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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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巴底监狱中的生活,对于瑞博来说,并没有令他感到不适。除了亲友不能够探访住在监狱中的囚犯之外,伦巴底监狱和其他监狱比起来绝对可以用豪华两个字来形容。

    伦巴底监狱之中甚至有专门的佣人来为他们铺床叠被。监狱中的伙食也按照囚犯们各自的喜好。即便连瑞博这样口味独特的人,伦巴底监狱的伙食也能够令他满意。在这寒冬腊月之中,居然还能够提供品质绝佳的海鲜,连瑞博也不得不佩服那位厨师长的神通广大了。伦巴底监狱的守卫出了巡逻之外,从来不打扰囚犯们的生活。

    伦巴底监狱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放风的时间特别长。因为关押在这里的都是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物,社交早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早餐后的散步,早茶,午餐,午茶这都是贵族圈子里面流行的时尚。在伦巴底监狱之中,这种时尚并没有被禁止,只是时间稍稍缩短了,不过晚餐和晚餐之后的娱乐时间,仍旧很长。

    只用了一天时间,瑞博便和这里的大多数人混熟了。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伦巴底监狱中关着的人物,并非如他想象的那样全都是不容于世的哲人和思想家。反倒是有不少出了差错或者贪污公款的官员被关在这里。更有很多豪门世家将他们不成器的子弟送到这里来。伦巴底狱就象是一个大杂烩,上流社会形形色色的人都可以在这里看到。当然里面也确实关着一些对宫廷和内阁不满的人。不过说他们是思想家却有些过头,这些人顶多算得上是持不同政见者。三天之后,瑞博便对这些人感到失望了,他情愿躲在囚室里阅读哪些书籍。

    伦巴底监狱拥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图书馆,每天早茶时间,图书馆对囚犯们开放,瑞博借了很多他感兴趣的书籍。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的瑞博,放弃了那些无聊的社交聚会,除了晚餐之后,他会在顶楼绕着囚室转上几圈,散散步以外,瑞博甚至很少走出囚室。

    宁静的监狱生活,并没有令他感到不舒服,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让他讨厌的话,就只有隔壁那个被众人称为“疯子”的邻居。瑞博越来越感到,那个老头确实疯得厉害。

    那位玛格勒·杜米丽埃先生是个精神充沛的老头,伦巴底监狱常常回响着他那中气十足的咆哮和怒骂声。更可恼的是,这个“老疯子”还是一个日夜颠倒的家伙,他神气活现的时候,往往是其他人睡得正香甜的时候。瑞博常常从睡梦中惊醒,然后便听到玛格勒·杜米丽埃先生那沉重的脚步声。这样的事情,每天晚上都要重复五六次,弄到最后,瑞博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甚至在考虑,是不是也改变一下生活习惯,白天也像“老疯子”一样躲在房间里面睡觉,晚上再出来走动。瑞博最终决定和那位杜米丽埃先生面对面地好好谈谈,也许他能够说服这个“疯老头”。

    这天晚上,吃过晚餐,瑞博和往常一样在顶楼转来转去,还不时地和旁边的守卫闲聊几句。楼下则传来阵阵喧闹声,现在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间。散了一会儿步之后,瑞博走到那位杜米丽埃先生的囚室门口。房间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显然那位杜米丽埃先生已经从他的睡眠之中苏醒了过来。瑞博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一个身材矮小,头发蓬乱,带着厚实的宽边眼镜的小老头站在门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您是玛格勒·杜米丽埃先生?我叫瑞博·梅丁·拜恩迪特,是您的邻居,我就住在您的隔壁,我想,作为邻居我们应该互相了解。”瑞博谨慎地挑选着字眼,因为他听说过,疯子是很不容易交流的一种人。

    当瑞博说话的时候,那个老疯子一直盯着瑞博的靴子,眼睛一眨不眨,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问道:“你是从南方来的?”

    瑞博微微一愣,他不知道老疯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难道老疯子打听过他的事情?

    “我原本住在南港,不过,应该算是瑟思堡人。”瑞博解释道。

    “南港?麦尔·道芬混得怎么样?”那个老头问道。

    “阁下认得麦尔·道芬先生?”瑞博惊讶地问道。

    “是我在问你问题,你至少应该先回答我。”那个老头不满地说道,为了增强语气,他的手指直指瑞博的鼻子。

    “这个……麦尔先生现在是南港商业联合会的理事长,应该算是混得不错吧。”瑞博诺诺地说道。

    “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你说?南边除了贼头,也就只有麦尔能够算得上人物,那时候,我并没有看到南边有什么能够超越他们俩的人。想必现在也是一样。”老头自言自语说道。

    瑞博惊诧地看着小老头。老头刚才提到的贼头,肯定是指海德先生。瑞博绝对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一位深知海德先生底细的人物。

    “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进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老头子招呼瑞博进入他的房间。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最能够称得上是狗窝的话,那么一定是眼前这间房间。地上到处扔满了纸团,一个个干涸了的墨水瓶散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鹅毛笔扔得满地都是,那张床和书桌没有什么两样,上面到处摊开着写满字迹的纸,枕头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代替枕头位置的是一叠厚厚的书籍,墙壁上到处是乱涂乱画的符号。

    老头走进房间,从墙角堆着的一堆书籍之中抽出厚厚的一叠书,将它们分成两堆叠放在地上,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其中的一堆纸上。

    看到老头将书当作凳子,瑞博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只能摇了摇头谢绝了老头邀请他坐下的好意。

    “你详详细细地将南港现在的面貌告诉给我听。”老头说道。

    “杜米丽埃先生,这叫我从何说起。”瑞博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老头搔了搔头,这个举动让他原本就极为蓬乱的头发,更加一塌糊涂。

    “那么我问你,南港现在有几支船队,几座码头,大的商行有几座,哪些商家最为富有……”老头喋喋不休地提了一连串问题。

    瑞博并不知道老头想要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过他竭尽所能满足老头的好奇心。对于从小生长在南港的他来说,回答老头的问题并不困难,只是他猜测不出,老头问这些琐碎的问题,到底有什么用处。不过看到老头不停地在那里作着记录,那幅认真的神情,又让瑞博感到不可思议。

    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老头之后,瑞博总算松了口气。无数的疑问随着回答问题的结束,从他的脑子里面涌了出来。

    “杜米丽埃先生,您能够告诉我,您怎么会认识麦尔先生的?还有您刚才所说的那个贼头又是哪一位,您对于他有多少了解?”瑞博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老头停下来想了一想,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瑞博之后说道:“我和麦尔是老朋友了,当年我从托尔人的手里,用十五金币买下了他的性命,要不然,他恐怕早就死在托尔人的织锦作坊里面了。一开始他做生意的本钱,还都是我借给他的呢。至于那个贼头,他和麦尔是一条船上的同伴,不过他比麦尔要滑头得多,居然从托尔人的手里逃了出来,还顺手牵羊将那个托尔人偷了个精光。”

    “就因为他偷托尔人的钱,您便叫他贼头吗?”瑞博追问道。

    “当然不是这样的,那家伙回到南方之后,一开始的时候,也和麦尔一样正正经经地做生意,他的本钱除了偷来的那些之外,也向我借了不少。海德那家伙很会做生意,胆子也大,麦尔为人老实,而且兢兢业业,他们俩很快便发起来了。有了钱,自然就希望能够得到地位,麦尔比较现实,他只想在南方弄出一点名堂来,因此走的是瑟思堡的门路。海德的心要高得多,他不但和教廷建立了关系,而且通过教廷得到了当时的内阁大臣皮夏的认可。当时正好是我们和得里至打得筋疲力尽,大家都想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海德在佛朗士、得里至和教廷之间跑来跑去,居然让他调停成功,他因此得了个勋爵的称号,不过在那次调停中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一行原本有二十多人,最后一次从得里至活着回到弗朗克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从此以后,这个家伙就变得阴沉起来,带着勋爵称号回到南方以后,他居然将生意盘给了麦尔,而且离开了南港搬到了附近一个小镇上,他还拉起了一票人马,成为了盗贼首领。”老头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

    “那么,你们后来还有联系么?”瑞博问道。

    “没有,我为什么要和贼头来往?”老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对了,杜米丽埃先生,您为什么被关在这个地方?“瑞博问道。

    “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我的亲戚将我送到了这个地方,不过我很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他们想要我的钱。”老头开始咆哮起来。

    “您正在进行什么研究,可以告诉我吗?”

    瑞博好奇地问道,毕竟和麦尔·道芬和海德先生相熟,这个老头绝对不是简单人物,更何况,历史上多少哲人和思想家,被他们同时代的人当作是疯子来看待。

    眼前这个老疯子,倒确实有几分思想家的模样,历史上记载的思想家中颇有几位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人物存在。

    “我所研究的是金钱的价值。”老头得意洋洋地说道。

    原本屹立于瑞博脑海之中的思想家形象被这个回答打了个粉碎。历史上虽然记载着众多千奇百怪的思想家,但是绝对没有一个是满嘴铜臭的人物。瑞博原本以为能够听到对于人生甚至世界的精辟而又独到的见解,他内心的失望是不言而喻的。

    老头显然看出瑞博心中的想法,他立刻解释道:“这个问题是当年我和麦尔以及海德闲谈时提到的,最初好像是贼头挑起了这场争论,因为他说我和麦尔总是藐视他的经营方式,说他的经营方式是一种欺诈行为,因此他问我和麦尔,金钱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瑞博摇了摇头说道:“杜米丽埃先生,您的话我一点都不懂,您能不能详细的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认为海德先生是在欺诈?”

    “现在想来,还得当初说的并没有错,那确实算不上是欺诈,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深刻地研究这一切。你不知道,海德的经营方式完全与众不同,他经营的是玻璃,这种利润极高,同样风险也极高的商品,海德在意雷买下了两家工厂的优先供货权,他可以随时向这两家工厂下订单,但是,海德并没有用正常的方式经营,他拿着签了字的订单就在南港寻找买家,通过垫付货款,和先货后款的方式,这个家伙聚敛了很多钱财,在这种交易之中,他几乎没有花费一分本钱。那时候,我和麦尔当然以为他是在欺诈。”老头解释道。

    “那么这件事情又和金钱的价值有什么联系吗?”瑞博不解地问道。

    “金钱是什么?一块圆形的金属块而已,既不能吃,又不能穿戴,你说它的价值在哪里?为什么金钱就能够用来换取其他东西?”老头问道。

    “用来铸造金币和银币的金属很稀有也很昂贵啊。”瑞博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说,金钱的价值就在于构成它本身的金属成份,是吗?”老头问道。

    瑞博点了点头。

    老头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当初,我和麦尔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海德只用了一个例子便驳倒了我们。”说着老头从床铺地下众多纸片之中抽出一张来,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数字。

    “你应该知道,金币并不是由纯金铸造的,一枚金币中黄金的含量只占百分之七十左右,银和铜差不多占百分之三十,但是,你是否知道,佛朗士五世时期,这位国王陛下为了扩充军队,因此铸造了大量的金币,但是黄金的产量毕竟有限,因此他大大降低了黄金的比例,黄金只占五成。”

    “按照刚才的理论,这样的金币应该并不值钱,佛朗士六世是一个好大喜功,并且奢侈靡费的家伙,他铸造了大量的金币,而且金币的含金量大大超过普通比例,那种金币按照你的话说,应该是最为值钱的,但是,偏偏事实完全相反,佛朗士六世执政后期,物价飞涨,虽然铸造了大量的金币,但是金币的数量仍旧不足,这个时候,内阁不得不将五世时代通用的金币拿出来使用,一开始他们还担心五世时代的金币因为含金量不足,而不受认可,但是没有想到,民间对于五世时代那些颜色较浅的金币很有信心,一枚五世时代的金币居然能够兑换两枚六世时代的金币。”

    “金钱的价值根本就不是以它本身的材质来衡量的,金钱只是一种替换物,我现在才知道,海德当初的那种经营方式并不是欺诈,他只不过将金钱这种替换物,以他的信用来取代了。

    “他投入的就是他的信用,他事先构造了一个‘王国’,在这个‘王国’之中,他的信用可以像金钱一样流通。”老头兴奋得挥舞着手中的纸片说道:“我研究了这么多年,从这里面我发现了很多东西。不为人知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想过的东西。”

    “你知道为什么商人越多越活跃的地方就越富有?商人没有生产出任何东西,而且他们占有众多财富,但是像南港这样的地方,穷人的生活要比其他地方好得多。”老头问道。

    “我倒不觉得南港的穷人比其他地方的穷人更加幸福。”瑞博苦笑着说道。

    但是老头根本就没有听他说些什么,老头仍旧那样兴奋地说道:“因为那些地方有更多工作的机会,商人们想要赚更多的钱,他们就要扩大经营规模,也就要雇佣更多人手,南港的穷人自然就有更多工作的机会和选择的余地,那些勤奋或者有一技之长的人,自然有更多更好的机会,穷人们制造了更多的商品,商人们想方设法将这些货物变成财富,当这种依存关系,形成了一定规模之后,就会像南港一样,如同滚雪球一般迅速积累起庞大的财富……”老头后来又说了什么,瑞博一点都没有听进耳朵里面。老头对于南港的描述,激起了瑞博浓浓的思乡之情。

    瑞博不得不承认,老头对于南港的认知极为准确,但是瑞博相信,老头绝对没有亲眼见识过南港的贫民窟,绝对没有走进过那些肮脏泥泞的小巷。那些写在纸片上的数字和符号,仅仅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一角。不过瑞博也不得不承认,南港确实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有着更多的机会。当初自己便编制着一幅美梦,用自己辛勤工作的汗水,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南港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同样的梦想。

    ……

    自从认识玛格勒·杜米丽埃之后,瑞博的生活被彻底打乱了。杜米丽埃先生是一位精力充沛的老人,同时他也是一个很会自作主张的人物。令瑞博感到无奈的是,这个老头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瑞博渐渐习惯于被老头半夜三更从床上挖起来,并且问个不停。被关在伦巴底监狱之中的这段平静的岁月,显然令他想通了很多事情。老头用他的理论凭空创造了一个世界。一个能够用价值来解释一切的世界。

    瑞博不得不承认,老头是除了海德先生和玛世克老师之外,他所见到过最充满智慧的一个人。从老头那里,瑞博学到了很多东西,特别是老头那套奇特的理论,给瑞博极大的启迪。当初在南港看到听到,后来又从埃克特那里学到的很多经营之道,瑞博仅仅对此有所了解。但是为什么这些方法能够有效,为什么如此经营便能够发达?瑞博对此一无所知。现在用老头的那套理论来解释,原来的那些疑问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事情原本就应该如此发展,仿佛原本就只有那样去做才是正确的。有的时候,瑞博确实庆幸能够遇到杜米丽埃先生这样的智者。

    这种又喜又忧充满矛盾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在平静中度过了。瑞博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在伦巴底监狱之中待了几天。因此当他看到拉贝尔带着一群侍卫来押解他的时候,瑞博颇感惊讶。从拉贝尔的神情之中,瑞博看到了一丝深深的无奈。

    “瑞博先生,对您身份进行确认的听证会已经结束了先期取证的工作,结论对阁下相当不利。我郑重劝告阁下,如果阁下现在放弃还来得及,陛下将以阁下身体不适为理由,暂时终止听证会的召开。然后,无限期地将听证会延期。”

    拉贝尔面无表情地说道,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我是梅丁家族的合法继承人,我绝对不会退缩,那些对我身份的指控,都是别有用心者的阴谋。”瑞博不卑不亢地说道。

    瑞博的回答,同样也在拉贝尔的预料之中。

    和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瑞博的魔杖被那些侍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那枚刻满咒文和魔符的迷银戒指同样被取了下来。令瑞博感到欣慰的是,那个侍从将魔偶当成了普通的金币,毕竟看到一块扁平的圆形金属块,很少有人会仔细看看上面印着的是国王的头像,还是一个复杂的魔法阵。被那些侍卫押着,瑞博朝着楼下走去,他甚至来不及和杜米丽埃先生告别。

    马车早已经在伦巴底监狱门口等候着了。那是一辆黑色的有厚厚装甲防护的囚车。囚车的前后左右各跟着一辆法政署专用的警戒马车。这样的阵势对于伦巴底监狱来说,也已经多年未见了,路人远远的围成一圈,在那里看着热闹。拉贝尔和瑞博一起上了囚车,囚车缓缓地驶动了。

    “听证会在何处举行?”瑞博问道。

    拉贝尔看了瑞博一眼,想了想回答道:“密斯陆广场,广场旁边就是魔法协会总部和内阁议事厅。”

    “谁来担当听证会的裁判长?”瑞博问道。

    “自然是国王陛下本人,谁能取代他的地位。”拉贝尔说道。

    “参加听证会的人有哪些?能够告诉我吗?”瑞博又问道。

    “长老院,大主教,都会派遣代表参加听证会,除此之外,瑟思堡也派遣了代表,还有京城之中一些具有影响力的家族也受到了邀请,主持听证会的是泊梭斯魔法师。”拉贝尔回答道。

    “为什么请泊梭斯魔法师主持听证会?因为我是一个魔法学徒的关系吗?”瑞博疑惑不解地问道。

    “对于国王陛下的布置,我也不太清楚。”拉贝尔说道。

    瑞博看着拉贝尔淡然的神情,心中升起一丝疑虑,拉贝尔显然知道内幕,他没有说实话。瑞博开始寻思,为什么国王陛下会请一位魔法师来主持听证会。这里面显然隐藏这某种阴谋。针对自己的阴谋。

    瑞博心中变得忐忑不安,虽然他在瑟思堡大教堂的那次身分鉴别仪式上曾经面对面地杀死过一位魔法师。但是,那次完全是因为那个魔法师没有防备,而且自己手臂之中更隐藏着一件致命的凶器。在近距离,那把弩弓显然要比任何武器都更加可怕。

    现在情况万千不同,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武器的自己,怎样才能对付得了一位实力高超的魔法师呢?坐在车上,瑞博陷入迷惘之中。

    马车平静而又急速地行驶在佛朗克宽阔的街道之上。街道上面湿漉漉的,两边堆积着铲起的积雪。半人高的积雪就像是两道城墙将路面和行人完全隔开。人行道上,没有几个行人,只有一道道雪橇滑过的痕迹,路面的积雪被铲掉之后,那些轻便的狗拉雪橇只能够行驶在人行横道上。

    透过囚车的窗口,瑞博突然看到窗外远处有一个他所熟悉的身影。驾着雪橇,在行道树和花坛之间快速穿梭,还不停的挥舞着手臂的家伙,不正是法英哥那个小偷吗?

    对于法英哥,瑞博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此时此刻看到一个他所熟悉得人,瑞博的心情忍不住激动了起来,不过幸好埃克特对他的严格训练,这时候起到了作用,瑞博虽然极度兴奋,但是表面上仍旧装出淡然的神情。从法英哥那不停挥舞着的手臂中,瑞博解读出了埃克特想要传达给自己的信息。

    “危险——暗礁——精神——控制”。那是旗语,船员们在海上的时候,用来传递消息的一种特殊方式,从小生长在南港的瑞博当然一眼便认出了旗语。原本他小时候的梦想便是成为一个海员,在大海上闯荡,因此他缠着考尔叔叔学会了旗语。

    埃克特通过法英哥传达的消息再明确不过了,瑞博终于明白为什么国王陛下让一个魔法师来主持听证会。虽然不太清楚那位泊梭斯魔法师的底细,不过他想通过某种手段控制自己的精神意志,这一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想要做到这件事方法又很多种。催眠。精神诱导,幻术,全部都是能够达到目的的方法。瑞博静静地坐在那里,心中却在暗自祈祷。祈祷泊梭斯魔法师不是一位幻术师。

    对于幻术魔法,瑞博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如果有人想要用催眠或者精神诱导来对付他的话,他倒是一点都不怕。当初在隆那男爵的林间别墅之中,用玛世克老师的那枚戒指吸收“最强魔法师”布设的精神魔法的时候,瑞博便承受住了那可怕的精神魔法的冲击。

    玛世克老师曾经说过,他的身体已经和那枚戒指构成了一个奇特的整体,成为了一种强大的精神魔法的载体。

    虽然瑞博对于魔法的认识极为有限,不过他很清楚,同样性质的魔法进行对抗,力量强大的那一方将是绝对的胜利者。大魔导士开米尔迪特是有史以来力量最强大的一位魔法师,后世的魔法师根本无法望其项背,他所遗留下来的力量,同样也不是当代魔法师能够抗衡的。

    当初在巴特森林之中,玛世克老师甚至无法*近,藏有开米尔迪特亲手制作魔偶的别墅,力量的差距便可见一斑。

    坐在马车上,瑞博心情稍微安定了下来,他看着窗外驾着雪橇飞驰着的法英哥。在更远的地方,还可以看到其他雪橇飞驰而过。如果猜测的没错的话,那是法英哥的手下们。显然这绝对不会是法英哥自做主张的布置,埃克特恐怕早已竟在幕后安排好了一切。

    ……

    密斯陆广场位于佛朗克市中心东南方的一角。那里是佛朗克最高档的地区之一,赫赫有名的撒伯顿大道就横穿过这座历史悠久,同时又威名显赫的广场。

    瑞博现在经过的这条英巴斯大道虽然不像撒伯顿大道那样赫赫有名,不过同样也是各国使馆云集的一条繁华街道。

    一路上都能够看到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建筑物,那些建筑物门前无一例外都站立着手持长戟,佩戴利剑,身上穿着笔挺的军礼服和锃亮铠甲的仪仗卫兵。

    大道之上有不少马车跟随着瑞博乘坐的这辆马车同行,不过他们并不敢*近。瑞博猜测着,乘坐在这些马车上的人物,有哪些是听证会邀请的贵宾,有哪些是看热闹的路人,又有哪些是埃克特布置好的接应。

    马车减慢速度开始绕着圈子想要停*在路边的时候,瑞博总算是看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听证会召开的场所,密斯顿广场。

    密斯顿广场是一个占地极广的广场。它的中央是一块高出地面一米左右的平台,平台占地至少达五六亩。砌造起这座平台的材料是大理石,上好的白色大理石表面摩得极为光洁平整,就想镜子一般清晰地映照出四周的景色。

    平台四角树立着四根支柱,在阳光的映照之下闪烁着黯淡的金属光泽。瑞博清楚的感到其中的一根支柱之上聚集着大量风的精灵。那根支柱就像是一道枷锁,将四周所有风的精灵全部都禁锢在了它的上面。

    “您不打算下车吗?”拉贝尔提醒道。

    瑞博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呆。

    和拉贝尔一起从马车上下来,那些法政署的侦探立刻围拢过来。他们的样子与其说是押送,还不如说更像是保镖。

    沿着台阶登上平台。平台呈十字型铺着四条长长的红地毯。

    中间的位置摆满了座椅,座椅上坐着的那些人物,个个衣着华贵,器宇不凡。能够受到邀请出席听证会自然是佛朗士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派出的代表。

    瑞博如果不是作为听证会的主角,以梅丁家族的声望根本就没有资格出现在这种场合。

    那些受邀请列席听证会的豪门子弟,虽然早已听说,最近发生的一连串轰动全国的重大事件的主角,这位瑟思堡领主继承人是一位未成年的少年,但是看到瑞博本人的时候,他们仍旧吃惊不小。

    在佛朗士南方所发生的一切,传到京城之后,早已经变得面部全非,其中不乏荒诞离奇的描述。现在看到传闻中的主角,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的时候,众人更加感到不可思议起来。

    瑞博对于那些旁听者惊奇的目光并不感兴趣,他的注意力被四周的支柱所吸引。走上平台之后,瑞博立刻感到身体变得沉重起来,显然是那些支柱之上附着的力量,已经作用在他的身上。更令他感到惊奇的是,那四根立柱就好像支撑起一座无形的屏障一般,将冬季的严寒完全抵挡在外边。平台之上暖洋洋的,就像是三月间春光最灿烂时候的天气。

    瑞博跟在拉贝尔身后走到平台中央。尊贵的国王陛下还没有到来,裁判席上同样空空如也,只有那位哥德布。福科斯伯爵坐在裁判席的一角,他热情地向瑞博打着招呼。

    当着众人的面,福科斯伯爵的举动,无疑是一种信号,在长老院中有着极大影响力的福科斯家族,支持瑟思堡继承人的信号。那些旁观者立刻骚动起来,坐席之间立刻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甚至有不少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停地走来走去,和其他人交换着意见。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场听证会很有可能成为国王陛下和长老院彻底决裂的开始。

    瑟思堡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为国王陛下在佛朗士王国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能否得到承认的象征。无论是国王陛下还是长老院都已经骑虎难下。不知道是为了让参与听证会的旁听者们能够有充足的交流时间,还是为了显示王权的至高无上,国王陛下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在裁判台正中的宝座之上。那些长老院的成员倒是纷纷到场,不过出了福科斯伯爵之外,其他人的态度全都暧昧不明,显然长老院本身也有截然不同的意见。

    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物,瑞博并不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裁判台一角*近出入口的那个魔法师身上。

    这位魔法师年纪颇长,长长的脸颊配上一部飘逸的洁白长须,确实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他的鼻子上架着一幅金丝边眼镜,眼睛又细又长微微的眯缝着。这位魔法师身上穿着一条华丽的长袍,领口和袖子上缝着金色的丝绸边条,袍子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银色新月花纹。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长的魔法杖,顶部镶嵌着三枚互相交错的月牙装饰,各自闪现着金,银,铜的光泽。装饰的底下镶嵌着一排绿松石。

    他是瑞博所见到过的第三位魔法师。

    瑞博的老师玛世克魔法师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那个死在瑞博手中的魔法师充满了神秘和诡异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来自于异界的生物。

    眼前这位魔法师却是瑞博所见到过,最气派的魔法师。

    那根魔杖也不是玛世克老师送给自己的魔杖所能够比拟的。

    瑞博的心中又忐忑不安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身穿红袍顶着一幅白色帽冠的神职人员朝着他走了过来。

    拉贝尔立刻深深得鞠了个躬毕恭毕敬得说道:“大主教大人,没有想到您会亲自出席听证会。”

    “伊斯塔大人,我能够为拜恩迪特先生作圣水祝福吗?”大主教问道。

    拉贝尔有心阻止,但是大主教地位崇高,而且作圣水祝福是连死囚犯都能够享有的权力,出面阻止,不但形同公然对抗教廷,而且名不正言不顺。

    有心退却,拉贝尔又害怕大主教在瑞博身上动什么手脚。

    “愿在天上仁慈的父,驱散人世间一切困苦和忧愁,愿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父,保佑他的子民得到心灵的平静。”大主教并不打算获得拉比尔的同意,他开始祷告起来。

    拉贝尔无可奈何得站在一边,他只能够密切注意大主教的一举一动,不让他有暗中做手脚的机会。

    幸好,大主教仅仅从手中的圣水杯子之中,蘸了一些圣水,在瑞博的额头之上点了一点。

    看着退回到裁判席的大主教,拉贝尔总算送了一口气。

    拉贝尔并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他转过头去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泊梭斯魔法师。

    魔法师无动于衷的神情,让拉贝尔感到放心。

    但是他并不知道,大主教画在瑞博额头的这道标记,已经开始发挥了作用。

    瑞博突然之间感到有人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那种感觉非常奇特。

    “瑞博,你尽可能保持平静,我是毕黎留大主教,我奉教宗陛下的命令来帮助你,现在连接在你我之间的这条精神上的联系,是天庭诸神的力量,而并非魔法。”

    “国王陛下被欲望蒙住了双眼,他想用世俗的力量和父神相抗衡,那个泊梭斯拥有邪恶的力量,他的魔法可以控制那些意志薄弱的生物,将这些生物变成他的奴仆,但是,拥有坚定信仰的父神的信徒,绝对不会受到他邪恶力量的控制,父神通过我的手,正在帮助你,帮助你对抗泊梭斯的力量。”

    大主教传达的消息,让瑞博安下心来。

    看来泊梭斯魔法师也是一位召唤师,不过他控制的恐怕是那些高级的生物。

    瑞博曾经听玛世克老师提到过,召唤师能够驾御生灵,让它们为自己做事,军队之中召唤师可以说是最受欢迎的魔法师。

    他们可以控制飞鸟,让它们成为军队的耳目,他们可以控制田鼠,让他们窃取情报,打探消息。

    召唤师的级别越高,他们能够控制的生灵就越高等,越聪慧。

    最高等级的召唤师甚至有能力控制被称为万物之灵的人类。

    泊梭斯恐怕就是这样的魔法师。

    瑞博并不知道,神职人员的圣灵术用来防御召唤师的精神控制是否有效,不过瑞博绝对可以肯定,他的那枚戒指之中封存着的精神魔法,绝对远远超过泊梭斯的力量。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那枚戒指回到他的手中呢?

    正当瑞博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之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思想,你想要拿回你的戒指,放心好了我的孩子,我会帮你实现这个愿望,不过你得告诉我,那枚戒指现在在什么地方。”

    瑞博猛然一惊,他转过头去朝着拉贝尔问道:“拉贝尔先生,我的魔杖以及我的魔法戒指,您有没有妥善保管好?它们都是极为珍贵的法器。”

    拉贝尔对于瑞博的问题并不以为然,他很清楚,这次听证会一旦作出对瑞博不利的控告,这位小继承人将在伦巴底监狱之中度过余生,到了那个时候,魔杖和魔法戒指都将为宫廷魔法师瓦奇所有。

    不过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当面明说,拉贝尔立刻回答道:“请阁下放心好了,您的东西我们绝对小心看护,听证会结束之后,它们就可以回到阁下手中。我的部下正小心翼翼得看管着它们呢。”

    正当瑞博想要将这个消息转告给大主教知晓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明白了,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瑞博转脸望去,只见大主教不慌不忙得召过一个身材矮小的小修道士来,吩咐了他几句。

    那个小修道士立刻飞快得跑了开去。

    看着那个小修道士贼头贼脑的样子,瑞博一眼便看出他的身份。

    除了法英哥这个家伙,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像这样一身贼相。

    不过此时此刻看到法英哥,瑞博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

    看样子教廷已经和埃克特先生取得联系,不但如此,将法英哥堂而皇之得带到这种地方,显然教廷已经打算公然站出来反对国王陛下了。

    除此之外,瑞博对于法英哥的偷窃技术也很有信心。

    这个贼头偷东西很少失手,在金手指中这个家伙的实力绝对数一数二。

    正当瑞博翘首盼望着法英哥尽快将魔法戒指送来给他的时候,那位国王陛下终于到达了会场。

    当庄严嘹亮的军礼号响起的同时,所有的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鼓手和仪仗队站在红地毯两旁,随着整齐的鼓声,佛朗士十六世陛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操劳于国事的他,显得极为老迈,幸好那顶金色的假发掩盖了一丝颓唐的神色。

    国王的身体有些佝偻,低垂的右手拎着那根象征佛朗士王权的权杖。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脸上的皮肤显得极为松弛,腮边的肉就像是一对泄了气的皮囊一般耷拉着。

    好像是有默契一般,众人一起向国王陛下行礼致敬,鼓声骤然而止。

    等到国王点头致意之后,众人才纷纷恢复原有的姿态。

    走到裁判台正中的王座前面,国王看了瑞博一眼。

    他很想从瑞博身上分辨出拉贝尔所说的那种刺客的气质。

    只可惜,他那双昏花的老眼看到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在他眼中,这个少年甚至在京城的豪门世家子弟中都算不上是顶尖出色的人物。

    难道就是这个少年令他的计划屡屡破灭,甚至令他一度处于相当不利的境地。

    如果不是他在一年以前,便暗中和得里至王国秘密接触,得里至的特使又恰好在自己处境最艰难的时候,到达佛朗克。

    如果不是这份协议及时得将自己从权力危机的边缘拉出来,恐怕现在坐在王位上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国王看了看瑞博,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大主教以及那些长老院代表。

    所有的人都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面孔,国王鄙夷得看着这些人。

    和他们这些人比起来,他也许更看得上那个少年。

    不管怎么说,瑟思堡和佛朗士南方这块土地,是近百年来,发展最快的一个地方。

    治理那块地方的梅丁家族,不能不说是一个有本领的家族,如果这个家族愿意归顺自己,他倒是很乐意接受。

    不像眼前这些家伙,他们甚至连自己的领地都不关心,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能够从佛朗士王国的国库之中挖出多少金币来。

    如果说菲利普斯是生长在佛朗士王国的一颗毒瘤,随时都有可能夺取它的性命的话,那么这些家伙便是佛朗士王国身上的脓包,虽然不致命却让它浑身溃烂。

    国王陛下扫视了众人几眼,突然间提高了嗓门说道:“各位,最近这段时间,大家想必都因为瑟思堡领主继承人身份的确认而烦恼了很久,今天就让我们一劳永逸得解决这件事情。”

    国王停顿了一下,然后加重了语气说道:“为了公证,我还邀请了极为特殊的贵宾,他们不可能偏袒任何一方,这几位贵宾便是千里迢迢到达佛朗克,给佛朗克和得里至带来了和平和安宁的亨利德王子和希娅公主。”

    说完这些,国王陛下举起右臂。

    顺着他手臂的方向,只见两位身穿异国盛装的年轻人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上前来。

    瑞博惊异得望着那两个人,那两位身份高贵的得里至王室成员,竟然是他原本就认得的人。

    只不过当初在巴特森林之中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全都打扮成行商模样。

    瑞博绝对无法将眼前这位端庄典雅的公主殿下和巴特森林之中那个淌着水将敌人引到他们那里的恶毒女孩等同起来。

    国王得意洋洋得看着重臣,这场听证会他将得里至王国的使节请到这里,原本就有向众人施加压力的想法。

    现在效果颇令他满意。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位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的脸上居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公主殿下更是紧紧盯着瑟思堡的小继承人。

    看样子他们俩和瑟思堡小继承人并非初次相遇。

    亨利德王子的心情同样动荡不已,他确实没有想到,瑟思堡领主继承人竟然是在巴特森林中和他们生死相搏的那伙人中的小魔法师。

    对于这伙来历不明的人物,他原本就极为感兴趣,如果不是因为他身边人手不够的话,他一定会将这伙人调查个水落石出。

    佛朗士南方这个从来没有人注意的偏僻角落居然隐藏着这样实力超绝的高手,亨利德王子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从来没有见识过那样完美的组合,实力超绝的刺客,勇猛无畏的战士,箭法精准的弓箭手,潜力巨大的魔法师,还有那天衣无缝的默契配合。

    令他感到困惑的是,他找不到一种有效的方法来抗衡这样的组合,这是已往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无论是对佛朗士王国盛名远播的圣骑士团,还是那六位传闻中的魔导士,他都有抗衡的手段,无论是战是守,他都有应对的策略。

    但是这一次却毫无办法,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天衣无缝的组合。

    另一个让他感到困惑的事情便是,他是不是要遵从奥格大师的建议。

    大师显然对这件事情了如指掌,他建议自己站在瑟思堡的立场,尽可能让佛朗士十六世向瑟思堡妥协。

    大师的预见从来没有发生过差错,他建议自己在佛朗士王国绕一个大圈,最后才到达首都佛朗克。

    因为从意雷到南港绕了一大圈,到达佛朗克的时候,那位国王陛下正好处于走投无路的境地,两国的协约是唯一能够将他从困境之中解救出来的东西。

    因此在谈判中,那位国王陛下承诺了很多,他原本绝对不会答应的条件。

    所有这一切全都是大师,那超绝智慧的功劳。

    亨利德王子早已经打定主意,对于大师的指点,一定要言听计从。

    但是现在,一种杀意从他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

    也许趁此机会挑动佛朗士十六世将那伙人全部杀掉,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便被亨利德王子给掐灭了。

    他突然间意识到,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念头。

    现在佛朗士十六世仍旧处在岌岌可危的境地,他显然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神出鬼没得取人性命的死神般的人物。

    瑟思堡一旦动用这最后的杀着,事情便会变得不可收拾。

    那位国王陛下一旦死亡,他签署的协议将会变成一张毫无用处的废纸。

    菲利普斯亲王将会坐到王座之上。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父王愿意看到的局面。

    想到这里亨利德王子将杀意全部从脑子里面驱逐了出去,然后换了一幅热情洋溢的笑容,朝着瑞博打了个招呼。

    那位公主殿下是个人精,她看到哥哥举动,自然立刻猜到哥哥心中的想法。

    论起变脸的功夫,没有人比她更加擅长。

    这位希娅公主立刻露出天真烂漫的笑脸,甚至还向瑞博招了招手。

    得里至王国特使异样的反应,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原本已经将宝押在国王陛下身上的人,现在又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甚至包括佛朗士十六世本人都感到异常惊诧,他感到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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