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陀寺打张敬尧的伏击,缴获6000多块;奇袭肖家湾,缴获1200块;攻取合江城,得了40000块;第十三混成旅的买路钱60000块全数上缴总司令部;打下江津城,在29团团部缴获4000块,曹锟、张敬尧的礼金13000块,三月总司令部军需处拨付7000块。除去上缴的6万元还有71200块,用于发放军饷、伙食开支、额外抚恤、治疗伤员等等,目前支队司令部军需处账目尚结余15000多块……”
看着石铿一脸郑重之色的掰着手指头算账,丁怀瑾暗自称奇。
护国第一军全军都过得紧巴巴的,连蔡总司令都把自己的薪水从每月600将为每月40,相当于一个营长的薪水。就这么着,本月的军饷还没有着落,甚至于购置口粮的费用都还有欠缺!
唯独这个独立支队不一样,从2月初的独立连算起到4月中旬,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竟然从北洋军手里捞了十二万元。上缴一半、自用一半,把独立连扩编成了独立支队,一百多人的队伍现在发展到2000多人,而且被装齐备、械精弹足。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石铿苦着脸说:“15000多块袁大头要解决本月的伙食开支、医疗费用、训练经费、营房扩建……等等,实在无力招募1300名新兵充实员额,即便是招募了,下个月的军饷何来?总不能指望总司令四处借贷吧?”
“支队长,松公的意思你是清楚的,要不……”丁怀瑾被自己脑海里蹦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反复权衡过后,一咬牙道:“既然要实施军管就彻底一些!”
“什么?”石铿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是一副懵懂的模样。
“全面接管江津的军、政、财务,我想,从一月护国军进川开始到现在,江津县应该有近4个月的赋税没有递解了吧?四川是大省,一年赋税三千多万,江津是大县、商埠、水陆要津,4个月起码也有十多万元!以总司令部暂借的名义提出来,先把部队充实了再说!”
石铿假意问道:“不好吧?”
“出了问题我担着!”丁怀瑾就差拍胸膛打包票了。
“那……”心中窃喜着,石铿故作沉吟片刻,说:“我请龙知事和谢团总过来吃晚饭,顺便把军管的问题解决了?”
“你是主,我是副。”
“啪!”石铿一拍大腿站起来,向门外喊道:“来人!”
警通排长曾四闪身进门,立正候命。
“请龙知事、谢团总,就说我为丁先生接风洗尘,请二位作陪。”
“是!”
曾四走后,二人又就军管措施拟定了办法,在独立支队司令部下设经理处,丁怀瑾任处长,江津知事龙慕恺和兼管军需的营长杨怀仪任副处长,专事军事管制和部队扩编、给养经费筹措。之后,石铿安排丁怀瑾去县城旅店休息,自己却和董鸿铨、马建蕃、李人杰、任士杰、杨怀仪、赵贤志召集了分配到独立支队的二十名军官开了个谈心会。
能够分到赫赫有名的独立支队,这些大多是云南讲武堂第6期学员的青年军官们个个乐意。除杨必显、刘长鸣、肖立三人留在参谋处之外,其他人尽数分配到连、排担任副职,待整训之后再根据实际表现任命。
傍晚,大坡背军营里官兵加菜,司令部里也摆了一桌子“兵饭”,司务长和炊事班费尽心思总算张罗出九个大碗(盆),蒸、炒、烧、炸、拌、熘、煎、炖、卤样样齐全,色、香、味虽然差了一些,入不得龙知事和谢团总的法眼,可分量够足,油水够多,在吃了两个月杂粮饭的丁怀瑾和杨必显眼里,那个诱人啊……
“司令部炊事班的手艺,比不上县城酒馆饭店里的大厨子,味道一般、一般,大家别客气,咱们支队的规矩是饭菜管够、管饱、但是不准吃撑!”石铿一边请客夹菜,一边捉摸着刚才脑子里突然跳出来又一下子消失了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呢?
丁怀瑾见某人半天不提正事,抬眼去看,只是石铿若有所思,心道他肯定在想着如何开口吧?乃反客为主,端起有些够呛的酒碗向一身书生气的龙知事发难。
石铿苦思无果,夹起一块酥肉放进嘴里,感觉咸味不够,正想评点两句,却一下子通了窍,“砰”的一声放下筷子道:“味精!”
众人吓了一跳,尽皆望向石铿,石铿醒悟,忙笑道:“我说这个酥肉的味道不错,就是有点淡,有点淡!哎呀,不就是放盐嘛,这司务长何必那么斤斤计较?”
主客、陪客释然,旁边的董鸿铨却瞧出点玄虚了,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今日请龙知事和谢团总来,说是作陪,实则有要事相商。”石铿总算把脑筋转移到正题上来:“丁先生奉命到江津来公干,一是点编独立支队员额、装备,以便计发军饷、补给弹药;二则是奉护国第一军总司令蔡锷上将军之命,在江津实施军事管制,从即日起到战争结束止!下面,请丁先生说几句。”
军事管制是啥东西?龙慕恺和谢文政都不清楚,作为陪客,见上面来的大人物要说话,两人还是很有礼貌地轻轻鼓掌表示欢迎。
“军事管制乃是国家处于战争、灾害等紧急状态时,由武装力量接管政府权力,对相关行会实施强制性监管的暂时体制。”日本国政法大学毕业的丁怀瑾出口成章:“目前,随着广西、广东和浙江的相继独立,护国战争正处于紧要关头。如果我护国方面再加一把努力,就将赢得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为我中华四万万同胞争得人格,保障民国之国体不受破坏!而江津自独立支队奇袭攻取之后,孤悬于主战场之外,西面有合江之敌、南面有綦江之敌、东面有重庆之敌、北面有永川之敌,正是四面受敌、处境堪忧!一旦北洋军借休战之机调整部署、补足军需,势必会首先反攻江津!以独立支队的兵力来看,不可能主动出击迎战敌军,只能紧守城垣,战火势必蔓延至江津全城。”
龙、谢二人一脸忧色,面面相觑。
石铿见丁怀瑾已经铺垫好了,忙接口说道:“迎战敌军于外围也不是不可能。”
两位陪客赶紧倾斜了身子靠拢石铿,眼巴巴地等着下文。
“江津三面环水、南面靠山,易守难攻。按照我部之前拟定的作战预案,我军需增补1500——2000兵员才能完成以一部坚守鼎山,主力迂回侧击敌军之战术任务,确保江津县城五万平民不受战火之荼毒!”
“那就赶紧招兵啊!”谢文政一把抓下头上的瓜皮帽,露出已经谢顶的脑袋瓜子,连声道:“江津有人口近四十万,别说2000,就算招5000兵也没问题!”
石铿苦着脸双手一摊,说:“没钱!”
谢文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顿下来。他这个团总原本就是帮会的舵把子,这才在四面八方都吃得开,连南面深山里的几股土匪也得给他面子。真要招兵,在他看来确实是小菜一碟,可要养这么兵员,那就不是一个舵把子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龙知事。”丁怀瑾拿出了总司令部的命令,递给龙慕恺,说:“您看看这个,总司令部的军管令,从即日起,江津县全境的政务、军务、财务都由独立支队司令部接管。对此,您和谢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县知事是四川将军府和巡按使任命的,也就是北京政府任命的,照说护国军不能插手,可是两军交战,护国军反对的就是袁世凯的北京政府,而江津又恰恰被护国军给攻打下来。如今,龙某人还能坐在县知事的位置已经托人家石支队长的福了,哪里还敢说什么呢?
“我遵命照办,一定照办。”
“命令!”石铿立即拿起官腔道:“江津于军管期间,一切事务由本司令部经理处接管,县知事龙慕恺任经理处副处长,团总谢文政为招兵处副处长。二位,还请多多协助,你我携手努力,尽量为江津百姓避免一场血光之灾吧?”
“是,是!一定,一定!”龙知事倒也没什么,谢文政的身家可全在江津城里。
丁怀瑾见时机成熟,乃问道:“龙知事,自护国战端发起之后,江津数月赋税未曾递解成都吧?”
“是的,是的。”
“有多少呢?”
“这个……”龙慕恺想了想,说:“我记得大概是九万六千多元,左右不会相差一千元。”
三省通衢,东、西川咽喉,川南商埠……果真是名不虚传呐!
“盐税呢?”丁怀瑾又问,在四川盐税可是大头,独立于一般赋税之外。从自流井、贡井出产的盐要运到贵州,必然会在江津登岸走陆路,盐关税卡就此征税,从古至今就是一大肥缺。如今处于战乱时节,盐关税卡一般交托于地方代管,盐税的钱就应该在龙慕恺的掌握之中。
“盐税可是递解中央的,龙某……”龙慕恺心中迅速盘算开来,看情形,北洋军是撑不住了,连江津这样的重镇丢了都没反攻的意思,可见境况之糟糕!北京是靠不住的了,不如彻底倒向护国军方面,也免得吃眼前的苦头啊!思想一定,他换了一副讨好的笑脸道:“龙某手里倒是有一本账,大约在三万上下。”
十二万六千元!
按照丁怀瑾的意思,这些钱不用递交给总司令部,而是专用于部队扩编!石铿的心里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