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三猛地停住脚步,也不搭理华虎,盯着大帐看了片刻,抬腿就向里面走。
“哎!”华虎窜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干啥去?没听见秦哥不让进去吗?”
曲小三拨开华虎的手,正迟疑着,孙国柱遛马回来了,冲着二人高声问道:“你俩在这嘀咕个啥?”
华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娜伊娘子在里面和世子说话呢!”
“噢。”孙国柱应着,瞥见曲小三眼睛里像要冒出火来,“嗤”地一声笑了,对华虎小声说道:“看他那样儿,急得要上房了!”
曲小三听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孙国柱装没看见,神气活现地说道:“你瞧娜伊娘子多体贴啊,每日都去采花给咱世子送来。也难怪,咱世子何等人才,哪个二八佳人能不爱啊!”他的眼睛斜了斜曲小三,拽词道:“大帐春光醉人心啊,呵呵——”
华虎在一旁嘿嘿憨笑。曲小三明白孙国柱是故意气他,又无法驳斥,掉头快步钻进侍卫住的营帐生闷气去了。他是傅英杰亲信之人,自然知道将军倾心这位娜伊娘子,如今见娜伊每日里对成暄含情脉脉,早就恼火得不行,做梦都想着这件事,昨晚梦见自己对成暄说道:“朋友妻不可欺,世子你不是不知道我家将军的心思啊,你就别跟娜伊娘子眉来眼去了。”醒来后运了半天气,还是不敢放肆地当真去与成暄说这些话。
大帐之内,成暄依然睡着。娜伊的身子轻轻地向成暄身边挪动,在距成暄半尺之距的时候停住。她的眼睛痴痴地望着成暄的面庞,右手慢慢伸进左袖之中,再探出来时,手中多了两根三寸长的银针。她的手微微颤动,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目光在成暄面庞上缓缓地游动。帐外的说话声惊醒了她陷入茫然的神智,她紧张地向帐帘方位望了望,再回过头时脸上已罩了一层寒霜,猛地举起右手,狠狠地向成暄的咽喉刺去。
眼看着银针就要刺入那人咽喉,娜伊的右手腕突然一阵剧痛,右臂也被钉在原处。她惊愕地望过去,自己的右手腕被一支大手牢牢地攥住,再一回眸,成暄那双闪亮的眼睛正悠然地望着她,一丝冷冷的笑意在唇边若隐若现。
“你……”娜伊骇然变色,下意识地向外挣脱右臂,左手向成暄的头部击去。成暄起身避过,将娜伊向外一搡,手指同时加了几分力道,娜伊痛得手指一松,两根银针倏地滑落在地,她的身子向后踉跄了三、四步,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帐外的华虎和孙国柱听见屋中的响动,对望一眼,孙国柱捂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华虎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抬腿便向帐中走。孙国柱一把扯住他,“你傻呀,这时候进去找骂啊!”
华虎甩开他,“不行,我得进去看看!”一撩帐帘钻了进去。
孙国柱一脸坏笑,正要侧耳细听帐内的声响,一边熬药一边不时察看这边动静的秦威已飞奔过来,冲孙国柱喝了一声,“你在帐外守着!”噌地一声便钻进了大帐。
孙国柱撇了撇嘴。秦威两年前已经升任襄王府侍卫副统领,孙国柱心中虽不服气,也不敢当面顶撞秦威。
华虎钻进大帐立足未稳,便看见娜伊伏在地上,“这……”他刚想去搀扶,一抬头,见世子盘腿坐于榻上,无动于衷地瞥着地上的女子。华虎立时懵了头,正乍着双手不知怎么办才好,秦威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你们二人去外面守着,其他人等不许近前。”成暄淡淡地吩咐道。
“是。”秦威应了一声,见华虎还在发呆,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拽了出去。
娜伊已缓过神来,慢慢直起身子跪坐在地上,抬起头,美丽的眼睛恨恨地望向成暄。
成暄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一阵若有如无的香气飘了过来,这是娜伊身上的味道。刚才娜伊坐在他的身边时,那股怡人气息曾经让他的心神为之一荡。
“娜伊娘子与我有何仇怨,竟至要取我的性命?”成暄缓缓开口,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
“仇怨?”娜伊嗤笑一声,身子探向成暄的方位,脸上露出古怪的微笑,“我与你怎会有仇怨。”
她攥紧了双手,指甲深深陷进细嫩的肌肤中。“仇怨?这个词也太不恰当。”她的双目忽然射出利剑一般的光芒,猛地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说道:“我与你,怎会是仇怨?我与你,是血——海——深——仇!”
成暄一时怔住。这般地切齿之恨,这般凌迟人的目光,他还从未曾见识过。
娜伊已陷入无所畏惧的癫痴状态,泪水止不住地从眸中汹涌而出,声音已近嘶哑,“你杀了我的父母,杀了我的兄弟姐妹,杀了男女老幼五万多百姓,卢赞城血流成河遍地冤魂,我杀你一千次一万次,都消不去我心中的恨!”
卢赞国!成暄一下子睁大了微眯的双目。原本他以为,这个女子是达旺国的奸细。达旺国虽距中原路途遥远,也常有使者与高沙等国来往,此次中原大军远征的声势如此浩大,他们不会听不到风声。
“吼吼吼——吼吼吼——”铿锵雄壮的低吼隐隐传来。成暄知道,这是军队正在演练陌刀阵。
此次中原大军远征与上次奔袭北国不同,轻骑兵、重甲骑兵并重,还配备了八万名步兵。步兵虽只能以马代步而不善马战,却能以长枪阵和陌刀阵克制敌方骑兵的攻杀。尤其是两年前新创的陌刀阵,上千兵士用长达丈余的陌刀布成森寒的光墙,敢入光墙者人马俱碎。
娜伊也听到了杀气弥漫的低吼声。她的面色由愤恨欲绝渐渐转为寒凉的冷笑,“世子,杀人……是您最大的乐趣么?”
她的目光钉在成暄俊朗的面庞上。银针刺向他的那一刻,自己怎么竟会心中作痛呢?看他那淡漠的神色,在几万可怜人倒在血泊葬身火海之时,他也定是像现今这般无动于衷吧!
她突然仰起头,放声大笑,猛地起身,向帐外的方向扑了过去。
逃跑?那怎么能逃得了,这个女子不可能笨到这种程度。
成暄心中疑惑着,并未移动身形,此时娜伊已经到了大帐门口,一把撩开帐帘,拼尽全力大喊道:“非礼啊,中原的世子、大将军非礼一个弱女子,真是不知廉耻,猪狗不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