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掌风袭到胸前时，那女子情知躲不过这一击，绝望地合上双眸。掌已触到前胸，非但没有疼痛之感，反觉一股巨大的力道托着她向后飞腾。诧异了一瞬间，她凝起残余的真气借着这股力道猛地向上一跃，左手攀住一棵大树的枝干，借力跃上一家店铺的屋顶，转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
自刺客出了紫霞楼，正康帝的眼睛便一直在二楼走廊的地上搜寻，栏杆边上的一枚小石子吸住了他的目光。
吴公公顺着他的视线跑过去将石子捡起来，奉到他的面前，他捏起小石子自言自语道：“救了朕一命的，便是你么？
“这个小石头是世子击出的，我刚刚看到了。”陈霏儿忙不迭说道。
刚才成暄追击刺客出了紫霞楼，她原也想跟出去探看，却被靳之浩堵住了楼梯口，正无可奈何间，听见正康帝在自言自语，赶忙接口禀知成暄救驾的事。其实她被撞倒在地时只看见成暄迅速从衣袖中摸出什么东西弹了出去，并没看清那东西究竟是何物。
正康帝轻轻颔首，手中转动着那个通体光滑的小石子，飘忽地眼神望向大门外的街市。
为何是你救了我……当年，他也曾在危急时刻救我一命，难道救过我性命的人，竟都要死在我的手中！
街市上，侍卫们见刺客飞跃房顶不见了踪影，赶紧分头去追。
成暄只觉得头懵懵的，勉强向紫霞楼走了几步，眼前一黑险些栽在地上。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守卫在紫霞楼门口的一个侍卫赶忙跑过来扶住他。
“不妨事。”成暄口中说着，就势坐在地上调理内息。刚才他使出的霹雳绵柔掌看似大力击杀之势，行的却是解救脱困之实，极为耗费内力。
成暄的射箭技艺和马上武功承自舅父柳翼，内功和剑术则大半来自广弘法师的传授。虽然碍于普光寺的规矩广弘法师并未正式收他为徒，实际上已经倾囊相授。去年，广弘法师将霹雳绵柔掌传授给成暄，成暄边学边不以为然：练武又不是玩权术，要杀便杀个痛快，要助便助个明白，这种不明不白的招式，练起来还这么耗费气力，真是太没道理。
广弘法师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捋着长须说道：“霹雳绵柔掌看似偏门，迟早有你用到的时候。”
唉，这用到的也太快了。成暄只觉胸中气血翻滚耳边嗡嗡直叫，不禁暗自怨艾一声。他素日修习内功虽然勤奋，终究才不过十四岁，这一出手已凝聚全部真气，倒把自己弄了个心神恍惚。幸好他自幼习武八脉强健，调息了一会儿便已恢复大半。
搜寻刺客的侍卫们陆续返回。这南大街上店铺众多房屋林立，又有好些条胡同，人跑了哪还能寻得到。
紫霞楼内，靳之浩已将正康帝劝到凭栏阁中歇息，他命侍卫们严加防范，自己到外面去察看情况。靳之浩精于兵略，于武功上却不过略通剑术而已，骨子里只能算是个文人。
刚才成暄在大堂与刺客争斗时伙计们便跑没了影。雅间中的酒客和歌女听到响动出屋察看，见外面刀光剑影一片，早吓得全缩了回去。
胖管事猫在自己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支着耳朵听了好半天，外面似乎已经没有了打斗声。他战战兢兢从房里溜出来，大堂中狼籍一片，缺胳膊断腿的几案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他苦着脸，蹑手蹑脚走到大门口向外探了探头，见一群身穿老百姓衣服的壮汉拿刀提剑守在大门两侧，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便向里面跑。
此时，洪季常和十来个侍卫护着正康帝从楼上走下来，胖管事本想扑过去求救，却发现那些百姓装扮的大汉一个个也是手提利刃。完了，碰上江洋大盗了！胖管事惨白的脸抽搐成一团，身子也不住地颤抖。
洪季常走到他身旁，申斥道：“刺客早已走了，你还在这哆嗦什么！”
胖管事还未还魂，结结巴巴地说道：“诸、诸位好汉，您看中小店什么，尽、尽管拿去，小人家中上有老母下有三岁幼儿，你们千万饶我性命啊！”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洪季常气得七窍生烟，抬腿把胖管事踹翻在地，骂道：“混账，你个瞎了狗眼的奴才，竟然敢将圣……”他本想说“竟然敢将圣上认作强盗”，猛然间觉出不妥，赶紧刹住话头厉声叱道：“你这里招了女飞贼，还不快去报官！”
他心里早已盘算好了，护送正康帝回行馆后便去见抚州刺史邢文英，让他以女飞贼案处置此事。胖管事听了洪季常的话仰头看着面前众人，小眼睛眨巴了半天方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向外便跑。
洪季常长吁一口气，偷眼望了望正康帝。遇刺后正康帝一直神色平静，君王越不动声色，洪季常的心中越不安宁。他能觉察到正康帝心底的震怒，谁都知道紫霞楼是个什么所在，遇刺之事决不可传扬出去，可这口恶气闷在心中，说不好哪个身边人便要倒霉，偏偏自己又是那个怂恿圣上前来紫霞楼的祸头！他心中巴望着刺客受死或被生擒，可又不想成暄再捞个功劳，心中一阵阵地翻江倒海。
陈霏儿记挂着成暄，微提起长裙快步走向大门。成暄正跨进门来，那胖管事闷着个头险些没撞进成暄怀中。他晒笑着连连点头哈腰，拽着胖胖的身子急慌慌地跑走了。
成暄见陈霏儿站在近前，上下打量她两眼，轻声问道：“你没跌伤吧？”
陈霏儿还是第一次听到成暄关心的话语，脸上立时溢出柔柔的笑意。成暄却不再看她，迎着正康帝走过去，行礼道：“圣上，小臣惭愧，让那刺客逃了。”
正康帝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似是不以为意地说道：“无妨。”
他张开右手向成暄问道：“这是你的么？”那枚小石子正躺在他的掌心中。
成暄瞥了一眼，恭敬地回道：“是小臣的。”
洪季常脸上陪笑侍立在正康帝身旁，刀子般的目光从成暄身上扫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