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成没几个月的码头不见了,只是透过碧蓝的海水,隐约露出模糊的一段灰白sè的栈桥;那从海边往陆地延伸出去百多米的沙滩也不见了,甚至沙滩边原本的一颗椰子树,只是露出了树冠。树干完全就浸泡在水中;辛辛苦苦开凿出来的乡村二级公路,如今更是变成了一条运河,上面漂着十来艘水泥船,其中有个土著正奋力地将渔网抛出去,看样子是在捕鱼?土著身边一个大鼻子正举着标枪对着水面比比划划……左边两百米左右的悬崖,变成了略略高出海平面的一处峭壁。就依着峭壁,多了一座几十米长的浮桥。几百号人正在上头忙忙活活,似乎在赶工。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甲板上的傅大侠,瞧着眼前的中南基地,抚着胡须颇为感叹地说了一句:“想不到这化外之地,竟也有江南水乡之相。”
邵北哭笑不得,想要分辨几句却又无从开口。总不能跟人家傅大侠说,其实我们出来之前还不这样,回来后就变水乡了吧?
正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一条摇着橹的小水泥船缓缓驶过来,小伙子黄启茂戴着安全帽,脖子上搭着毛巾,两只手一手红旗一手绿旗,吹着哨子两面小旗上下翻飞。见海权号上的众人没有回应,黄启茂干脆喊开了:“这边停,这边停……甩过来,甩过来”
邵北总觉着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仔细一回想,貌似把码头换成加油站,海权号换成汽车更恰当?
旁边,同样有这感想的二副路辉天痛苦地捂着脑门:“甩过来……大爷的,我们这是轮船,不是汽车”
那头总算缓过神来的肖白图,这会儿扯着嗓子就问开了:“黄启茂,你小子怎么把基地变成威尼斯了?”
对面的黄启茂语速极快地嘟囔了几句,似乎在咒骂什么,而后才回话:“我可没那么大能耐。这他**连着一个月了,就没有晴天的时候,见天下雨,眼瞅着海平面涨了五、六米。”
肖总一听就急了:“五、六米?就算海权号不歇气地开一百年,那么点排量也不能导致全球变暖吧?再说现在不是小冰河么?怎么北极、南极就开化了?”
黄启茂哈哈一阵大笑,随口回答道:“跟北极南极的冰山没关系……他**的一个礼拜前林有德搞了个海拔仪测了一下,不测不知道,他**的这地方平均海拔居然是负五十米。能不变威尼斯么?”
海权号上一众人等倒吸一口冷气,海拔负五十米?这地方还能待么?搞不好某天海水突然涨到平均水平,这地方就得从威尼斯变成亚特兰蒂斯……
大家伙就是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卯足了劲头活,也不过百年。这么点的时间好像也不能从腮帮子上进化出适合水底呼吸的鳃,更不会把两条腿变成鱼尾巴……话说好像除了几个比较浪漫的姑娘,貌似大家伙也从没想过变人鱼吧?
不论如何,重新回到中南基地的邵北心情还算不错,下了船,把自己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玩笑话一说,不料却引来的吴建国一阵唉声叹气。
“人鱼那种童话里的东西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鳄鱼倒是有的是”
“鳄鱼?”
“咸水鳄”
正说这话,就听远处骤然爆发出一阵嘈杂,而后维芙二那大嗓门破空而来:“扎脖子扎脖子魂蛋,别用刀你一刀下去起码两双皮鞋没了。”
邵北扭头一瞧,发现那艘像极了在捕鱼水泥船,的确是在捕鱼……捕鳄鱼一条足足快四米长的鳄鱼,被罩在了渔网中。几个土著正奋力地拉着,那个大鼻子手里的标枪已经脱手,不偏不倚地扎在鳄鱼脖子后。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又抄起了一把长刀,正奋力地劈砍着……体态堪比大鼻子的维芙二,在船上急得上蹿下跳,随即干脆挺着标枪亲自上阵。
没一会儿的功夫,水面猩红一片,鳄鱼挂了。浑身血水的维芙二还不解气地踹了鳄鱼几脚,而后如同野蛮人一般仰天长啸了半晌。
老吴双手扩在嘴边,对着那头喊道:“维芙二,别摆弄鳄鱼了,赶紧把明朝来的劳工安置好往哪儿安置?原来的集中营不是空出来了吗?先放那儿吧。”说到这儿,老吴转头问了一嘴:“你们这次运回来多少?”
没等邵北回答,肖总立刻谄笑着表功一般地抢答道:“足足两千三百多号将近两千个明朝劳工,顺道还从澳门拐了三百多东洋猴子。”
听了这话,老吴很欣慰地点点头,从刚才就很深刻的额头,逐渐舒展开来:“不错不错,小邵,你们这次收获很大嘛。等晚上决策组出钱,一定好好为你们摆庆功宴走,咱们边走边说。”
一个多月没见,老吴同志头顶的头发愈发稀疏起来,额头上的皱纹也更加深刻了。作为穿越众的大管家,老吴恐怕比所有人都要劳。
一众人等沿着悬崖上刚刚修了左半边的水泥路,一路边走边说。还好,海平面的上涨,只是影响了沿海地区两公里左右的纵深。处在高地位置的中南基地,基本没受什么影响。而基地周遭就惨了,放眼望去一片波光粼粼的水sè,那曾经郁郁葱葱的雨林,尽数浸泡其中。再往南,原本的草原,现在活生生变成了芦苇荡。至于那曾经干涸的几条小河……邵北与肖白图指指点点,研究了好久才瞠目结舌地认出真容。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简直就是泥鳅变黄鳝啊
也幸好穿越众里头有两个曾经留学袋鼠国的海龟,早在当初建设基地的时候,就很有预见xìng地要求把基地建在了高地上。否则……一百多年后英国人来到澳洲,绝对会认为这里是亚特兰蒂斯
在老吴一路上有些絮叨的话语中,大家伙了解到,海平面的变化,远不止是几条咸水鳄那么简单首先受到影响的,便是农牧小组。刚刚收获了一季的胡飞,立刻马不停蹄地组织人手进行夏耕。这种子刚刚种下去,连绵的雨季就来了。
起初老胡还挺高兴,见天守在田边乐呵呵地看着庄稼,说什么‘风调雨顺’,看这年景,这一季又是大丰收。结果没出一个礼拜,水没脚脖子的老胡,不得不在原本的旱地上重新再重了水稻。又过了一个礼拜,老胡急吼吼地打报告,要求决策组派出足够的人手,沿着田地造出堤坝。再过了一个礼拜,老胡打报告说,堤坝不用造了,他已经把原来的旱田改成了鱼塘……
紧跟着矿产冶金小组也遭了秧。煤矿、铜矿等等矿藏还还说,地处内陆,又都是一座座的小山,基本没受影响。而海边的那处富铁矿就没招了。刚开始,土著们踩着没过膝盖的海水,还能吭哧吭哧地轮着镐,采集到足够的铁矿。等二十天一过,那地方都能淹死大象了,就别提什么采矿了。
也幸好钢铁厂因为缺少熟练工人,一直处于开工不足的状态。之前采集到了铁矿石,大多堆积在钢铁厂的大院内。钢铁厂的领头人,大龄剩女厉胜男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以现在的矿石储备,足够钢铁厂满负荷干上两个月的。而按照现在严重开工不足的情况来看,对付七、八个月没问题。
其他各个小组,多多少少都受了影响。城建组的林德嘉更是受到了一些人的指责:在海边修路,哪儿有不先测一下海拔的?
结果林德嘉委屈得一天没吃饭,第二天抛出了一个庞大的计划:沿海造堤工程。到现在,已经前后开了两次听证会,巨大的人力物力消耗,让决策组一直犹豫不决,究竟是造海堤划算,还是搬家划算……
当然,要说好的影响,也不是没有。就说林德嘉亲自主持的水泥船项目,起初在海边造好的水泥船,这姑娘正发愁怎么把水泥船送下水呢。结果这雨水哗啦哗啦二十几天不停,再去海边一看:得甭费事了,那水泥船已经自己入海了。
眼瞅着营地近在眼前,老吴突然定住身子,转头问:“对了,邵北,你们这次买到夹竹桃了吗?”
夹竹桃?邵北回想了一下,随即点头。这东西就在清单上,好像是化工组的头头林有德专门嘱咐过要买的必备品。
见邵北点头说买了,老吴长出了一口气,连连点头:“买了就好,买了就好……现在的问题,可不仅仅是遭水灾的问题啊”
在老胡的长吁短叹声中,一众人等听得头皮发麻。这大水不但是自己来了,还带了一大堆的狐朋狗友。咸水鳄算是一号,不过这玩意老远就能瞧见。捕奴队已经临时客串起了鳄鱼狩猎队,一旦发现有鳄鱼出没,通过对讲机得到消息的捕奴队立刻快速反应,乘着小艇第一时间将鳄鱼捕杀。迄今为止,还没有过鳄鱼伤人事件,更多的时候,鳄鱼们给大家伙送了一堆上好的皮鞋材料。
所以,鳄鱼不可怕。可怕的是箱型水母、蓝环章鱼、红背蜘蛛……这些才是真正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