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邵北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可当他时隔半年再一次回到中南的时候,还是被中南巨大的变化惊呆了!
距离几海里之外,便瞧见冶金工厂那些烟雾成云的烟囱。灰黑色、灰白色的烟雾不停地从高耸的烟囱中冒出,而后被午后从内陆刮起的风吹向海面,远远看过去整个中南仿佛置身于云雾当中。如果忽略掉眼前碧蓝的大海,想着自己不是坐在船上而是坐在火车车厢里,那就跟后世乘坐火车路过鞍山看到的场景差不多。
站在船首的邵北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除了咸湿味儿,似乎隐隐夹带着煤烟与硫磺特有的刺鼻气息。
嗅着这股气味,从前对环境污染深恶痛绝的邵北,这会儿心情说不出的愉悦。这是工业文明的气息啊!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空已经一年半了,起初大家伙都是抱着享受的心态看待周遭环境。绿色、纯天然、无污染、天然氧吧……后世上哪儿找这种好地方去?
可时间一长,随着没有现代工业的种种不便一一凸显出来,连最死硬的环保主义者都受不了了!绿色,到处都是绿色,绿得让人烦躁!出门靠走,喊话靠吼……连一块布都要进口,这种日子所有人都受够了。以林有德、周比利为首的‘工业党徒’干脆喊出了‘要工业不要绿色’的口号,并且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拥护。
艰苦奋斗了一年半,从无到有,大家伙将中南发展成这样,实属不易。虽然现在各项产业顶多也就算是密集型手工业,算不上真正的工业。可实验xìng质的蒸汽机都搞出来了,距离工业社会还远么?
海权号渐近,繁忙的码头尽显眼前。是的,繁忙!
除了最西边那条新建的百多米长的泊位,是给海权号预留的,从而空置着之外。其余十几个泊位,各种船只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这些船,大多数都是林德嘉那姑娘造的水泥船。船身全长十五米,中间竖着一根挂着风帆桅杆,七八个人就能cào纵,一次可以载重两百吨。当然了,由于这船纯粹就是水泥与铁丝网造的,抗风làngxìng就甭提了。在内河、沿海跑跑还可以,要是深入海洋,赶上大风大làng那就等着喂鲨鱼吧。
但这种水泥船最大的好处就是便宜啊!学金融的许楠莹姑娘曾经算了一笔账,造一艘水泥船的成本,是同吨位木头船的10%左右,便宜啊!而且造木头船还得进口柚木、桐油等材料,造水泥船完全用现有的材料就能搞定。虽然跑远洋不行,但跑跑内河、沿海,运送矿石、捕鱼之类的,这些都完全没问题。
于是乎,在一年多时间内,林德嘉这姑娘愣是爆出了将近百艘的水泥船。以至于决策组不得不出面进行干预了……船舶工业蓬勃发展是好事儿,可造出那么多的水泥船,也得有人开啊?扔沙滩上风吹日晒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之后林德嘉虽然停止了这种爆水泥船的举动,但这并不表示她停了下来。恰恰相反,这姑娘已经不满足于数量,转而开始追求更高、更大、更重,她立志要造出一艘万吨级的水泥船。
所以,在繁忙的港口里,一片两百吨的水泥船中,间或总有那么几艘体型庞大了不少的‘变异水泥船’。正是这些水泥船,让沉寂了许久的金湾变得拥堵起来。
这头,一艘船运载着一船铁矿石刚刚靠港,那边一艘归来的捕鱼船已经在后头排号等着进港了……有些等不及的小渔船,干脆来个抢滩登陆,直接冲上沙滩。码头上的装卸工人,喊着号子拉着锁链,通过滑轮组将各色货物吊装起来,而后将其缓缓地放入一辆三轮车当中……之后一个土著在前头拼命的蹬,后头跟着俩土著玩儿命的推……
三轮车都搞出来了?邵北仔细看了半晌,没错,就是三轮车!形状、样式跟后世的人力三轮车没什么区别。就是车轮有点差别,直接上的钢圈,没车条不说,连车胎都没有……这骑着得多沉啊?难怪那土著蹬车子蹬得呲牙咧嘴的,也亏着是在水泥路上,要是换了土路,累死那土著也骑不动!
满载着货物的三轮车从各个泊位开出来,逐渐汇聚在通往中南的水泥路上,变作一条滚滚的车流。而从相反的方向上,无数的空车正朝着码头驶来。有不少等着装货的土著,干脆就蹲在三轮车旁,一边左顾右盼地看着,一边用手中的草帽扇着。有不少跟监工混得好的土著,偶尔还会得到一根土烟,而后乐滋滋地蹲在地上喷云吐雾……
这个场景让邵北一阵恍惚,依稀好像回到了九十年代中期的某个县城。当然,如果那如果说一嘴‘火车站两元走不走’就更像了。
他这儿正若有所思呢,就见几个土著呼啦啦围过来,cào着生硬的普通话争抢着嚷嚷道:“坐我车吧先生!”
邵北瞬间就斯巴达了!
瞧着邵北的窘态,游南哲哈哈大笑。“是不是有点恍惚回到了九十年代北方县城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待游南哲回答,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这都没看出来?往大了说叫解放生产力,开放第三产业……”
邵北都不用琢磨,能说出这么扯淡的话,除了肖白图那厮没别人。“正经点!”
肖白图笑了笑,口风一转:“……说白了,就是给土jiān点甜头、盼头。”
一个民族总会有些败类,就比如历史某一时期层出不穷的汉jiān。而且理论上讲,任何民族都会出现jiān细。所以土著当中会出现土jiān一点也不奇怪。本着分化、拉拢、打击的原则,土jiān绝对是穿越众要争取的对象。对待土jiān,自然要给点甜头了。
所谓一人得道jī犬升天,给土jiān甜头了,总不能让土jiān的家里人继续在鞭子地下当奴隶吧?
于是乎,就衍生出这么一批‘游手好闲’,‘自谋生路’的三路车土著——当然,三轮车是租的,每月土著都得上缴租金。
这些土著平素在港口参与运输,按运载量结算工钱。到了上下班时间,干脆就在中南市区内luàn逛,拉上一个客够他们运小半天货的。要是赶上穿越众心情好,随手给的消费就够他们吃好几天的。
后来有吃了甜头的土著,干脆也不拉货了,专门盯着穿越众。只要见穿越众出现,一准呼啦啦围过来,咧着大嘴笑得比见了亲爹还高兴,而后cào着生硬的普通话说上一嘴‘先生(女士),坐车走啊’。
肖白图揽着邵北肩膀,径直上了一辆三轮车:“坐车走吧,我请客!”说着,肖白图掏了掏口袋,随即丢过去一枚硬币,那土著接过去,立刻乐呵呵地跨上车子,没命地蹬起来。
“恩?”邵北可是一直盯着呢,以他两眼2.0的视力,立马瞧出问题了。肖白图这厮丢过去的绝对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硬币。“你给的是什么钱?给我两个瞧瞧。”
“土包子了吧!”肖白图嬉笑一声,右手伸入口袋,摸摸索索扣出来几枚硬币,递给了邵北:“新版人民币。以后全都得用这个。”
邵北接过来一瞧,大大小小、黄的白的足足有十几枚硬币。最大的那个,正面繁复的雕花中赫然写着阿拉伯数字‘100’,背面写着‘壹佰圆’,周遭小字写着‘澳洲共和国人民币’‘中南储备银行’。再看其他硬币,面额依次从50到1,除了大小、颜色与花纹有些不同,没别的区别了。
“我说这澳洲共和国是什么意思?我们什么时候建国了?”现在算上土著拢共才不到六万人口,屁大点的地方,也好意思说建国?再说了,建国的话起码要有个开国大典吧。
肖白图鄙视地瞧了邵北一眼:“对外口号懂不懂?甭管咱们怎么样,对外一律称澳洲共和国。”
邵北哑然。这口号可够响亮的,而且绝对能蒙人。碰到不明所以的外人,张口‘我们澳洲共和国770万平方公里’,闭口‘我们澳洲共和国占据了一块大陆’,这绝对能把不知情得人唬个半死!这个年头,明朝才多大?欧洲那些国家又是多大?77第二大的国家了——面积第一的绝对是‘日不落帝国’西班牙。
恍惚间,三轮车已经进了城区。半年多的时间,中南足足向南、向西拓展出去两公里。穿越众第一个修建的建筑物——集中营——这会儿反倒处在了城市的边缘。目光远眺,那些新建的街道两侧,无数座房子拔地而起。有的刚刚打了地基,有的已经是红砖máo坯房了。
邵北瞧着出神,肖白图在一边说:“刚开始琢磨着建筒子楼,这不节约用地嘛?可后来一琢磨,我们不差那么点地,也不需要集中供暖,那还盖什么筒子楼啊?索xìng放开了建材市场,大家伙买个房厂,爱怎么盖怎么盖。”
说话间到了地方,肖白图招呼一声,三轮车立马停了下来。
俩人下了车,就打算各回各家,洗个热水澡,搞好卫生防疫工作。邵北没走两步,便被一个土著叫住了,那土著指着后边一阵比划。
邵北回头一瞧,只见孙传庭正木滋滋地坐在三轮车上,这会儿正打瞌睡呢。
“坏了,怎么把他给忘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