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感受着外间的热情与喧闹,一丝笑意终于挂上了嘴角。他特意坐了一辆敞篷车。这个时代毕竟没有M2这类威力巨大的狙击武器,如果在如此严密的戒备下还能有人能刺杀他,那他即使这次躲过去以后也早晚没命。
郑宇站起身子,微笑着向两侧路边的群众挥手致意。
此时,车队的速度也缓了下来,人群中顿时发生了一阵骚动,人们拥挤着想看清楚这位太子的真面目。前排的人用力扛着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忍不住赞叹于这位太子的年轻英锐,感慨着帝国后继有人。也有很多复杂的目光在注视着这个英姿勃发的身影,有恨意,有羡慕,也有轻蔑和鄙夷。
但终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车队缓缓驶入了警戒区,接近了中华帝国的心脏。
郑宇感受着那股肃穆庄严的气氛,全身如同被电流穿过,不自禁地一震。他知道,那宿命的会面,真皇帝与伪太子之间的会面,铁血大帝和银行小职员之间的会面,甚至也许是两代穿越者之间的会面,即将激情上演。而这一场相见,自然会对这个帝国的历史产生出巨大的影响。对他郑宇,也许就是光荣与耻辱,生存和死亡的区别。
郑宇沉默地注视着前方,看着那古色古香的建筑群一步步地来到自己面前,他抬头看了看天,几朵白云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上午的太阳依然吝啬地播撒着热量,北风阵阵,卷起些尘土,击打得树枝微微颤抖,塑像般伫立的黑衣士兵,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任北风刮削着脸庞,依然是目不转睛。
郑宇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在“中华宫”三个大了转,又瞥了下正门上那副对联:“励精图治,雄狮一吼九州荡;扬清激浊,正气大张五湖春”,心头一动。
宫门口,早有几人迎接,都是黑灰色华服。当先一人已经迎了上来,抓住了郑宇的双手,用力握了握。
郑宇吃惊不小,很诚恳地说道:“邓书记长,折煞小宇了。劳您出迎我心中不安。”
“殿下哪里话,”邓潜温和一笑,也是格外恳切,“您为了国家奔波劳碌亲历艰险,在下若非事务繁杂不得抽身,恨不得离京北上为殿下驱策。”
郑宇连称当不得。
这所谓的书记长,其实就是皇帝的首席幕僚长,在帝国里一贯被称为“内相”,虽然品级并不很高,但权势几可与所谓“外相”,即内阁总理分庭抗礼。对于帝国群臣来说,要把握陛下的喜好和心意,书记处自然是最好的门路,因此对于书记处里的实权人物,无不是小意巴结卖力拉拢。可偏偏皇帝在这方面分外看重,书记处几经清理,血泪的教训让大部分人都懂得了不可交结外臣这个道理。这个带着点明朝司礼监色彩的皇帝幕僚机构,就这样逐渐成为了一个组织严密的帝国常设机关。
邓潜担任书记长已经有五年之久。能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坐得稳如泰山干得风生水起,不但得了皇帝的信任,还在外间受到交口称赞,足见此人底蕴之恐怖手段之高超,也让郑宇不得不暗自佩服。
“陛下就在静心斋等候。”邓潜温言说道,“陛下特意吩咐,您喝口参茶提提神,然后速速陛见。”
“不用喝茶了。”郑宇一笑,“我是部队打熬出的筋骨,耐得罪受。母后在何处?身体如何?”
“娘娘没什么问题,只是刚刚病愈身子有些虚弱。娘娘懿旨,您见了陛下之后再去看她就可。”
“那就好。”郑宇松了口气,一招手,邱海阳捧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这是我给母后带的老山参,足有一斤一两重,给母后泡点参茶补补身子。”
“一斤一两”邓潜倒吸了一口冷气。所谓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一斤一两的人参,堪称人参中的霸主了饶是邓潜见多识广,也是头一次见到,再看向郑宇的目光隐隐就带了探询。
“放心,这参来路正大光明,是从马江处查没的,已经按价给国库付了款。”郑宇知道这人谨慎,母亲在这上头也是素来小心,赶紧解释,“切片泡茶,保管母亲一饮见效,百病不侵”
邓潜笑了笑,珍而重之地吩咐手下赶紧给皇后送去。
“殿下的孝心实在令在下感佩。”他有些感慨地说道,“殿下已经长成如此英姿勃发的青年了。呆会陛下和皇后殿下看到您还不知道有多高兴。”
“为人子女自当孝敬父母。”郑宇微微一笑,“书记长一年没见,却又多了几丝鬓霜,这国事虽重,书记长却也该温养身子。我这里正有上好山货送与书记长。”
邓潜苦笑一声:“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
“上好的鹿茸,虎鞭。”郑宇轻声说道,“您日夜操劳,这身子骨还是要紧的。这事情我无愧天地,陛下那里自会分说。”
邓潜目光一凝,看着吉雅赛因递上来的盒子,想想方才那惊世骇俗的参王,似乎也有点动心。郑宇回头说道:“老吉,帮书记长送到办公室。”
邓潜无奈点了点头:“好吧,书记处的几个老伙计身子骨还真有些乏累,多点补血气的药材倒也使得。”
“殿下,咱们进去吧。”他安排了一个手下引着吉雅赛因走开,一躬身,引着郑宇走进了内苑。
穿林过亭,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别致的砖石仿古建筑前,郑宇肃立,沉默,眼中满含感情。邓潜走进中厅,片刻之后出来轻声说道:“殿下请跟我来。”
两个面无表情的警卫走过来,在郑宇的身上拍了拍,点了点头,邓潜微带歉意地一笑,郑宇示意没关系,跟着邓潜走入了这座皇帝办公的静心斋。
拐弯,上楼,皇帝办公室那厚重的花梨木大门出现在郑宇眼前。邓潜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传出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进来吧。”
门被里面缓缓拉开,郑宇深深吸了口气,对肃立门旁的邓潜微笑一下,迈步走了进去。一个面无表情的侍从关上门,倚门而立。郑宇的目光,直接而迅速地落在了那张办公桌后,落在了那个身影之上。
雪白的银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一身笔挺的黑色禁卫军礼服,肩缀元帅缨穗,斜披绶带,胸缀勋章。老人脸颊上最显眼的无疑是额头那三道皱纹,可郑宇的目光却牢牢地被那双眼睛所吸引。那是一双如同鹰王一般锐利而深邃的眼睛,目光冷厉而幽深,仿佛能够穿透一切伪装,一直看到对方的心底。
郑宇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深深一躬。
“父亲,小宇,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