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孙老得罪了?我可是瞧见了,孙老瞧你的脸色可是不善啊。”游南哲笑嘻嘻地冲着在自己对面用餐的邵北说。
邵北细细咀嚼着食物,缓缓咽下,皱了皱眉说:“食不言寝不语。”
游南哲热切地催促着:“哪儿那么多臭máo病?赶紧的说吧……这海上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
邵北干脆不吃了,放下餐具,叹了口气说:“我只是向孙老灌输了一下现代思想,大概讲了讲君权神授与家天下之类的是错误的。又给他普及了一下地理知识,最后就军事理念进行了深入探讨……”
恩,大概过程就是如此。孙传庭坚持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邵北举了西班牙人与荷兰人的例子之后,孙传庭很是讽刺那俩小破国家不过是番邦蛮夷罢了,想当大明子民大明朝还不乐意要呢。
邵北说既然荷兰跟西班牙人都不属于大明管辖,那怎么我们澳洲就归大明管辖了呢?老头气得胡子都发抖,长篇大论一通,核心思想就是邵北‘数典忘祖’。在孙传庭的思维观念里,从大明土地上出去的人,甭管身在何方,那都是大明朝的子民……很强大的思维方式。
邵北又说,我们都自己建国了,不可能是大明子民。
老头更生气了,除了继续扣数典忘祖的帽子,老头甚至用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说了一番替朝廷剿灭邵北他们这些反贼的意愿。
扯皮半晌,邵北决定从孙传庭最开始的论调着手。他从自己的住所取出了一副地图,明白无误地告诉孙传庭,这个世界总面积一亿四千九百万平方公里,大明朝就算把吐蕃、瓦刺、鞑靼都算上,也就一千万平方公里,什么王土王臣的纯粹是在做白日梦。
老头很不服气,指责邵北的地图nòng虚作假……
邵北终于发现自己与孙传庭进行的争吵,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争吵了。隔着三百七十年的代差,孙传庭这老头就算再怎么能耐再如何博学,那也只是在兵法与儒家学术上,跟他讲自然科学也讲不通啊。然后他开始策略地开始迂回,并且成功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军事上——相比于其他自然乃至社会科学,军事力量看得见摸得着,没法nòng虚作假,最容易用事实说话。
再之后,这场争吵暂停了下来,孙传庭也出现在了远征舰队中。当然,陪同孙传庭的除了傅大侠,还有最近钻研《社会契约论》的郑森。
这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再如何先进的现代理念,也需要强大的武力支撑。要是老美沦落为东南亚的那些小破国家,就算好莱坞拍再多的片子,于政治文化输出也毫无用处。就跟大家伙看宝莱坞电影一样,纯粹看热闹,看到阿三如何落后,还会十分惬意地调侃上两句。
“然后呢?”
“然后?”邵北指了指远处瞅着自己运气的孙传庭:“你看到了……我们谈崩了。”
游南哲哈哈大笑起来,他很满意这一结果。
“你在幸灾乐祸么?”邵北挑了挑眉máo。
“不——”游南哲晃了晃手指:“——我只是对这种跨越三百七十年的沟通感觉很有趣。”
邵北轻轻一笑:“这很正常,你不能要求一个明朝人却有着现代人的思维方式。而且——”说着,邵北看向了窗外,一成不变的海景当中,长长的炮管显得那么的突兀:“——我现在十分期待孙传庭瞧见舰队火力密度时候脸上的表情……那肯定很精彩!”
“没错。”游南哲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皱眉抱怨道:“但这一切都要等到五天之后……见鬼,我已经受够龟速了!”
龟速!当然,这只是相对来说。但习惯了海权号巡航十五节航速的大家伙,对于这种平均也就六节的速度,实在烦躁到了极点!
海权号可以跑出二十一节,两艘飞剪可以跑出十八节,拉齐维尔能跑到十二节,而那艘盖伦与东印度商船却只能跑八节——最高航速八节。而一只舰队的速度完全取决于最慢的那艘船,所以不管其他船速度如何快,现在舰队只能以六节的航速缓慢地朝着目的地蠕动……每小时十一公里的速度,这不比正常人晨跑的速度快多少!
事实上不止是游南哲在抱怨,就连舰队的最高指挥官王铁锤准将也在抱怨。准将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发誓,那三艘船绝对不会成为日后澳洲海军的一员。白给都不要!那悲催的速度绝对会让人抓狂。这种念头在脑子里不停地萦绕着,到最后他已经烦躁了起来。
而让他烦躁的还不止这一点,站在控制台上,他扭头又瞧见了那艘该死的船:“这些荷兰佬还跟着呢?”他恼怒地注视着那条悬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号的战舰,这艘如同苍蝇一样讨厌的船,自打舰队进入摩鹿加群岛就一直吊在后头了。毫无疑问,穿越众庞大且强悍的舰队,引起了荷兰人的不安。
事实上一开始对方有三艘船,几个小伙子发现之后,立刻兴奋地怂恿着将对方击沉——小伙子们对荷兰人毫无好感。但王铁锤在权衡了作战任务乃至荷兰人这会儿一百五十艘船、四十艘战舰以及上万名雇佣兵的实力之后,选择了对其视而不见。不论怎么看,现阶段的澳洲都无法承受双线开战,尤其是在荷兰人在亚洲的实力比西班牙人还要强的情况下。
但这种无视似乎让对方会错了意,这都快一天了,那艘该死的荷兰船还吊在后面。既不远,又不近,监视着穿越众的庞大舰队。
而到了现在,王铁锤忍不住了,他决定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通知舰队展开战斗队形,把那只恶心的苍蝇赶走。”
海权号新任大副董建恒先是错愕了一下,紧跟着兴奋起来:“用不着,三千米的距离,我们的速射炮就能打到。”
王铁锤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让你展开战斗队形,没让你击沉对方。”现在就同鼎盛时期的荷兰人开战?王铁锤还没有发疯。“上尉,执行我的命令。然后找个会荷兰语的家伙去跟他们jiāo涉。”
现任海权号大副董建恒立刻通过对讲机将这一命令下达,然后六艘船集体转向,将侧舷的炮口对准了那艘荷兰人的船。
起初荷兰人还没当回事。本来嘛,足足三千米的距离,这么远摆出战斗形态,吓唬谁呢?然后荷兰人先是瞧见那艘诡异的大铁船上冒出了火炮的烟雾,紧跟着他们眼睁睁瞧着三枚炮弹划着轨迹飞他们的船,之后一头砸进了四百米开外的海水中……
“见鬼!怎么会有打这么远的炮?”约翰尼斯船长吓了一跳。
但这仅仅是穿越众舰队表演炮术的开始。海权号开火后不久,两艘飞剪依次开火,先后六枚炮弹同样砸在了四百米外的那片水域。
这样恐怖的炮术表演,顿时让整船的荷兰人都吓坏了。虽然已经瞧出来这只是在示威,但谁能保证对方下一发炮弹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约翰尼斯船长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跑都跑不掉,似乎投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打算下令降帆投降的时候,情况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一艘小艇好似飞了起来,只是眨眼之间就到了自己面前,而且对方还打着白旗!
“船长……我想对方是来谈判的。”
小艇绕了两圈,在确认荷兰人知道了自己的意图之后,缓缓停在了船的侧翼。然后一身陆战队军服,鼻梁上卡着墨镜的马卡洛夫,抄起一个喇叭,用娴熟的下德意志语询问:“谁是这艘船的船长?”
快艇乃至电子扩音器明显唬住了荷兰人,直到马卡洛夫问到第二遍,船长约翰尼斯才支吾着说:“我是……”
“船长先生。”趾高气扬的马卡洛夫显然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而且这家伙还极端仇视荷兰,所以说话就不会那么客气了:“听着,我的长官让我转告你,他要求你立刻将船掉头,随便去哪儿,总之不要再跟在我们的后面。”
“为什么?”约翰尼斯愣了一会儿之后,显得很愤怒:“你们无权要求我们返回。而且我们也没跟着你们,我们只是正常在大海上行船……”
约翰尼斯还要说些什么,但立刻被不耐烦的马卡洛夫打断了:“随你怎么说。但别忘了,这里是大海。要知道大海上随时可能发生一些意外。”
约翰尼斯的心脏猛烈地chōu搐了一下:“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威胁么?”
“不不不,这只是一个善意的劝告。船长先生,如果你继续跟在我们后面,那很可能会遭遇到触礁、暴风……谁知道呢?总之一定会发生某些很严重的事故。就像我说的一样,这里是大海,什么都可能发生。”
约翰尼斯看了看趾高气扬的马卡洛夫,又看了看远处的舰队,尤其是那艘如同小山一般的海权号。他吞了口口水,终于做出了决定:“请转告你的长官,我们马上就离开,马上。”想了想,他又问:“只是……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马卡洛夫裂开大嘴笑了:“我们?澳洲人!记住了,我们是澳洲人!”小艇突突突地远去了。
只留下都约翰尼斯在那儿反复呢喃着‘澳洲’这个词。而都不用他吩咐,船上的水手立刻忙碌起来,这艘荷兰船随即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用最快的速度迅速远离了那支危险的舰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