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弛王宫建在两丈高的台基之上,站在台基之下仰头望去,华美壮丽的宫殿似与云霄相接相连。作为正门的东门为圆券门道,上有与宫墙等高的门墙。门道两侧夹立左右堡墙,堡墙的高度凸出宫墙近一丈,门墙和堡墙上遍贴彩色琉璃面砖,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满目生辉。
成暄和靳之浩等人下了马,负责引领道路的小吏跑到宫门前通禀。早有两个内官在此等候多时,满面笑容地疾步过来迎接。
进了宫门,宫道约有八丈宽,两侧的宫墙墙面以白色琉璃为主体,晶莹剔透宛若水晶一般,又以各色琉璃镶嵌出奇花异草和珍奇异兽浮雕,华贵明艳之气油然升腾。
众人都曾见识过中原的皇宫,这车弛王宫虽比不上皇宫的巍峨恢宏,其精致与华丽却有过之而无不及。靳之浩不由叹道:“难怪人说琉璃传自西域,这西域的琉璃果真是光色映彻精美绝伦!”
说话间已到了正殿,车弛丞相在正殿之外迎候,客气地将成暄和靳之浩等人让进殿中。
大殿之内算不上敞亮,不过宽七丈、深四丈的样子,已用了八根大柱来支撑,看来车弛人盖这宫殿时还没从中原学到处理大跨度空间的建筑方法。
由于只是收继而非迎娶,宫殿内外并没有任何喜庆的装饰。大殿中遍铺驼色提花毡毯,左右首各摆了五排长案,每排有长案四张,王座下方空出宽约两丈的通道。每张长案后都已有人落座,见成暄和靳之浩走进这些人纷纷起身见礼。二人被让到左首第一张长案入座,其他将领也依次落座。
一直陪伴在侧的译者三十出头年纪,名唤格里,是个机灵殷勤的人。他低声告知成暄和靳之浩,今日在大殿观礼参加喜宴的大半是车弛国王族成员,其他人等则是地位尊崇的大臣,一般臣子只能在正殿外面参拜行礼,然后到偏殿去吃酒宴。
正说着,一声唱喏传来,殿内之人纷纷起身,译者忙译道:“国主和贵人到了。”随即又解释一句,“收继贵人虽也为正妻,但因车弛国素来只立一位王后,便只好呼为贵人。”
昆须与盛装的希雅并肩走进大殿。希雅的满头银发编成许多发辫向上盘起,用一只嵌有美玉和翡翠流苏的环形金饰束住,身上着宝蓝色团锦窄袖長身袍,以金玉为帶。她生得高鼻深目,白皙的面庞丰润安祥,与昆须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一副慈爱祖母的模样。
二人拾阶而上共同步入王座。王室成员和殿内殿外众臣屈膝跪倒,高声恭贺。成暄和靳之浩等人也躬身道贺。
礼毕,众人入席。落座时成暄抬眼望向希雅,希雅也正向这个方向看过来,目光交错,她和蔼地一笑,冲成暄点了点头。成暄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感,想这老妇人在垂暮之年嫁给孙辈,恐怕也是迫于侄儿图列的政治目的,并非甘心情愿。
十几个侍女鱼贯而入,送上各色菜肴和马乳葡萄酒。西域人嗜好肉食,时下又正值冬季蔬菜稀少,因而菜肴多为烤炙而成的牛羊肉和各色飞禽。车弛酿造的马乳葡萄酒颇负盛名,不过每年只作为贡品少量进奉中原,除成暄外,连靳之浩也还未曾尝到过,此时一品之下确是醇香入脾回味绵长,都不由暗自赞叹。
余朝宗的目光一直在侍女们身上流连。车弛女子窈窕而丰满,眉目之间饰有金、银、羽翠制成的五彩花子,白嫩的面颊施着两团胭脂,一个个脚步轻盈艳如桃花,看得余朝宗心中痒痒好不难受,恨不能捉过两个搂在怀中死命亲上几口。
昆须郑重地向希雅介绍了成暄和靳之浩,希雅端起酒壶走下王座,为成暄和靳之浩的盏中斟满酒,依照车弛尊敬贵宾的风俗自己先连喝三盏。成暄和靳之浩赶紧抱拳道谢,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
参加宴席的王室成员和众大臣也纷纷过来敬酒。
乐舞伎应招进殿献艺,琵琶、筚篥、箜篌、羯鼓合鸣,奏出欢快豪放的曲声。
一曲过后,其他乐器嘎然声止,只余雄健的鼓声在大殿中回荡。四个肩披彩带身穿阔摆长裙的舞伎踩着鼓点旋入大殿,两脚的足尖交叉错跃,左手叉腰,右手擎起,身形快速连续的旋转,彩带随着旋动飘逸欲飞,裙裾已旋为弧形。
“美姿如回雪飘飖,又似蓬草飞转,美哉美哉!”靳之浩忍不住击掌而和,大加称赞。
西域舞蹈矫健而婀娜多姿,与中原舞蹈大不相同。此舞名为旋舞,业已传入中原,但还并未在民间广为流传,只偶尔在宫廷盛宴上可以看到。
旋舞结束之后,两个身着艳丽服饰的女子入殿表演俏丽明快的拓枝舞。两个舞伎身形轻盈柔软,舞袖时而低垂,时而翘起,身上佩带的金铃在快速踏舞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二舞伎不时有下腰动作,媚波流转间尽展柔若无骨之姿,殿中的人几乎全都停止了吃喝,眼睛直勾勾地盯在舞伎身上,那目光像是要透过衣服钻进肉中。
成暄心中也是一阵热浪翻滚,自顾端起酒盏轻抿一口,定了定心神。这葡萄酒虽不浓烈,喝多了却是上头,旁边靳之浩已有了几分酒意,以手击案打着节拍,脸上荡漾着热辣辣的笑容。
乐曲声止,两个舞伎轻盈施礼,在一双双火热目光追逐下翩然退下。鼓声复起,一个头戴尖顶帽,身穿绿色窄袖半长衫的男子跃进殿中,扬臂吸腿,向着王座一躬身,他脸上带着笑面面具,一副笑容可掬的喜庆模样。
舞者行礼后旋即反手叉腰踩着鼓点环绕急行,在鼓声的变化中时而跳跃时而腾踏,东倒西倾令人眼花缭乱。男子舞姿刚健且优美实属难得,成暄不由在心中暗暗喝彩。此时那舞者反手叉腰的双手扬起做出胸前环抱之姿,猛然间成暄只觉一道寒光直飞了过来,他不及多想,顺手抄起案上的银盘一挥,当啷一声将那道寒光击落于地。而就在银盘与寒光将要交接之时,成暄瞥见另一道寒光正向靳之浩飞去,再用银盘去挡定是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成暄飞起右脚猛力向上一踢,几案迎着寒光飞起,一把短刀直入案面之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