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圈”,那可是运作的代名词呀!是属于运筹学、社会学、心理学等边缘交叉的高级学问哩。光从书本上,你就是读到博士后,也不一定学会“连圈”,因为这又是一门重在实践、体现悟性的学问。对胡“连圈”这样的人,虽然也有持不同看法者,但就连他的“敌人”也无不由衷赞叹老胡的确是一个人物。
胡“连圈”,一路“连圈”下来,声誉日盛,受人尊敬。在别人的眼里,他似“神仙”、赛“诸葛”,手里虽没了那把羽毛扇,但他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吞云吐雾,倒也显得神秘莫测,仙风道骨。这烟,都是名烟,什么软“中华”,硬“红塔”,特供“小熊猫”之类。而他自己,那是以“外交家”自居的。斡旋自如,攻坚克难,化解纠纷,成人之美,那是职责所在呀。这样自找的差事,相当辛苦。比如谁要过生日了,谁要娶媳妇了,谁要乔迁新居了,谁家0岁的老母去世了,谁从外地回来省亲了,谁闪了腰住院了,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了,谁家的女儿该安排上班了,谁提拔了,谁“双规”了,新调来的领导是谁的同学、战友或是远房亲戚了,这些信息,他都要及时掌握,权衡是否出面“连圈”。凡此种种,千头万绪,犬牙交错,能不累?
不过话又说回来,胡“连圈”对自己的生活还是相当满意的。官不大,办事不少,有人抬举。有小酒喝,有小车坐,有小牌打,生活滋润。苦点累点,乐在其中。有时候,通过自己的神机妙算,精心“连圈”,天大的难事,就成了,很有成就感,开心呀!偶尔,他还会从睡梦中“吞”儿地一声笑醒,扪心自问,那叫一个爽,“我还想再活五百年”!
人活的主要是一种精神,胡连圈,活的就是精神。
不过,胡“连圈”后来也遇到了烦心事。先是他给包工头老李“连圈”滨江路承包的工程打住了车。因为新来的山阳市长韩冬梅是一位女同志,又总是深居简出,律己甚严。胡连圈使出混身解数,硬是“连圈”不上。真是既伤脑子,又没面子。他扪心自问,这件事他的确是尽力了,为什么会连圈不成呢?这决不是连圈的过错,而是他自己还没有炉火纯青地运用好。看来,他还是需要进一步地提升自己的连圈水平啊。
更让胡连圈郁闷的是,不久,为市里几项工程招投标涉嫌暗箱*作的事,市监察局竟找他谈了话。好在他朋友较多,事先就从纪检会得到了消息,有些工作他提前做了做。所以监察局的人查来查去,得出的结论是:这胡“连圈”只是参与“连圈”,喝了几场酒,抽了几条烟,洗了几次脚,倒真的是没有吃回扣、拿“红包”。虽说是不太干净,但终究还没有腐败,总算保住了公职。这胡“连圈”就很是憋气,关在家里四门不出,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一天夜里,他从梦中醒来,这一次,他不是笑醒的,而是做了一个噩梦。他伸手到床头摸烟,摸到的竟是几个空纸包,没烟了?烟断了?能有这事?烟瘾难奈,开灯下床去找,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一包过去根本不抽的“红梅”,连忙撕开了,用嘴叼出一根。打火机啪啪几声,却打不住火,没气了。桌子上扔着的几只从酒桌上拿回的火机,竟全都哑了火,看来已有多日没下过馆子了。
这一阵子,没“连圈”别人,别人竟也忘了“连圈”他。这些没良心的东西,真是人心不古。看来,现在搞“连圈”的人们还是道行不深哪,自己原先就非常注意“连圈”那些靠边之人,因为人们在那个时候,是很需要、也最容易“连圈”的。这种时候去“连圈”,统战效果就会格外明显。可现在的人,眼皮子太浅了!拿起手机一看,已是凌晨三点,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
也是的,这手机,原本是整天叫个不停的,现在,快半月了,竟成了一个哑巴。正在生着闷气哩,手机这时竟响了。一看号码,生的。一听声音,女的。“马局呀,你可真不够意思,昨天晚上,你‘连圈’的那个事,我可没少给你出力,你还大杯小杯地灌我,我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出酒,翻腾了一夜,为革命做出了重大牺牲,你可要好好慰劳慰劳我,你这个没良心贼!”老胡心头正烦,哼哼了两声。“你不是马大哈?早说呀,有病!”电话那头叭地一声挂了。这马大哈,胡“连圈”是知道的,那正是他的远房侄子,早就从学校里出来了,现在已是市教育局的副局长,正红着哩。
胡“连圈”在家里呆了一个月,终于走出家门。看天,天变了,看地,地变了,看人,人也变了。他不再“连圈”别人,别人也不再“连圈”他,耳根清静了许多。领着工资倒不用上班,带着孙子却没有报酬,这可真是有意思。
一天,小孙子在他的卧室里扒出了一大堆名片,撕着玩。他顺手拿起几张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大多都不记得了。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收下了这么多名片。有的名片上还用笔作了记号,比如,“30岁,王处妻弟”,“女中豪杰,能喝白酒1斤”,“有文人气质,喜字画”之类,看上面批注的笔迹,分明是自己的,可再也回忆不起那究竟是些什么鸟人了。
物是人非、恍如隔世呀!
在胡连圈的启发下,马大哈一步一步成长起来。先是在那所学校当上了副校长,后来又被提升为市高招办的主任,现在是市教育局的常务副局长。据说,很快就要解决正处级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