上的故意,如果要处理,也应该是副县长毛书庆,而不是吴天然。调查组的意见是,吴天然虽然不是该项目的负责人,但项目的老板是他的亲兄弟,他本人也承认知道项目的违规*作,该项目即使没有他的授意,但在无形中会受到他的影响。因此,吴天然应当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当然,在最后的处理中,毛书庆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至于对钢铁项目本身,因为已经建成投产,各项手续又很完备,就不再做出停产整顿的处理,但要对吴天彪给以相应的经济处罚。在这一点上,市委和调查组的意见是一致的。
因为对吴天然的情况分歧太大,调查组就暂时没有做出最终的处理意见。他们要回到省纪委,向李大明书记汇报后,再做出最后的处理决定。
在处理意见没有出来之前,吴天然仍然主持东阳县委的工作。
虽然还没有对吴天然做出任何的处理,但在小小的东阳县,已经是满城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