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酒,说笑聊不上几句后,这群掌握万民生死的军人,政客和士绅,富豪,便三句不离本行地谈起有关切身利益的问题。为他们所追逐的,无非权与利,但也须以此与民便。
只听在众人之间孙武侃侃而谈,道:“李想在汉口时正准备筹建西式银行,私铸钱币,发行钞票,以代替清廷的流通的白银,铜钱,还有湖北以前发行的各种纸币,票据,大洋。李想想以此稳定汉口金融,但新币的发行岂是如此简单,特别是纸币急需强大的信用做支撑。李想为此逼迫汉口华商入股,为他发行的纸币提供信用。我观其行止,简直就是狼子野心,垂涎汉口关税,不顾友邦和约,就胆敢挑起国战。如今组建银行,未必是为了稳定汉口金融,恐怕更多是为了满足一己似欲。只要银行建成,便可大肆发行钞票,用来养的他的军队,武装他的爪牙。”
同席中有懂经济的便接道:“如果李想烂发钞票,就会造成货币贬值,米、布等日用品物价大涨,加速汉口的金融崩溃。幸好把李想赶出了汉口,要不然我们今后只有等着破产。”
蒋翊武虽然不懂经济,但是孙武的话明摆着是在中伤李想,虽然和李想没有什么交情,但就是看不惯孙武的小人得志,截入道:“汉口虽然历经大战,却依旧市面繁华,这不得不说是李想的治理之功。反倒是李想的退出汉口,使得汉口市面萧条了许多。李想建设银行,那是有利汉口金融的大事情,这将打破洋人银行的垄断地位。而李想似乎烂发纸币,这只是你们在此的懿断而已。”
孙武听得眉头大皱,偏偏蒋翊武说得是铁一般的事实,一时还找不到反驳的词来。军事方面他一点也不弱,但是民政、经济,他只是一知半解。李想在汉口使出的经济手段,只看那些趋之若骛的商人,就知道是大有钱途。他刚入汉口,已经不知道听多少人向他提起汉口经济五年计划开发案,这是李想政府制定的一个计划,许多大商家,甚至还有洋商也闻风而来,要参与进来。看来李想在湖北的音响越来越大,不趁此机会把他彻底搬到,以后就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原来庄蕴宽奇道:“在武汉听了不少李想争战沙场的故事,想不到他还是如此文武全才,有这样经世手段。这等人才,即使革命成功,也还有大用场。此次他汉口行事莽撞,但如此人才即使不带兵了,还是留住的好。”
在庄蕴宽左手边的黄兴一副留神倾听的样子,他们这些激进的革命党人,有许多人可以肯定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即使孙中山对兴办实业,也只知道修铁路,但是修铁路又该如何修法,也是一知半解。革命党人之中没有几个真懂经济理财的,要不也不会只知道四处筹款,募捐,常年银根紧缺了。只有像湖北咨议局的这些地方士绅,大商贾,和长期管政治民的人才会思索到这方面的问题。学法律的宋教仁还好一些,但也所知有限,在社会实践方面更是差远了。
黄兴突然暗下决心,李想无论本质是好是坏,但却是有能力之辈。李想年少有才,自然就行事狷狂了一点,最近耳朵是听了太多中伤他的闲言碎语,心里才会对他有成见。定要宋教仁通过杜心武的关系,把他争取过来。
黄兴同时留意到一同来武汉的一个日本顾问大元亦非常用心聆听,脑际灵光一闪,顿时体会日本人的用心。黄兴为人磊落忠厚,但不是傻子。与日本人混了一天两天,日本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懂?日本对华之一贯政策,为煽动内乱,破坏中国之统一。
清末之排满革命,日本实援助之,助款济械,非同情中国革命,其真正目的,系欲中国长久分裂,自相残杀,彼可坐收渔人之利。在辛亥革命时,日本一面援助孙黄,一面又帮助满清反抗民党,而彼于首鼠两端之际,各取得其操纵与干涉之代价焉。辛亥革命一经爆发,日本认为乘机渔利机会已至,而民党运动之内幕,亦以日本知之最清。保路运动初起,日本陆军省即派侵略中国之老手齐藤季治郎赴扬子江上游调查,当彼行抵汉口之际,正武昌起义之时,至日本政府过多增兵,东洋租界驻守陆军战略部队达两千五百人,又命驻华第三舰队司令川岛令次郎率战列舰菊花丸不顾秋季江水枯竭来鄂。此外,日本政府又派两个秘密团体赴上海援助民党,但当革命运动逐渐扩张之顷,特别是李想汉口一举粉碎日本阴谋,东京显然充满不愉快之空气。
对于日本人,黄兴从没有像孙中山那样信任过,总保持这一份警惕,所以一直留意着大元的一举一动。
庄蕴宽接着未完的银行话题,道:“自清廷光绪十年,中国自铸机制银币在历经近半个世纪反复论争酝酿之后,始由吉林机器官局铸成。光绪十二年,广总督张之洞于广州筹创“广东钱后”。全套造币机械由英国伯明翰喜敦造币厂购进,并进聘外籍技师。光绪十五年该局投产,初铸共有五等币值之“光绪元宝七钱三分银币系列”如“光绪元宝七钱二分银币系列,成为中国近代官铸机制银圆之滥觞。惟因币铭“光绪元宝”被英文围绕,遭致清廷驳回,未正式发行。光绪十六年四月,新版光绪元宝七钱二分银币系列铸行,正面刻汉满文“光绪元宝”字样,并“广东省造”及记值文字,背面中央均为蟠龙图案,环以英文币铭。后经清廷下令作为法币,终成清廷中国自铸银圆典型规范,“市面行用,商民称便”。此后各省群起效尤,竞相设厂鼓铸,大利所在,不待清廷下令推广,即已迅速在全国展开。至光绪二十年,已有天津、广东、湖北、北洋、江南、新疆、安徽、湖南、奉天、吉林、黑龙江、福建、云南、台湾等十余个省区设厂铸币。由于各省各自为政、钱法混乱,银币成色重量不一,且以省名,互相抵制,流通不畅。面对全国竞铸银元热潮,清廷力图将铸币权收归中央,独占铸币暴利,光绪二十五年,下令除广东、湖北两局处,其余造币厂全部裁撤,遭到地方势力强烈反对。同年,在北京筹办“京局”,拟铸“庚子京局制造光绪元宝银币”,次年就毁于八国联军入侵。光绪二十九年,又建天津户部造币总厂,欲铸大清金币、大清银币、大清铜币通行天下,以求统一货币铸行权,未果。后曾酌留江南、北洋、湖北、广东四处分厂,并令各省造币厂停止扩充,统一更名为某省户部造币分厂,所用币模均由总厂提供,亦不能如愿。铸币,在有利可图下,更禁之不绝。如今中国市场银元流通状况更趋混乱,海外各国银币和清朝龙洋并行,种类繁多,成色不一,市价时高时低,民众经济活动涤受其害。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天下重归一统,强大的中央集权政府着手改革币制,公布“国币条例”及其“实施细侧”,以求整顿并统一银币铸行,或者干脆建立中央银行,把铸币发行权收归国有。”
黄兴听得心中佩服,即使政见不合的孙武也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庄蕴宽不愧是久在官场打滚的人,深知其中内幕。
此时黄兴长身而起,环目四顾,欣然举杯,在集中所有人的目光之后,方道:“武昌首义,全国瞩目。北洋军冯国璋来势汹汹,此战胜负,必将影响全国。事已至此,兴只能想出一个出奇制胜的招数了。”
所有人都傻眼的看着黄兴,一时跟不上黄兴的意识流。吃个饭,怎么撤到军略?在座的将领也是莫名其妙,先前也没有听说黄兴在策划什么奇兵,即使有,也不该放在饭座上谈,他不懂什么叫军事机密?是喝酒喝醉了吗?反正是各种懿测都有,傻眼全部落在黄兴的身上。
黄兴看着他们傻眼的样子暗中点头,要的就是这样一鸣惊人的效果。自从进了湖北,议论他不懂战术谋略的话时常飘进他耳朵里,甚至李想都敢于派人出面指则于他,黄兴无论如何豁达的心胸也会有小九九。黄兴与日本顾问大元反复商议谋划,制定出一套奇兵克敌的方案,就是为了一鸣惊人,洗刷常败将军的烂名声。
黄兴也不知道喝了两杯酒,还是本就非常兴奋,大声宣布道:“我们如今困坐围城的防守,只是坐以待毙。最好的防守,应该是进攻!”黄兴抓起桌上一杯酒,一饮而尽,随手率成满地碎瓷片,豪情万丈的震臂一呼,“我宣布,今晚反攻冯营,趁夜雨风寒之际,杀冯国璋一个措手不及。”
全场一片哗然,相似炸开锅沸腾起来。
吴兆麟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他对黄兴没有太多的恶感,看黄兴吃点小亏,出个大丑也就够了。但是黄兴如此冒险行事,更是没有争取过他们参谋的一点意见就宣布出来,后果很严重,黄兴即使赌伤他一世英明也承担不起。吴兆麟再如何没心没肺也座不住了,起来反对道:“请总司令三思,奇兵如果不能凑效,革命军将再无力抵抗北洋军的侵蚀。不止孝感保不住,怕阳夏两镇也保不住。”
总是有人出来反对,黄兴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板着脸道:“此战,全国瞩目。北洋势大,为取胜,只能走险。何况我辈革命党人,一向在弱势中挣扎,此战,我们未必会输。”黄兴看吴兆麟一脸不服,更有人也蠢蠢欲动的想要进言,黄兴干脆搬出官架子,“我自任前线总司令,一切布置,责任在我,任何人不得干涉我的行动。”
听到黄兴抢白说道“我辈革命党人”吴兆麟的好脾气也要脸色大变,他正是因为不是革命党人,两边都不待见,才只能在武昌做老好人,敏感的心里总觉得黄兴暗指他是革命投机分子。吴兆麟把头一扭,干脆不作声,等着看黄兴的结局。
在座各将,看到黄兴摆出官架子,也都默不做声。黄兴是厥上了,一时是拉不回去,何况还是孝感父老的面大放言辞,怎么也收不回去了。黄兴此次奇兵,是比李想连夜攻击汉口还要疯狂。难道黄兴是要和李想一比谁更疯狂?
黄兴也感到自己也刚才太激动,也许最近压抑的太过。最后,他缓着口气对大家解说道:“关于奇兵,只要运用恰当,自可奇兵之效。李想夜战汉口,再战三道桥,都用的是奇兵。此次我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我早先就写信与袁世凯,故意示敌以弱,不愿与之大战,料想北洋军也会因此而松懈一段时间。进夜又风,又雨,又冷,如此半夜,正是展开夜袭最好时机。”
黄兴说完,看向军需三武。孙武不置可否,但是他心里乐与见到黄兴冒险,但是也害怕黄兴真像李想一样冒险成功。那么无疑就是巩固他在湖北的地位,这是他绝不愿意看道的。副部长蒋翊武、张振武,被黄兴这样一说,有点动摇,觉得大有可为。
孙武思前想后,才勉强答应了黄兴的要求,但是他又说道:“总司令在进攻冯营时,我带武昌一部从侧翼进攻。”
孙武提出如此一个条件,胜败全部考虑周全。此次奇袭得胜,自然他孙武侧翼进攻的功劳莫浅,如果失败,自然有黄兴来顶缸。
黄兴也没有想过要用武昌一部民军,那些湖北人,他指挥不动,大方的让孙武领了去也行。对于孙武的要求,黄兴满口答应。作为子弟兵的湖南二协湘军,正可担当主攻任务。近代有无湘不成军的说法,黄兴期望着奇迹降临,把宝全部压在二协湘军身上。
黄兴豪言放下,各部将领也都同意夜袭方针,夜宴也到此结束。宾客散去,等着听明天的大捷。
东西两侧的城门悄悄打开,黄兴率队城。自今早下起的阴雨,绵绵到半夜,此时竟是转为瓢泼大雨。
黄兴骑在一匹从汉口拉来的大洋马上,洋马高大威猛,不知是培养了多少代的纯血良驹。黄兴本身长得南人北相,身材魁梧,坐在这样极品良驹上,更是威武不凡。
黄兴任凭漂泊的雨水浇在脸上,湿透了全身,寒气逼人,他的心却是火热。看着大队人马踏出城门,往冯营遣去,半夜进军,风雨来助,伸手不见五指,根本不用害怕惊动敌人。这么大的雨,天又这么冷,冯国璋的怎么也不会想到黄兴敢大胆的发起夜袭。
雨越下越大,这在湖北的秋季是如此的反常。队伍冒着大雨,苦寒扑向冯国璋营地,黄兴在马上不断下达命令,令各路互相联络,不要掉队。
大雨倾盆,即使大檐帽也遮不住雨水往黄兴的眼睛里挤。大雨伴着狂风,吹来的寒气已经到了冰点。黄兴感觉到坐下的纯血良驹也经受不起这样的风寒,而在胯下微微的颤抖。但是眼前作为打头阵的湘军第一协,组成敢死队的学生军,却不为严寒风雨的逼迫,要紧牙关无畏的扑向冯国璋营地。
黄兴透过风雨和暗夜组成的重重黑幕,看到雄伟的远山,还有山下绵延辽阔的冯军营寨模糊的影子,如史前怪兽匍伏在眼前。
黄兴信心满满,胃口超大,超好。今夜冯国璋第一军,将在孝感城外被他一举倾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