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进据自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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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8【进据自贡】

    省城之战的起由,颇出交战双方脑的意料之外。

    最初是何海清奉命率部缴了川军第八旅的械,派了两个连押送近两千条步枪和子弹十三万回成都,在成都北门恰好碰到赖心辉率部巡查。赖心辉得了刘存厚“出了问题,提头来见”的死命令,一见是滇军运军火进城,立马连人带枪一并扣下。

    押送军械的滇军军官急忙报告督军署,罗佩金、顾品珍等人正在会议军事,罗佩金打电话给刘存厚追查无果,督署参谋长赵钟奇赶紧派了一连警卫去北门强抢,赖心辉当然不肯放人还枪,双方由此大打出手。

    枪声一响,事态就无法控制了。

    轻视刘存厚的罗佩金认为川军第二师没有什么战斗力,当即动滇军分兵三路进攻刘军在提督街的炮兵团团部,北校场的骑兵团,西校场的一个步兵营。哪知川军积怨已久,纷纷奋力抗击来犯滇军,很快又得城北凤凰山的部队来援,乃以大刀决死队为先锋反攻滇军。一晚jī战后,滇军败退,反被第二师包围了督署。

    第二天,成都省议会、名流、士绅请求省长戴戡邀请法国、日本领事出面调解,呼吁停火。罗佩金见川军战斗力强大,又要借机等待何海清、金汉鼎等部援军,乃同意休战,又向北京政fǔ电报,指控刘存厚抗拒整编,挑起战端,又说中央政fǔ偏袒刘存厚,是为川局糜烂的主因;刘存厚也需时间调整部署,乃在口头上表示愿意停战谈判,刘也深知罗的目的,又思得势不饶人才能取胜,川军的进攻虽然稍缓却始终持续,又电告第三师钟体道,派出驻金堂淮口的一个团南下简阳,阻击滇军内江援兵。

    到了傍晚,何海清旅驰援省城,滇军又起三路进攻。其督署警卫团为了扫清射界,将皇城城墙外的民房浇上煤油纵火焚烧一空,大火持续到第二天午后才渐渐熄灭。

    一天两夜的jī战,成都百姓伤亡三千多人,被焚房屋一千余户,被兵和流氓抢劫者更达两千户,损失惨重。

    第十六师的通电出后,云南督军唐继尧也通电全国指责刘存厚身为军人不听调遣,以下犯上,应处以军法、国法。四川民间团体和舆论也联合通电全国,诉说战祸之烈,百姓之苦,痛陈滇军进川以来贩卖鸦片、强买强卖、挪用公款、压迫民众、挑起战端……种种罪状。

    北京政fǔ得到四川省长戴戡的电报后,下令交战双方立即停火待查,又委派王人文、张习为查办使,克日出京赴川调查川滇两军省城之战的是非。

    摆在川军第五师众将校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再加上孙先生的一份瞎掺和电报,让参与司令部会议的众国民党籍军官都心怀忐忑,茫茫然不知所以。

    熊克武想借会议摸清部下的想法,在略略介绍过情况后,说:“各位,对如今川局有何看法,尽管直言!这是内部会议,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众皆无言,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熊克武只得点名:“郁生,你是参谋长,你先。”

    李蔚如与傅常早有约定,一个花脸一个白脸,定要将熊克武彻底地拉到第十六师的船上。他在目光扫过所有参与会议的军官们后,说:“我听锦公的,锦公怎么决定我怎么做,这是一个大前提。身为参谋长,我也有两句话想给大家说清楚,目前摆在第五师面前的是两条路,第一条,紧跟石铿,假中央统一西南军政之名义实现川省乃至西南的革命;第二条,遵奉孙先生的命令,与唐、罗联手进攻川军各师乃至第十六师,协助滇军控制全川。无论选哪一条,如果失败的话,对第五师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参谋长一带头,众位军官纷纷言,结果却令熊克武大为惊讶。以前的黄派,也是自己最亲信的但懋辛、龙光、刘光烈、张冲、余际唐等人都主张跟石铿;而以前的孙派,与自己打肚皮官司的吕、黄复生等人则主张坚决遵奉孙先生的命令,与滇军联合。

    事实很清楚,那部分孙派人物还是孙派人物,而自己的底子却要被石铿掏光了!为何?为何?!

    熊克武的目光缓缓移动着,但懋辛、吴秉钧先后低头不敢与之对视,龙光扭头到一边,刘光烈嘴皮子动了动却没出声,张冲一脸感慨的模样站起来,又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坐下。

    “兴智,电报万县的喻华伟,问问他的意见。”

    王秉钧出去后,熊克武转向吕,说:“汉群,如果石铿所部奉命进攻滇军,我以你的十七团为先锋进攻江津如何?”

    吕的脸色顿时白了,还未说话,却见王秉钧匆匆回来,这才长出一口气。王秉钧将手里的电报纸递给熊克武,说:“川军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将校拟联名通电指责滇军挑起战端和罗佩金督川以来的九条罪状,问我们第五师是否联名?”

    一直是中间派立场的傅常霍然起身道:“锦公,要动手就趁早,不需吕汉群出手,我立即率部向珞璜进,控制工业区后进攻江津!”

    李蔚如起身走到傅常面前,厉声道:“真吾,第四魂成旅全部都在江津,那里还有第十六师炮兵团重炮营。你这是要把独立旅带上绝路!”

    重炮营三字被李蔚如咬得很重,一旁的吕闻言更是浑身不禁一震。

    “你们别吵了!”熊克武提声道:“仗还没打,哪有自家人就先起来的道理?都别说了,等喻华伟的电报吧!”

    不多时,喻培棣回第九旅听从锦公之命。

    众人又是一阵哑然。

    李蔚如见众人都还有骑墙的心思,乃拿了一幅地图铺在青石地面上,说:“泸州一战后,驻川滇军虽经补充,至今不过两万六千余人枪,又以内江、自流井、叙州为驻防要点,在省城兵力不过一个半旅七千人。川军第二师拥兵一万七千,舒云衢部已经投入交战,新津、双流的刘成勋部很快就可投入,省城决战的川、滇两军是一万三千打七千的局面,第二师胜算颇大。内、自滇军要北援成都,第三师张鹏舞部、第七旅卢师偙部必然阻击之,叙州滇军要北援,嘉定的陈洪范可层层阻击,争取成都解决之时间。因此,即便第十六师不出手,罗佩金也是败多胜少的局面。何况,第十六师和四川地方通电全国,加上川军各师这一番通电,国府完全可以借此解除罗佩金职务,滇军没了名义,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诸位,咱们的目光不能只看着咱们的一亩三分地。我想,一旦中央下令免去罗佩金之职,石铿就会进军自流井地区,将川省乃至西南三省的命脉攥在手中。试问各位,以第五师之力量能撼动否?”

    熊克武一拍大腿道:“我意已决,响应通电,声讨罗佩金!”

    年1月24日,川军各师将领联名通电全国声讨罗佩金九条大罪。北京政fǔ立即作出回应,再次免除罗佩金四川督军,刘存厚第二师师长之职,改授罗佩金将军府威将军,刘存厚崇为将军,入京述职。令刘云峰接任川军第二师师长,戴戡以省长署理督军之职。令中央6军第十六师立即出兵隔离交战双方,同时接管自流井、贡井地区的驻军权,封存盐税征收账目,以待查办。

    叙州,金沙江、岷江交汇处。

    “水警甲”飞而来,在满载滇军的渡船被迫停下后减缓了度,穿着海军上校制服的谢刚哲拿起一个扩音筒喊道:“我是川江水警总队长谢刚哲!我命令你们立即返回南岸,不得允许不准过江!再次警告!未得水警总队允许而擅自过江者,以挑起战端罪论处,格杀勿论!”

    快艇尾,两座机枪塔左右改变着射界,用枪口逼住几条渡船。船上滇军军官无奈,只得让渡船返航南岸。

    成都,皇城川督军署。

    枪声、炮声逐渐稀落下来,至公堂里的罗佩金却如当头挨了一记闷棍般,在几位将领的吵闹声中已是急怒攻心、头昏脑胀。

    警卫团长李植生意气jī昂地大声吼道:“熔公,戴戡鼠两端,陷我军于两难之境地,实在可恶!刘存厚以下犯上,其罪当诛,可中央政fǔ却明目张胆地加以偏袒。名义上,他丢了第二师师长职务,却捞到一个崇威将军的衔头,还有一个军长的头衔,尚可号令川军,刘旅长根本就接管不了川军第二师!熔公,咱们已经是进退两难了,何不挣脱所有牵制跟刘存厚、戴戡拼个你死我活呢!?熔公,请下令吧,职部愿率警卫团起决死进攻!”

    刘云峰说:“此番我们集中兵力,定能击破当面之川军!”

    赵钟奇趴在地图上看了看,说:“集中兵力向南突击,控制三桥,然后向西攻击西校场,尚可扭转不利之态势,以待援军!”

    王秉钧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品珍,在得到目光回应后说:“诸位,援军何来啊?金铸九不知搞啥名堂?四天过去了,他的部队还不见影儿?叶师长被陈洪范阻挡,被石铿的水警队牵制,也是动弹不得。朱欲阶以一团之兵力驻防自贡,恐怕难以抵抗第十六师的进击,就算能抵挡也不敢抗拒啊!只能是依令换防,撤到内江或向威远、仁寿转进,尚可配合第七师向北进击。”

    何海清摇头道:“泸州已经落入石铿之手,叙州要再不保,咱们两万将士的退路何在?熔公,请下令朱欲阶主动撤离自贡,转道叙州协防。”

    李植生高声道:“熔公,请下令出击吧!”

    顾品珍瞪视李植生道:“不可,两军刚刚达成停火,不可再轻启战端。”

    李植生不理顾品珍,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罗佩金的大腿哭诉道:“熔公,想我护国滇军历经血战方赢得护国之战胜利,将士们血汗未干,川军就已敌视我军,川人就视我军为客军,屡屡刁难。中央更是纵容石铿攻击泸州,害死赵师长,此番又挑动刘存厚破坏整编,以下犯上。熔公,弟兄们憋气啊!熔公,与其在此受辱,不如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把这四川无情无义之地化为焦土,也要为咱们滇军争得一口气啊!熔公,请下令吧!”

    “唉……”罗佩金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多岁,神色萎顿,话未出口就长叹一声,轻轻拉开李植生后,低头道:“算了,算了,如今我已不是四川督军,不能让兄弟们为了这个衔头而流血。再者援军迟迟不到,我们这边是以寡敌众,断无胜算。算了,算了……”

    李植生脸色大变,满脸泪水,突然拔出手枪推开击锤对准自己的胸膛,嘶声吼道:“熔公,再不行决死之策,滇军就完了!”

    垂头丧气的罗佩金并未看到李植生的动作,有些糊涂的神智也没从其他人的惊呼劝解声中清醒过来,只是喃喃说道:“算了,不打了,咱们从仁寿撤到内江、叙州待援吧,但愿能等到唐督军的援军,那……”

    “砰!”愤恨中的李植生绝望地扣动扳机,怒睁着双眼仰天倒下。

    王秉钧本要夺枪却迟了一步,急忙抱住李植生的身体,垂泪吼道:“李团长!你这是何苦啊!”

    罗佩金被枪声惊醒,愕然抬头,见状更是心灰意冷,颤巍巍地走到李植生的尸身旁,为其合上双眼,切齿道:“戴戡、刘存厚、石铿,此仇不报,罗佩金枉自为人!命令!全线停火,准备撤退!来人,把督军大印给戴戡送去!通电全国,接受中央命令!戴循若,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1月25日,罗佩金接受中央的免职命令,将督军大印移交给戴戡后,率部经仁寿撤向内江。同日晚,中央6军第十六师31旅旅长任士杰上校率61团进驻自流井、贡井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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