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会说中国话的日本狗在门外吼叫:“快开门……”
“来了……”吴为装着哈欠连声,埋怨道:“半夜三更的,这是干嘛呀……”
刚把小院的门闩拉开,两扇木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冲进几个日本鬼子和皇协军,其中一个日本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对准吴为,把他逼回院子里,另外几个鬼子和皇协军,吆喝着跑向各个屋子。
吴为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小巷其他住户的门或被砸开或被叫开,都有日本鬼子和皇协军在搜查,被惊扰的居民家中,有女人的惊叫和孩子的啼哭,间杂中还伴有几声狗吠,大街上还传来刺耳的警车鸣叫,好似整个城都处在一种恐怖的乱糟糟声响中。
一个皇协军领头的,站在吴为面前,用手中的手电筒,在吴为脸上照了一下,看出开门的是龙宴楼掌柜,于是还算客气的问:“吴老板,打搅了,我们在追捕两个要犯,皇军说不能放过任何一家……”
吴为装着一脸惊讶害怕的样子,说:“哎呀……是吗?怪吓人的,那请长官让弟兄们在我家认真的搜一搜吧,听说饿疯了的山匪,专挑那些大富人家打劫,腾冲城的王富贵家,就被山匪郑成奎抢了一回……”
“这院子是……”领头的皇协军军官打断吴为的话,望着小院疑惑的问。
“哦,这是我老母生前住的院子。”吴为回答。
“是吗?那吴老板为何今晚……”
吴为赶紧说:“我听到有枪声,以为又像上次那样,有山匪来偷袭龙陵城,于是起来查看各个房门有没有关严实,嘿嘿……皇军不是发了通告嘛,要各自管好自家门,要是谁家放进山匪,与山匪同罪吗?我哪敢大意,这不,刚走到马房,便听到这里有长官你们的叫门声,这才匆匆跑来开门……”
“这院子平时有人住吗?”领头的皇协军官不想听吴为啰嗦,打断他的话问。
“要是有客商落脚,前面住不下的时候,偶尔也会安排住这里。”吴为心里明白,房间里有床和被褥,要是说没人住,肯定说不过去。
“最近有客商住过吗?”
“你也知道,惠通桥被炸毁后,来往的客商少了,生意也不好做了,哪有客商住宿呀。”吴为苦笑着摇头晃脑的说。
搜索的日军和皇协军,搜完小院,搜菜园子和马房,折腾了十几分钟,什么也没搜到,把前院的家小都惊醒了,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不好意思,吴老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多谅解,要是有可疑的客商,麻烦吴老板及时向我们同个信。”皇协军领头的军官说。
“应该的,应该的,为咱们保平安,长官和弟兄们辛苦了。”吴为陪着笑脸说。
送走了搜查队,吴为也不急着去叫董李茂和苟豪出来,而是回到前院,安抚家小和下人。
孔祥飞逃过一劫,吓得都不敢让警卫开车回军营,担心半路有杀手袭击他,于是躲到附近的保安队里,他心里清楚,在东瀛娱乐的枪战,是冲着自己去的,肯定是锄奸队的人跟踪了自己,于是他打电话给坂口,要求全城搜捕刺客,凡是过往龙陵城可疑之人,都不放过。
这一夜,日本鬼子抓捕了很多人,只要是在客栈、马店住宿的外地人,几乎都无一幸免,这其中,就有缅甸仰光来和张文墨接头的人。
这个人,就是仰光南亚银行外汇部主任,军统在缅甸安插的情报头子箫声。
因为有叛徒出卖,军统在缅甸的情报站被日军捣毁,箫声在日军抓捕行动中,侥幸逃脱,他为了保证把这份芒市一号潜伏特务的名单,安全送到可靠的人手中,只好启动了特殊情况下的紧急联络预案。这个预案,就是在特殊紧急情况下,他可以与一个代号叫喜鹊的人直接联络,但他从没见过喜鹊,只知道接头暗号和接头地点。
喜鹊是张文墨的代号。
可是,箫声来晚了,一路上为了躲避追捕,他东躲西藏,几次差点被抓住,混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关卡,错过了和代号叫喜鹊张文墨接头时间,以为对方已经离开,他只好以缅甸珠宝商人身份,在龙陵城来顺客栈住了四天,正在筹划翻越松山,偷渡怒江,想亲自把这份重要情报送回内地。
箫声人生地不熟,以贩卖珠宝到内地为由,他出再多的钱,也没人愿意为他冒这个险,因为松山和怒江边,都有日军严密布防。
本来箫声住在来顺客栈也没什么事,汪伪特工根本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可董李茂和苟豪在东瀛娱乐那么一闹,本来是要杀孔祥飞这个汉奸的,可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引起了孔祥飞高度紧张,要求坂口大肆搜捕外地过往客商,目的是把刺杀他的锄奸队一网打尽,孔祥飞认为是军统派来刺杀他的锄奸队干的,他对军统那套非常熟悉。如此一来,箫声便成了网中鱼,好在没人认识他,仅仅把他当作过往客商给逮捕了。
在搜捕箫声所住的来顺客栈人中,有一个汪伪便衣队的人,这人是李媛媛血蝙蝠组织中的成员,他在进入汪伪便衣队之前,是个地下情报员,曾经到过缅甸仰光,和箫声见过一面,当他看到箫声也在来顺客栈,大吃一惊,当然他不清楚箫声入境的真实目的。
箫声也认出了这个人,还以为自己完了,把这个便衣队的人当作叛徒。
这一切,董李茂毫不知情,当快要天亮前,大街上的警车鸣叫声完全安静下来后,吴为才悄悄到菜园里,把董李茂和苟豪叫出来。
“好险啊,嘉城老弟,这下你们要出城恐怕都难了,日本鬼子这几天,都会严密盘查逮捕进出城门的外地人,过去的这一夜,很多客栈住宿的外地人,都被日本鬼子逮捕了!唉……又将有多少冤魂死在日本鬼子的屠刀下啊!”吴为摇头晃脑的说。
“这都是我的错,不该如此着急的杀孔祥飞。”董李茂内心感到非常愧疚,他应该等李媛媛发出刺杀孔祥飞的指令再行事的,可却私自行动,不仅没能把孔祥飞杀了,还连累了那些无辜的人。
这个教训,让董李茂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仅凭一时冲动做事,这不是他过去玩的电子游戏那么简单,光凭一股热血和冲动,是干不成事的,这是残酷的战争,在这个你死我活的年代,人变得比野兽还可怕,日本鬼子毕竟不是游戏机里不堪一击的对手,而是活生生的人,是非常聪明的禽兽!他们利用残忍的手段来威吓国人,想用这种不人道的残忍方式,来征服四万万同胞,有如此野心的人类禽兽,还有什么事他们干不出来的,错杀几个无辜平民,对他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不然,也不会有南京几十万平民在短短几天时间被他们屠杀掉。
董李茂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自责,他心里清楚,那些被抓捕的人,恐怕无一幸免的会被日本鬼子杀害,大祸已铸成,想要挽回比登天还难。
苟豪看出董李茂心情糟透了,小声说:“连长,都是我没听你的话,要是我……”
“不怪你,这是战争,都是这场该死的战争!”董李茂大声打断了苟豪。
“都别难过了,你俩好好在这里呆着,等风声过去,再想办法出城。”吴为说。
“吴掌柜,我们必须尽快出城去,眼看鬼子就要扫荡了,山里的弟兄还不知道呢,必须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准备应对鬼子的扫荡。”董李茂说:“我相信你有办法把我们带出城的,是吗?”
吴为思索了一会,摇摇头说:“把你们两个一起带出去,恐怕很难,现在鬼子查的就是两个人。”
“这样吧,你想办法先把苟豪带出城去。”董李茂听出吴为还是有办法的,只不过不能两人同时走罢了。
“不,连长,你先走,我留在城里。”苟豪争着说。
“我的画像,满城都是,别争了,我留在这里很安全,死不了,你出城后,立即回山里,把鬼子要扫荡的事告诉郑成奎和赵勇,让他们早做安排。”董李茂不容苟豪争辩的说。
第二天一早,吴为去找李祥云,要两个通行证,说要派两个厨师到芒市的店里,可李祥云却要吴为稍等几天,等抓住两个刺客后再派人到芒市不迟,吴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灰溜溜的回来了。
吴为的办法行不通了,只好另想别的办法。
整个下午,董李茂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出城。
“这该怎么办?”董李茂来回的在屋子里踱步,口中不停的念叨:“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的,肯定不是这样的,太姥爷当年遇到这件事,肯定想到了好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
“连长,要不我们干脆杀出城去算逑!我就不信凭守城的那几个伪军和鬼子,我俩对付不了!”苟豪见董李茂为如何出城焦心了一下午,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还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心急火燎的他,再也忍不住的说。
“你没看到城门上方的机关枪吗?就算我俩能杀了城门口的守军,出城后恐怕跑不了百步,就被射成马蜂窝了!”董李茂停下脚步,深深叹了口气说。
“嘉城,有办法了……”吴为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有人找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