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半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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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白的月光洒在庭院之中,屋顶上也载着银色的光华。蟋蟀迷离的叫声,在秋夜中平添了几分惆怅气息。

    勉州行馆共有两进院落。靳之浩、洪季常等随行官员住在第一进,正康帝住在第二进,他命成暄和陈霏儿分别住在第二进的东西厢房中。

    成暄独坐于灯下,入神地读着一本书。巡逻的侍卫从窗前走过,更声也在此时响起,已是二更天了。

    成暄有些倦了。这三日来一直在赶路。正康帝听说岭东地区旱情严重,要绕道过去察看。

    西边大水东边旱,国家越大,让君主忧心的事情越多。

    “有刺客——”吴公公一声尖尖的惊呼,滑破了夜的寂静。成暄所坐的位置正在窗下,他不及走门,抓起书案上的宝剑一推窗户飞身跃了出去。

    侍卫们也都闻声冲向上房,在门前守护的四个侍卫已撞开房门冲了进去,很快,他们便退了出来,对着其他人连连摆手。已到门前的成暄正在疑惑,却见吴公公弯着腰退出来,轻轻带好房门,抬头看见成暄,脸上一副讪讪的表情。

    成暄已猜到大概,对吴公公温声说道:“公公侍奉圣上劳累了,到我房中喝杯茶吧。”

    吴公公用衣袖拭着额上的虚汗,随成暄走向东厢房。却见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拉开,陈霏儿带着丫鬟走出来,眼睛瞥着成暄,口中向吴公公问道:“公公,出了什么事?”

    “无事,无事。”吴公公陪着笑,“一场虚惊,县主请休息吧。”

    成暄只作没看见陈霏儿,推开房门走进东厢房,吴公公跟了进去。陈霏儿嘟起小嘴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走回房去。

    陈霏儿在北国长大,头脑里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可毕竟圣上刚刚赐了婚,怎么说也得矜持点。谁想这一路行来成暄竟从不主动与她说话,她心中气恼又不好说出来,直想寻个由头将那臭小子痛骂一顿。

    东厢房中,成暄请吴公公落座,要为他斟茶。吴公公赶紧抢过成暄手中的茶壶,“哪敢有劳世子,老奴自己来。”

    吴公公喝了一杯茶,心情平复了些,歉然说道:“惊扰世子了。都怪老奴昏了头,恍惚看见后窗外有个影子一闪便以为有刺客从屋顶跃下,弄出这么大的笑话来。”

    “公公不必太过自责。”成暄安慰道:“公公时刻记挂圣上安危,才会如此警觉。”

    “老奴是吓怕了,唉,那个纠缠不休的……”吴公公自觉失言,急忙住了嘴。

    成暄听出事有隐情,也不追问,找了几句闲话来说。吴公公又喝了一杯茶,道谢辞去。

    上房中已熄了灯。正康帝侧卧在榻上,没有丝毫睡意。房外侍卫的影子映在窗棂之上,黑乎乎地似一层乌云压在那里。

    这一次又被盯上了么?呵呵,想我死的大有人在,也只有那人,居然总能找到时机!

    兵士和侍卫层层把守,也敢来兴风作浪啊?那可真是不想活了,难为自己还曾给过一条生路!

    也许,不过是吴成看花了眼吧……

    转天,京师骑兵营由沈焘率领直接回京。正康帝留下一千兵士护驾,快马向岭东赶路。四日后,来到岭东的永兴郡境内。

    岭东大部分地区已经三个多月没见着雨水了。他们现在所处的是广武县,河流条条枯竭,裸露出干裂的河床,纵横的裂纹交错蔓延。田地中一片荒芜,同样遍布着干裂的碎纹。

    正康帝脸色阴沉。“山崩川竭,亡之征也”。《国语》中的这句话一直刻在他的心里。大灾的最可怕之处在于波及深远。灾民纷纷背井离乡逃向其他地区,饥饿往往会令人铤而走险,抢米抢粮乃至为匪为盗,造成社会的动荡不安。一旦流民激增地方官员处置不当,甚至会引发暴乱。前朝,皖地一场大旱导致百万流民聚于楚地,与官府发生冲突后揭竿而起,随即引发其他地区的动荡,致使天下大乱国力日渐衰微,终为本朝所取代。

    正康帝在路上没有看到几个百姓,心中一阵发沉,瞥见远处的农田中似乎有群人在忙碌着,便唤过洪季常命他带人前去察看。等待消息间,十几匹马从西南方向奔驰而来,未到近前,马上的人就滚鞍而下匍匐在地。侍卫回报,永兴郡守范玉麟前来迎驾。

    正康帝此次前来岭东并没有提前传告地方官员。范玉麟得到消息后一边从旁边的庆元县赶来迎驾,一边命人火速禀告岭东按察使孙延卿。

    正康帝将范玉麟唤到近前问道:“范郡守,永兴百姓饿死的多不多啊?逃难走了多少人?”

    对帝王来说,饿死些百姓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饿死得太多也不行,一旦心怀怨恨的灾民逃难到各地,就会带来重重隐忧。本朝接受前朝教训,在各州郡均设有粮仓,丰年时大量储存备荒粮食。无奈的是,近年来各地时有灾荒,朝廷拆东墙补西墙犹显不足,此次征讨北国又调拨了些,粮仓就更加空虚了。刚刚看到路边树木的皮都被剥了去,可见赈灾的那点粮食难解饥荒。

    范玉麟四十上下年纪,脸上总带着眯眯笑意。他深深地弓着腰,回答道:“回禀圣上,初时赈灾的粮食不足,时有百姓们剥树皮、挖草根充饥,也有一些人携家带口逃难去了。幸而太子殿下及时将圣上征讨北国俘获的牛羊拨来赈济灾民,因此饿死的百姓并不多。殿下还命在各要道设卡,阻止流民涌向其他地方以免带来混乱,又遣工部员外郎和臣等州郡官员一起经办打井修渠事宜。”

    正康帝轻轻颔首,又问道:“打井修渠的开支可能补足?”

    修建灌溉设施耗资不菲,以往都是各地官府自己想办法,朝廷不过“表示表示”而已。这回灾情波及范围大,朝廷不掏银子出来恐怕不成。老子挣钱儿子花,从北国赚回的这点家底,恐怕已让那小子花去大半。

    “朝廷赈灾救济拨出了不少财物,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也有赈灾之责。太子已下谕,凡京城和陪都八品以上官员均捐出一个月的俸银,三品以上至少捐两个月的,太子自己先捐了东宫半年的用度,王爷们也随着捐了银两。太子又鼓励地方富绅出资打井修渠,按打井修渠的数目减少他们今后三年的赋税。太子处置有方,现今打井修渠的银两倒是不缺。”

    听了范玉麟的禀奏,正康帝脸上露出笑意。平时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儒雅有余魄力不足,遇到事情倒也从容,还挺会给自己这个老子省钱。他看着范玉麟笑道:“怎么,你们倒不用捐钱么?”

    范玉麟忙说道:“臣等怎能不捐,岭东大小官吏都按品级捐了。”

    正说着,洪季常回来了,禀告正康帝:“圣上,那边田地中是百姓们正在修渠。”

    正康帝点头,要到村中去看看。来到前方不远处的赵家庄,他命一千兵士留在村外,只带了随行官员和五十名侍卫进到村中。

    刚进村口不远,一股黑色旋风忽然迎面扑来,侍卫们慌忙将正康帝护在中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