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正康帝任命靳之浩为中书侍郎，由正四品升迁至正三品，同时仍兼任兵部侍郎。此次出征西域，敕命他为征西大军行军总管，成暄为左路军大将军，傅英杰为右路军大将军。
虽是休整，将士们也不敢坐在地上。流沙在狂风中迅疾地移动，不时从将士们的腿部穿过，若是坐在地上，恐怕会被流沙直接没了头顶。
“呸……呸……”风沙渐渐停了，孙国柱使劲吐着口中的沙子，骂道：“他奶奶的，什么鬼地方，每天吃沙子就吃饱了，连饭也省了！”
“就你牢骚多！”王卓坐在地上，正脱下靴子使劲儿向外抖搂靴坑儿里的沙子，闻言抬头瞥了孙国柱一眼，“仔细让世子听见，把你轰回去。”
连日的大风严重影响了行军速度，大军已在沙漠中行进了十一天。范阳军和平卢军的兵士还从没经历过如此艰苦的行军，队伍中时而传出怨言。成暄严令各级军官注意鼓舞士气，安抚兵士情绪，并警示身边诸人，凡有发牢骚者，一律遣回中原，永不听用。
孙国柱闭了嘴，眨巴眨巴眼睛，转过身搂着战马的脖子想歇息一会儿。那战马浑身是沙子很不舒服，不停地摇头晃脑，气得孙国柱骂道：“混账东西，脑袋里长虫子了，没一刻消停！”
华虎一边挖着鼻孔里的沙子，一边瞅着孙国柱呵呵地笑起来。
“你傻笑个啥！”孙国柱没好气地冲华虎吼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坏笑，“大虎儿，是不是又想那个高沙美人了？”
孙国柱那日并没有跟在成暄身边，后来听人添油加醋地说起华虎望见美人的神态，便时不时地拿华虎取笑。华虎初时还脸红不好意思，几天下来早就被他耍笑疲沓了，这会儿全当什么都没听见，一屁股坐在地上，也脱下靴子来抖搂靴坑儿里的沙子。
孙国柱有些无趣，又不肯就此作罢，晒笑道：“都说那高沙美人面皮像羊脂玉似地，我就不信，生在这天天刮大风吹沙子的地方，就算原本细皮嫩肉的，也早给吹成囊瓜皮了。”
“孙哥你这嘴也不积点德！”华虎很烦他信口开河，“连傅将军都说她美得赛过天仙，偏在你嘴里就成囊瓜皮了。”
“他没见着那高沙美人，心里边痒痒，故意糟践人家。”王卓穿好靴子，立起身来对孙国柱笑道：“柱子，等咱打完仗回来，你定要到沅城去瞧瞧那个美人，不然老在心里瞎琢磨，再琢磨出点病来！”
“去去。”孙国柱知道他在取笑自己，倒也不以为意，“轮得到我惦记吗，人家傅将军早就看上了。可惜啊，咱这回打仗，来回的路途就是两万里，等咱回来，那美人早不知归了谁了。傅将军那么嘎嘣脆的一个人，一沾女人的事儿咋这么黏糊，直接收了送回府不就结了。”
“你倒是会说，大战当前主将先讨个小老婆，还不让圣上给喀嚓了！”王卓用手择着胡须上的沙子，“归了别人恐怕倒也不会。傅将军差遣心腹护送到沅城安置，平日里肯定也有人精心照应着，还能让别人给占了去。”
傅英杰是个有分寸的人，那日回营途中细一思量，若是将驼队和娜伊主仆带回大营，岂不暴露了大军的动向。距大营十里远的地方有一个驿站，他将娜伊主仆安置在那里，驼队一干人也关押在驿站的房舍中，准备移送当地官府处置。
那驼队本就不是良民，既明知后面没有好果子吃，当然不肯坐以待毙，当天深夜打昏了几个看守兵士，抢了十几匹马，向着内地奔逃而去。转天一早傅英杰接到禀报，虽然气恼也无可奈何。出征在即，总不能为了几个毛贼便兴师动众，只得让人知会地方官吏，画影图形发榜缉拿。
傅英杰心里爱极了娜伊，大战当前又不好表露，听娜伊说起此行是要到沅城投奔在那里经商的姨父姨母，大喜过望，安排心腹将娜伊主仆护送回沅城，一再嘱咐手下在自己班师前要好生照料看顾。
一个背风的沙丘后面，靳之浩与成暄、傅英杰正在议事。遵正康帝旨意，范阳军和朔方军编为东路军，宁西军和平卢军编为西路军。大军明日越过这段千里之遥的沙漠后便分兵两路，成暄率东路军经高沙国、卢赞国等西域小国直逼达旺国，傅英杰率西路军策应。靳之浩率八千京师骑兵居中路，与东路军共同行动。
其实达旺国跟中原王朝相比不过弹丸之地，整个国家才只有八万军队，中原王朝发十万精兵即有取胜的把握。正康帝考虑到此次征伐迢迢万里，条件艰苦水土不服，途中难免有人员损耗，更重要的是西域汗国虎视眈眈，一旦插手此事必然挑起更大的战端，因此特意安排沙漠作战经验丰富的傅英杰统率策应部队，严密关注西域汗国的动向。
二十万兵马之外，朝廷还调用了五万匹军马、五万头牛和三万匹骆驼运输物资，并征调了五十万只羊作为随军肉食。准备的军需粮草远不足以应付一路消耗，缺口部分随时向沿途各小国筹集。
议事完毕，成暄与傅英杰并肩缓缓而行。自月明关发兵之前，傅英杰已向各路将领详细讲解了沿途诸国的地势和兵力，刚才又重申了沙漠作战的禁忌，仍不放心，絮絮叨叨地给成暄讲起自己在沙漠中吃的几次亏。成暄知道他的好意，含笑用心听着。
“咴——咴——”两匹战马不知怎的发生了争端，刨蹄嘶鸣，弄得四周尘沙飞腾，几个兵士赶紧上前制止。
成暄和傅英杰只顾说话没有防备，被沙尘呛得连咳了好几声。
“世子、将军，快用这汗巾捂住嘴。”傅英杰的两个亲兵跑过来，递上两条雪白的湿汗巾。
“算了，算了，”傅英杰挥挥手，“早不知吃下多少沙子了，哪还有这么多穷讲究！”
成暄也向给自己递汗巾的亲兵摆了摆手，见这亲兵很面熟，便细看了两眼，发现他头上裹着布条，猛然想起，他便是那个撞牌楼自杀的曲小三，不由微微一笑。
曲小三见成暄认出自己，脸一红，垂头闪在一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