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天气格外炎热,尽管石铿特意给靳云鹏准备了一架带凉伞的滑竿代步,这位稍显臃肿的加衔上将军依然满头大汗,一副苦不堪言的样貌躲在掩蔽部里,连迈迈腿出去sp;参谋处长马建蕃送上一杯凉茶,靳云鹏端起茶碗“咕咕”一阵牛饮后,咂吧着嘴叹道:“哎……要有冰镇乌梅汤就好了。”
马建蕃一脸凄苦地看向石铿,石铿以眼神示意不必介意后,走到靳云鹏身边,摘下军帽权充扇子,一边给加衔上将扇风一边说:“翼公,冰镇之物虽然爽快,但过于阴寒,对脾胃肠道殊为不利,还是少饮为佳。此茶乃是连壶在磨盘山阴的百年老井中浸泡数时所得,自有一丝清凉,又多了老井之水的甘冽。您再尝尝,定能得其真味。”
听石铿说得像模像样,靳云鹏半信半疑地又端起一杯凉茶,稍稍抿了一口,还真感觉到在苦涩之后的清香凉爽外,还有一丝甘甜之味萦绕舌尖。乃赞道:“好茶好水好井铁戈老弟,再弄一些来。”
马建蕃捂住嘴偷笑着出了掩蔽部。
他是最清楚的,那茶水就是官兵们平时喝的粗茶,井水也是前不久才凿出的一口井中所取,只有茶水连壶曾在井水中冷取是真。喝茶本就是先苦后甜,经旅长这么半真半假一说,堂堂的加衔上将军立时就舍了冰镇乌梅汤,把普通官兵平常喝的茶水当做了宝贝不得不说,咱旅长糊弄人就是有一套
“瞿瞿……”炮长吹响了铜哨,几名炮手跑步进入炮位。
掩蔽部内,石铿搬了一个马扎在炮队镜后,请靳云鹏就座后,说:“翼公,标靶群在31-22,距离32o米。炮兵阵地在山下5o米处,炮手无法目视标靶,射击诸元全靠掩蔽部外的前观军官通过旗号送。预定两炮每炮射三,按照以前的实弹射击成绩,六炮弹基本可以覆盖目标群。”
靳云鹏并未找到标靶群的位置,连声问:“哪里?在哪里?”
石铿无奈,只得在一旁操纵炮队镜调整视界,总算让靳云鹏看到那由二十个草人组成的靶群。估计,这位加衔上将军连方位角都听不懂吧?
“翼公,如今西洋各军都注重野战电话系统的配置……”
“嗯,没问题,回到北京靳某自会禀报总理。”
“翼公,当前第四混成旅面临川、滇、黔诸军的压力,职部虽然努力经营出八个步兵团的架子,惜乎火炮太少,且皆为山炮,野炮一门也没有,将来万一……恐职部和部下弟兄力有不逮啊”
一旁的马欲均见靳云鹏沉yín起来,急忙说道:“翼公,实在是要从补充炮位啊”
实际上,靳云鹏对第四混成旅拥有的力量是相当满意的。如今见马欲均也顺利地进入第四混成旅指挥核心,石铿所部中也多有皖籍、鲁籍军人,还有一个满口合féi话的麻脸少尉似乎是石铿的亲信警卫军官,由此可见,总理要将第四混成旅收为亲信部队的设想绝非无的放矢。这么着,靳某人当然要再加一把火,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嘛捧捧年轻的少将旅长而将近一万六千官兵收为己用,太划算啦这力量,比之第七师有过之而无不及错了错了,怎么能拿第七师比呢?张敬尧、吴新田等人不就是石铿的手下败将吗?
“此事甚为棘手啊”靳云鹏一脸为难地说:“如今欧战正剧,购买洋炮很是困难,增加炮位一句话说的是轻巧,要实现却难为人呐铁戈、基臣,你们说说需要增加多少?别狮子大开口啊”
石铿向马欲均使了个眼色,比划了一个十八门的数字。
马欲均知道自己说话还是比石铿好使一些,乃趋近靳云鹏,讨好地声道:“翼公,一个野战炮营如何?”
“呼……”靳云鹏出了一口大气,满脸嘲讽之色的笑道:“你们还真是能说,一个野炮营的装备?要是6军部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不知多少师、旅就算打破头都会拼抢着要再说6军部已经拟定办法,川军各部编为三个师一个混成旅,纳入中央6军序列。据我所知,川军在十七镇时期有炮54门,辛亥年后编为五个师,自行购置火炮不足3o门。算上今年的战损,整个川军各部拥有火炮不过6o门左右,却分属几个师,熊克武的第五师连一门火炮都没有如果他们得知你第四混成旅拥有51门火炮却还要增加炮位,会作何感想?总理和6军部也难啊我只能先想办法给你们弄一个炮连,其他的,还得请示总理才行。”
马欲均乐呵呵地献上马屁:“有翼公您一句话,我们就等着收炮了。放眼界,谁不知翼公乃是一言九鼎的忠厚之人呐?”
靳云鹏瞪了马欲均一眼,正色道:“如果这个野战炮营给你们弄到了,第四混成旅就是实打实的6军师建制了。二位,段总理对你们期望很高啊千万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是”石铿、马欲均立正应答。随即,石铿问:“翼公,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开始,我倒要看看你们六炮弹能打倒几个草靶。”
马欲均出门传令,顿时,掩蔽部所在的山包下响起一阵沉闷的“蓬蓬”声,1口径迫击炮弹带着尖利的啸叫声飞过掩蔽部上空,沿着高抛物线飞向靶群,“咣咣”的爆炸声响起,坐在炮队镜后的靳云鹏一拍大腿叫道:“好打得好全数击中来啊给操炮官兵每人赏三块大洋”
长官有令,下属当然得立马执行了。可这实弹射击成绩在迫击炮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加之石铿是故意命令将标靶集中摆放,又加了两炮弹,这……这成绩也要赏?
赏吧赏吧为了更多的炮
靳云鹏离开炮队镜回到地图桌边,喝了一口“精制凉茶”,啧啧赞道:“石旅长带兵有方,迫击炮也大有用武之地。靳某此来四川可谓收获颇丰,在总理面前总算也能挣个彩头了。嗯……铁戈啊,有个话咱要给你交代清楚了。”
“请翼公训示。”
“蔡松坡与你有赏识、提携之恩,视你为其门生也不为过,是吧?”
“是”石铿毫不隐瞒,这种瞒不了别人的事情强去遮掩,反而落了下乘,引人不快。
“前番你调动兵马要向赵又新动手,也是蔡松坡授意?”
“是”
“如今蔡松坡辞职养病,你有何打算?”
“部队和地方事务安排完毕后,职部将前往重庆等待松公,陪护松公前往上海寻医,以尽心意。”
“王孝伯没有说错,你年纪虽轻,却是重情重义之人。”靳云鹏并未显出不快来,而是颇赞赏地微笑道:“只是,你还需为麾下一万六千余将士着想,还需体会段总理对你的一片苦心。今后的路还长,有了段总理在北京支持着,你的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非他人可比铁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石铿誓死忠于民国忠于国府”
“好,好,好”靳云鹏连说了三个好,起身看了看一脸坚毅之色的石铿,转向马欲均道:“基臣,你要好生辅佐铁戈,凡事不得有一丝忽怠你那些风流倜傥的臭毛病,尽早地改了,在战术方面、带兵打仗上,你多多学习铁戈,切勿再偷懒啦”
“是,是”马欲均点头如捣蒜。
“走,回城,这个鬼天气简直要热死人了”
坐着滑竿,在石铿等人和一群警卫官兵的簇拥下,靳云鹏回了江津城,说了一句晚上见,在石铿包租下来的江津大旅社的房间里补睡午觉。
觉石铿的目光频频瞟向西厢二楼,马欲均站在旅社门口,压低声音道:“铁戈,不如你也去歇一歇,营中之事自有我看着,放心。”
所谓食髓知味,石铿原本就心痒痒的,听到这话更觉难以把持,乃瞅了瞅门口的警卫连弟兄,拉了马欲均退回旅社大堂的楼梯口,说:“那你不去见杨淑清女士了?”
马欲均一脸无奈道:“方才翼公才教训过了,哪敢此时就犯?你去,我去营中蹲着,部队的新操法我得好好观摩才是。”
“嗯。”石铿拍了拍马欲均的肩头,提声喊:“曾四”
门口的警卫一连长曾四跑上前立正敬礼。
“…半叫醒我,下午还有重要会议。”
“是”
石铿向马欲均挥挥手,疾步上楼行到西厢二楼的套间门口,正要叩门,却见门开了,杨淑清女士微笑着欠身说:“石将军来了,淑清正好回房有些事,请进。”
几天接触下来,石铿才觉马欲均有些不简单。当然不是军事造诣方面,而是……这位杨女士乃是安徽安庆人,在教会所办的上海中西女校毕业,又入南洋女子师范学院第一期,学成后返回安庆,成为少有的中学堂女xìng英文教师。就是这么一位在民国初年堪称才貌双全的新式女xìng,竟然给有妇之夫马欲均勾上了,舍弃社会形象和薪水待遇都不错的教师职业不说,还跟着来到四川。不能不说马欲均有本事,不能不说靳云鹏对其的训诫有道理。
石铿侧身一旁,等杨淑清带着一阵淡淡的香风出门以后才闪身进门,顺手上了门栓,还未及转身,就被一双微凉滑腻的藕臂环抱了,背上立时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压力,软软的、富有弹xìng的压力。
心中绮念顿生的石铿柔声说道:“雪晴,明天随我去重庆,然后去上海,好不好?”
黄莺般的,被有意压抑了惊喜成分的声音道:“好,将军,你去哪里我就跟着。”
转过身来,石铿将梅雪晴拥入怀里,却丝毫不觉得两人过于紧贴的身体会产生燠热。手指在顺滑的、散着新鲜皂角清香的乌上缓缓掠过,落在纤细得几乎一用力就可能折断的腰肢处,略一收紧,两人贴得更紧,几乎没有距离了。
“这些天委屈你了,总是在各处奔波。”石铿把自己的下巴放在女人的额头上,目光却穿过窗户看向江面,说:“等我们从上海回来,工兵营的弟兄们就造好军人招待所和随军家属院了,届时我们就搬过去住。我们那个院子是由何营长特意设计,巧精致,环境也比大旅社好很多。”
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轻柔地描画着未来的生活,梅雪晴的心从未有过如此的安逸和甜蜜。
石铿搂住女人向床挪了挪步。
“将军,方才杨女士对我说,想要在江津西堂谋职授课,请将军在丁先生那里通融一下,好吗?”
噢,难怪刚才杨淑清会到这边来。那当然好喽,江津虽然是川省最先开放西学的地方之甲午年之后就次第办起了西堂、算术学堂和中西学堂,辛丑年后清廷开始推行新政、推广新学,又举办了几所学堂、中学堂,可社会教育力量仍然很是单薄,特别是远离县城的场镇上,多半还没有学校。富人子弟可以到县城寄宿读书,穷人子弟要求学,每天都要起早贪黑,天不亮就带着一日的饭食从乡下动身,半夜时才回到家里,遇上雨天或者冬天,就更要早起晚睡了。那种辛苦……石铿连想都不敢去想,因为一想就会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牵拽着一般往下坠。
“杨女士那么出色的女xìng,能留在江津教授西文,我和丁先生表示极大的欢迎你转告杨女士,她在安庆教书时的待遇也就是在此地的待遇。”
“嗯。”梅雪晴完成了朋友所托的事儿,心情放松下来,人也完全放松下来,任由男人的一双大手在自己的身上摸索。
“雪晴,我们………半我还有个重要的会议……睡一会儿?”
“嗯……啊”
“嘘”石铿收回怪手,以目光示意隔壁有人而这房子着实不隔音,一把抄起女人轻柔的身躯放在床上,在一番激烈的解脱、亲吻、爱抚之后翻身压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