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了口气,再次开口,满腔的义愤填膺:“还有李承晚此贼,信奉基督,崇拜美夷,以基督教和美国独立为号召,这些年虽然为了争取天朝支持谎称君宪,实际所为,却是美夷的邪说。此贼狼子野心,鹰视狼顾,一旦掌权,久后必为天朝之患!”
郑宇心中一动,却是有些佩服这位流亡太子的眼光了。金九是什么人他只是略知一二,但李承晚是个什么成色,前世他倒是有些涉猎,知道这人是狂热的独裁者兼民族主义者,确实不是这个中华帝国所需要的那一种傀儡。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李坧,倒是真的有了几分兴趣。对于中国来说,朝鲜的几方势力互相牵制,又都不得不向帝国献媚,这样才是最好的形势……但现在战争在即,朝鲜的事情终究要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有些东西也要开始进入轨道了。他知道皇帝其实是有意考量自己在处理这些复杂关系上的能力和眼光,甚至等于在重要的问题上给了他授权。所以他必须对这个李坧进行判断。
“殿下所言,在下自当上报。”郑宇字斟句酌地说道,“以殿下之见,朝鲜王室政府,如何配合帝国?”
李坧闻言,面色镇定了下来,居然多了几分光彩:“李族王室,毕竟在朝鲜五百年,恩泽深厚,民众爱戴。尤经日人残暴统治,百姓思念李朝更甚。目今王室政府,已有久经训练之勇士五百,另有记录在册之精壮义勇不下万人。今大战将起,王室政府自当与帝国一体同心,对日俄宣战。朝鲜在华壮丁,王室政府自当协助组织,以保障帝国军需,此外,帝国如需兵员,王室政府可资供应。”
郑宇听了,却是不露声色,轻声说道:“敝国人力充足,自敷使用。而朝鲜壮丁,一直为帝国东北开发建设之股肱,帝国向有组织。不过殿下好意,在下自当上报。不知殿下还有何教我?”
李坧面露些许难色,半晌后涩声说道:“王室政府,目前委实财力有限……”
郑宇点了点头,开导对方道:“此事我等深知。却不知复国之后,殿下有何打算?”
李坧明显一愣,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下郑宇,郑宇只是微笑看着对方。
李坧身后的男子似乎捅了一下李坧,李坧开始露出了然之色,却是依然有些困惑的样子,半晌后才开口说道:“如蒙天朝厚恩复国,朝鲜自当永奉天朝宗主,纳贡称藩。”
他又生怕郑宇误会似的补充道:“敝国穷困,又经日人掳掠,民不聊生……”
郑宇却也没觉得对方是矫情,朝鲜是个穷困潦倒的地方,说句难听点的,兔子不拉屎。据说朝鲜在甲午战争之前一品大员出门貌似只能坐独轮车让人推着走,这么一个地方……他倒不是指望能挖出多少金子来,但说白了,要是没有好处费这些力气作甚?什么也要不着,他又如何交待?
蚊子再小也是肉。所谓天朝,那也是要吃饭,而不是光靠面子就能活的。还有那紧靠日本的釜山港,深水良港马山浦,朝鲜北部的矿藏,南部的……美女,当然还有高丽参。不过郑宇其实最在意的,还是该国千万不能重蹈前世覆辙,没事就拿中国老祖宗的东西说事。为了避免百年之后中国网民一提到某国就忍不住就低俗一把,郑宇觉得有必要在现在就着手解决。
在这一刻,他绝不是为了私利,甚或都不仅是为了这个中华帝国。他是为了中华文化而战,为了孔子的国籍,为了端午节的归属,为了中医的地位,为了长白山天池风景区的归属,以至是为了整个亚洲人的起源。这种做好事不留名,默默为国清除隐患的感觉,让他觉得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上了一个层次。
“殿下,”郑宇字斟句酌地说道,“敝人所言,其实是为了殿下未雨绸缪。战事一开,千头万绪,事务繁杂,而朝鲜之将来,也该尽早规划。观日人所为,实已化朝鲜为殖民地,若其一旦取胜,恐怕也就要公开行吞并之策了。”
说到这里,他注意李坧露出了愤懑和恐惧之色。
“帝国之王道秩序,实为儒家一脉传承,历经千载,殿下应当深知。“郑宇此言一出,就注意到了对面的欣喜之色,不过他马上又是话锋一转,“然今日之世,列强群起,西人东来,凡后进之国,几被瓜分殆尽。因此光复之后,如朝鲜因循守旧,虽有帝国义助,仍难免为列强垂涎。”
这一下,李坧忍不住就露出了惊疑之色。
郑宇却是恍然未觉,继续说道:“是故在下愚见,朝鲜非行君宪改革不可,非行经济通商不可,非筑路开矿不可,非建学校兴新式教育不可,非编练现代军队巩固国防不可,非建现代警政体制维护国内秩序不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语带双关地说道:“不知殿下以为然否?”
李坧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宇,看着这人面色严肃,目光玩味,渐渐似乎心有所悟。他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显然开始在思索些什么。郑宇看了看旁边朝鲜诸人,见这些人神色各异,但似乎也都逐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且并未露出震惊和恼怒之意,心中逐渐有了些底。
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好逼迫过甚,所以开口淡淡地说道:“殿下,此国之要务,诸位不妨妥为商议……”
他话到嘴边,却看到李坧的脸色一变,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只见此人长身而起,诚恳说道:“请特使暂时回避,稍后我等必有答复。”
郑宇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在下见此间风景甚好,正好盘桓片刻。”
他呵呵一笑:“一个钟头之后,在下再来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