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革命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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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暹罗(后世的泰国),曼谷。

    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身着英式热带军装的暹罗王家陆军,步枪都上着刺刀,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偶尔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挑着暹罗白象王旗走过,路边一些青年就高声地欢呼,而很多中老年人都是双手合什,神色恭敬。

    原本繁华的商业街区有些冷清,不少商铺都已经关门歇业,很多挂着“主人外出”的牌子。随处可见被涂抹得面目全非的牌匾,剩下的一鳞半爪隐隐可以看出汉字的笔画。

    暹罗的反华浪潮,源自与中国在上寮和下寮(今老挝)主权归属上的纠纷。

    二十八年前,法国人从暹罗夺取了上寮和下寮,随后法军战败,镇国军夺取了这两地,却以当地民意为由拒绝归还暹罗,而是纳入了自己的管辖,一八八O年,镇国军以其与安南北部一起建立了安南省,归化中国。

    当时,暹罗的拉玛五世国王比较持重,故而在镇国军以及后来的南洋总理衙门几次对外战争中暹罗虽然有些不怀好意的动作,但终归没有公开开战,双方勉强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和平。到了四年前,拉玛五世国王的主和政策终于引发了暹罗军方的反弹。在英国人的暗中策动下,暹罗激进军人暗杀了国王,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建立了实际上的军政府。暹罗王储当时正在英国皇家陆军服役,归国后也只做了军政府的傀儡。

    为了巩固军事独裁体制,掌握政权的暹罗军政府大力煽动仇华浪潮,国内的族群矛盾越发激化,很多当地的华人望族也被迫迁回中华帝国境内或转往南洋发展。随着中华帝国南方驻军陆续北调应对日俄的威胁,暹罗国内的主战声音也越来越强,对华人的迫害也越发公开化。

    曼谷东北,考艾群山。

    小小的山谷入口戒备森严,暹罗王家陆军岗哨林立。谷内满是行动敏捷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透着干练彪悍,身上一色都是没有军衔和番号标识的卡其布军装。人人都是面色严肃,行走带风,俨然一部运作精密的机器。看肤色和眉宇,与当地人那种黝黑干瘦大为不同,赫然都是中华人物。

    山谷的最深处,座落着一栋四层洋灰小楼,在四下里林立的泰式高脚屋之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小楼的门口,挂着“中华青年党中央委员会”和“中华青年先锋军总指挥部”等几个牌匾,岗哨的步枪都上了刺刀,严整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此时此刻,洋灰楼的地下室内,桌子的一端坐着一位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的女青年,略略有点婴儿肥,娇俏如花的脸上满是凄楚,泪痕犹在,对面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戎装男子。

    男子表情严肃地说道:“阿英,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在党旗下宣过誓的……没有这样的觉悟,我们的革命事业怎么可能会成功?我们的革命理想怎么可能实现?”

    对面的女孩子听了,却是脸色惨白,哭得更厉害了。

    男子盯着这个女孩子,脸色越发阴沉,硬梆梆地说道:“我看你是思想上有点钻了牛角尖。这样吧,你最近休息休息,我安排阿玉接你的工作。等你想通了再回来。”

    女孩子闻言如蒙大赦。男人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装束差不多的青年男子推门而入,把一张报纸塞给了他。男人面色不悦,可看着对方郑重的神色,将信将疑地把目光转到了报纸上。刚看了几眼,男子就陡然拍案而起,神色隐隐有些癫狂:“天助我党!天助我党!我马上就去见领袖!我党的机会终于来了!”

    两个小时后。会议室内。

    一位三十五六岁年纪,体态彪悍的戎装男子,一脸凝重地看着在场的青年党骨干,下颌左侧的伤疤红得有些发亮,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同志们,俄国的报纸已经登出来了!什么友好访问,根本就是卖国求荣!专制政府妄图出卖主权对俄妥协,想要靠着卖国来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这个阴谋必须被揭穿!我们要让全体国民看到这个专制政权的虚伪!”年轻人的左手怒指北方气冲冲地说着,右手掐着腰,踱着步,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郑鹰这个伪君子撺夺了民族民主革命的成果,现在还要出卖国家,我们青年党就要坚决和他斗争到底!我冷秋倒要看一看,这个国,是不是他想卖就能卖的!”

    众人也是一脸的沉重,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青年党党魁。

    “我们要让全体国民知道真相,让他们看一看,这个对内专制,对外卖国,无耻求荣的腐败皇朝,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年轻的党魁恨恨地说道,“郑鹰这个伪君子,不是什么国父,更不是什么民族英雄,而是败类!是汉奸!是民族的罪人!”

    “还有那个什么皇太子,在德国摇尾乞怜不说,现在又巴巴地跑到俄国去舔沙皇的马靴!”年轻党魁的咆哮响彻了整栋别墅,“这些皇权专制下的僵尸在中国复了辟,这是民族的耻辱!是国家的大不幸!我们青年党,作为青年中的革命党,革命党中的青年,就要和他们坚决地斗到底!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现在就是国家民族危亡之际,革命党人要果断地行动起来,戳破专制政府的画皮,发动国民来推翻这个腐朽懦弱的皇朝,建立真正革命的民主的共和国!”

    所有的下属,已经被领袖的几句话激得热血沸腾,如同上了弹簧一般跳起来,立正敬礼:“是,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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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夏威夷。瓦胡岛。

    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层小楼,虽然与珍珠港隔着一座山,却也是面朝大海风景如画。会议室内,一个面色黧黑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面对着几名表情严肃的华裔男女,神色凝重地说道:“专制政府想要无耻地求和,想要出卖国家主权,只要有我们这些革命党人在,这个图谋,是不可能得逞的。”

    “这是叛卖,是对民族的背叛!”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激动地站起身来,“我真没想到,这个政府居然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出这样丧权辱国的举动。和这些民族的敌人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失去的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就是插在全体国民心上的一把刀!”

    “说得好!”另一个灰西服的青年沉痛地点了点头,“这个专制政府,终于暴露了他们对内专制对外妥协的真面目。事实证明,他们救不了这个国家!我们要勇敢地站出来,揭露他们的罪恶!”

    他对着黑脸中年人一鞠躬:“总裁,我建议发动租借地和南洋的各大报纸,揭露专制政权的腐朽堕落,把他们的阴谋公诸于众,鼓动国民起来反对,彻底破坏他们的媾和阴谋!”

    黑脸中年人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激愤或深思的面孔,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股悲痛,但渐渐地又恢复了如水的平静。

    “展堂,不要急。”黑脸中年人平静地说道,“革命,不能一蹴而就。犯急性病是要吃大亏的。”

    “大家都记得十年前的那一次,我们没有忍住,中了郑鹰的圈套,不但丧失了不少民意,也导致了很多同志离开,党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黑脸中年人的声音有些沉重,“孙文等人,原本是本党最为坚决的革命同志,但由于我们犯了急性病和幼稚病,导致他们对党产生了误解,被专制政府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转而成为皇权政府的鹰犬。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沉痛。”

    “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对于郑鹰这个乱世枭雄,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黑脸中年人环视现场,继续说道,“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谋定而后动。他既然敢安排那个养子访问俄国,那一定就是胸有成竹。恐怕他早就算好了我们的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

    “我可以保证,冷秋一定会第一个跳出来。”黑脸中年人说道,“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看到郑鹰的底牌,自然主动权就在我们一边。你们一定要记住,皇帝耗不过我们。因为他老了,而我们还年轻。”

    众人精神一振,都是眼神热切地看着这位领袖。

    “总裁,您看……真到了举国民意嚣嚣的时候,皇帝会不会把他那个养子抛出去顶缸?正好名正言顺地换储?”名为展堂的青年眼前一亮,开口问道。

    “很有可能。”黑脸中年人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个什么皇太子,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的烟幕弹。皇帝真正在意的还是皇后的肚子!”

    “可皇帝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也没见皇后的肚子有什么动静。”青年皱着眉头说道,“皇帝都已经六十五了,他还能有什么指望?”

    “还不是被他那个什么提倡一夫一妻的新文化运动作茧自缚!”黑脸中年人有些不屑地笑了笑,“想做变革文化,移风易俗的千古圣人,代价就是绝了后……可你们都不要小看了那个人,也许某一天就突然冒出一位皇子来!至于那是不是皇后亲生的,母亲到底是谁,恐怕都没人说得清楚!”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我看,这新出炉的皇太子八成是个弃子了。”黑脸中年人坦然一笑,“在那个人的眼中,一切人都是工具而已。什么养子,还不是用后即抛的玩意!这就是流毒中国几千年的帝王心术!这些腐朽堕落的封建余孽早该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现在却被人视为圭臬,居然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国家大政的大雅之堂!”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个专制政府终究是靠不住的。一家一姓的天下,又如何会真正为国民的福祉而战?他们想的也不过是常保自己家族的富贵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跃跃欲试的面孔,语气充满了自信:“你们要记住,我们才是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为了实现我们民主革命的理想,建立真正的民主共和国,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革命的火种,耐心等待革命的时机!”

    “你们要相信,历史也好,国民也好,都站在我们这一边。”黑脸中年人缓缓转过身,面朝大海,语气格外坚定,“这一场大战,就会敲响专制政府的丧钟。我们发动革命,改天换地的时机就要到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必须牢牢地掌握在我们这些真正的革命者手中!”

    “您放心,总裁。”青年眼光热切地看着自己的领袖,“只要有我们这些革命者在,这场战争,他们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

    黑脸中年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望着窗外的大海,嘴角微微上翘。

    (皇帝当年以革命起家,在成功后获得了最大的利益,而他的集团也自然成为了国家新的统治阶层,而实质上的一党独大和集权统治,也就几乎断绝了其他在野势力通过合法渠道取而代之的希望。对于那些渴望通过这一场变革改变命运,掌握到梦寐以求的权力的其他势力来说,既然你可以通过革命上位,我自然也可以通过新的革命上位。你打着民族革命的招牌,我自然就可以打着民主革命的招牌,这是一个很公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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