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徐世程背着手大步流星朝外就走。在他身后,还跟着俩提着贵重物品的小厮。门口,更是准备好了一辆马车,上头满载着徐世程挑好的货物。
直到徐世程的身影消失,肖白图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转过头对着邵北说:“你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方才邵北语出惊人,可没等肖白图反应过来呢,徐世程那厮便回来了。碍于徐世程在场,他不好说什么,只是邵北的话太过出人预料,肖白图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是以方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徐世程前脚一走,他后脚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看来你已经未老先衰了,或者是记忆力或者是耳朵出了问题……好吧。”在肖白图恼羞成怒前,邵北作势高举双手,而后平静地说:“我是说,我们送给马士英一支军队怎么样?”
“然后呢?”
“然后?”邵北坐下来,摸着下巴说:“然后马士英就有了一支军队,一支装配44步枪的近代军队。这支军队足以将所有反对力量都镇压下来,马士英可以如愿以偿地仿效郭子仪一般对内整肃朝政,弹压各镇;对外抗衡满清……”
“再然后呢?”
“再然后?”邵北摊了摊手:“没了。”
肖白图倒吸一口冷气,抓着头皮叫道:“我说邵北,究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送马士英一支军队?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扶持徐世程”
“是有这个考虑。”邵北干脆地承认了下来。
“一支拿着44的军队,武器装备、训练……这些全都我们出,训练好了给马士英送过去……这不缺心眼么?从头到尾我们一毛钱利益都没有,你怎么说服决策组?”
“让我想想。”邵北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我记得没错的话,决策组已经授权,让我们用合理的价钱购买香港以及新安县南部的使用权……那我们可以这么操作。首先给马士英来一次武器演示,然后再来一次军演,而后用强大的战斗力诱惑他,最后提出用香港以及新安县南部的土地交换这一切。”
“你不觉着你有点异想天开么?”肖白图没好气地说:“别忘了那些明朝人都是偏执狂,不纳贡、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你说的那是明朝。”邵北不屑地说:“别忘了现在是南明。”
“有区别么?”
“当然有。”邵北微笑起来。
关于那条‘不赔款、不割地、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明朝祖训,到了南明时期已经完全形同虚设了。南明几个皇帝,一个比一个跑的快。鞑子离着还几百里呢,当皇帝的首先崩溃,领着一群老婆孩子就跑。
而那些偏执狂一般的士大夫,迫于严峻的形式,更是把所谓的祖训丢尽了长江里。弘光时期,南明不止一次地遣使去北京跟满清交涉,企图与满清结盟好对付农民军。懂得变通是好事儿,问题是这帮子士大夫搞错了变通的对象。他们天真地以为鞑子只是求财,无意于大明朝的花花江山……就如同崇祯年间一般,大肆劫掠而后返回盛京老窝。
而当南明的士大夫发现鞑子有意于天下的时候,他们又天真地提出要跟满清划江而治……联合起来剿灭农民军。谁叫农民军把崇祯皇帝逼死的?最重要的是,闯军在北京的所作所为,在士绅眼里闯军已经成为大敌
南明正在做的以及将要做的蠢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南明是懂得变通的。而交易的对象又是马士英。老马现在是南明的首辅,但他这个首辅就如同空中楼阁,全靠四镇总兵支撑着。四镇以此为要挟,攫取了南明绝大多数的财政收入。
这简直是要南明以及他马士英的老命
而一旦没了四镇支持,他马士英必定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南京可是东林党的老窝,恨极了马士英的东林党在这儿的能量,可是强大无比。
说句大白话,他马士英距离众叛亲离也不远了。现在就好似整个人挂在空中楼阁里,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从空中摔下来,死无葬身之地。这种情况下,雪中送炭一般送老马一支军队,而交换条件仅仅是鸟不拉屎的一块地方。况且只是使用权,并非割地。这可是有先例的,话说葡萄牙人占的澳门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有先例,意味着阻力利益又足够的大,马士英只要不傻,一准会答应下来。
“但这有个前提。”邵北竖起一根手指:“前提是必须让马士英认识到新式火器军队强悍的战斗力……所以,你觉着怎么样?”
肖白图沉默半晌,消化完邵北的说辞,而后撇撇嘴:“听起来不错……可我总感觉这是一个馊主意。”
“感觉?”
“没错,我预感这主意会很糟糕,而且这种预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肖白图肯定地说。
邵北微笑起来:“很好,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方案办吧。”在肖白图疑惑地看过来之后,邵北说:“因为你的预感就跟做梦一样,每次都是反过来的。”比如这厮预感会与明朝美女来一次亲密接触,然后**给了澳门的一位芙蓉……还是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也亏着这厮走运,否则这家伙绝对会死在梅毒上。要知道直到现在,搞有机化工的卢粤与生物制药的赵文怡才少量制取治疗梅毒的特效药。
“胡说八道,老子去年是流年不利好不好”肖白图立刻跳着脚反驳起来。这厮很明显知道邵北是在说什么。
俩人正说话的光景,狗腿子带路党梁二又颠颠地跑进来了。
“两位老爷,郑森来访。”
“恩?年轻的国姓爷来了?快请”邵北很兴奋。同时也长出了一口气。因为年轻的国姓爷依旧如同历史一般到了南京求学,没有因为澳洲人的绑架而耽误前程。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身蓝衫的郑森脸上挂着笑意走了进来,见到邵北与肖白图,先是抱拳。似乎觉着有些不妥,干脆来了个鞠躬:“两位先生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抬起头来,笑意当中,包含着一股子亲热劲。
“是啊,又见面了。几个月没见,怎么样?现在已经在国子监求学了吧?”肖白图笑着打招呼。
“咦?肖先生倒是消息灵通啊。”郑森点头承认。话说当日郑森乘坐着快船回到大明,辗转又到了老家福建。
一别一年半,他老爹郑芝龙想儿子都快想疯了。拉着郑森左右瞧了半晌,见没缺胳膊少腿的,这才放心。转而郑芝龙便大发雷霆
任谁自己的儿子被外人挟持了一年,这心里头都会窝火。气愤之下,郑芝龙便叫嚷着要给澳洲人点颜色看看,澳洲不知道在哪儿,那就干脆派船队平了香港。
结果郑森只用了一句话便把老爹的火气给平息下来了——澳洲人把吕宋给占了
郑芝龙起初还以为儿子在开玩笑,可发现郑森没开玩笑之后,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详细询问一番,将整个战争过程了解了一下,整个人怔在那里,好半晌没说话。
盘踞在吕宋的西班牙人可不好惹几十条大型战舰,上万的士兵,就这么让澳洲人轻描淡写地给平了?而且是在澳洲人兵力占据绝对劣势的情况下……那澳洲人的军力得多强悍?找澳洲人的麻烦?那不等于送羊入虎口么?
就这么一桩事,郑芝龙一晚上都没睡好。郑家是海上起家,海上就是其根本。他郑芝龙得时刻留心海上各方的变化。而今西班牙人完蛋了,澳洲人强势而来,这今后该如何与之打交道,倒是要仔细斟酌。
而另一桩事,又让郑芝龙好几天都没睡好——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变了以前那个仗剑书生没了踪影,现如今满口都是莫名其妙的词汇与理论,一会儿吵吵什么约束皇权,一会儿又叫嚷着众生平等。而且郑芝龙根本就辩驳不过自己儿子,可把他给气得够呛。
十来天之后,郑芝龙觉着长此以往自己这儿子就完了,索性修书一封,让郑森去南京国子监求学,并且拜入东林名流钱谦益名下。比历史上晚了半年,郑森到底还是来了南京。
“这算什么?”肖白图得意地说着:“我不但知道你入了国子监,还知道你拜了钱谦益为师,对不对?”
肖白图话音刚落,郑森的脸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
“恩?难道我说错了?”
对面的郑森踯躅半晌,才有些无奈地说:“一个月前是这样,可现在……唉。郑森惹恼了钱师傅,如今算是被逐出了师门。”。.。
迷航一六四二273被逐出师门的国姓爷(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