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故意的挑衅啊,苏畅毂停下了脚步,对旁边的刘颠和十个士兵说道:“把刺刀拿出来!”19世纪前期的套筒式刺刀刀身很长,并且带有护手,很多情况下都是拿来当长剑用。苏畅毂等人取下刺刀,安装在枪头上,排成纵六横二的队形,平举着刺刀向挑衅的日本人走去。白晃晃的刺刀排成两列迎面而来,给人的压力极大,在近代战争中线列式作战永远胜过散兵突击,单单凭借个人武勇是根本无法战胜线列步兵的,无一例外。
那武士暗叫一生“苦也”,他本人即是一个中层军官,这基本的军事常识自然明了,可他带来的几个都是“黄扬会”招募来的浪人,这些浪人多是维新前的各藩武士,根本不懂近代作战。那武士心头暗叹,心说这下可完不成公使大人交给的任务了,他本意是唱白脸,用武力震慑住这几个中国人,随后自有公使大人出来唱红脸,一切都水到渠成,这几个中国人也当然的也坠入彀中。只是没想到这几个中国人这么棘手,虽然人数和自己相当,但他完全不怀疑只要一交战,自己这一方必然被挑个人仰马翻,眼瞅着对方一步步的走来,那武士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
正在日本武士进退为难之际,从其身后快步的转过了一个身着西式服装的中年人,威严得对众武士说道:“还不退下!”然后他慢行几步,向苏畅毂众人微微一躬,用流利的汉语说道:“鄙人,大日本帝国驻夏威夷王国公使鹰司信向阁下致歉!”苏畅毂心头冷笑,先威吓、最装亲热,这是玩弄小孩子嘛?苏畅毂下令将刺刀下收,随后转身离去,他讨厌日本人,手上更是沾着许多日本人的鲜血,他找不出要和这些日本人勾勾搭搭的理由。
“阁下,请莫先行!”看到苏畅毂一言不发的就离开,鹰司信急了,他见苏畅毂还没有和他交谈的意思,于是又大声的说道:“阁下如不听我一言,有一天阁下必会真正的成为清国奴!”苏畅毂停下了脚步,刘颠微一挥手,众士兵也跟随着转过头来,鹰司信嘴角一阵抽搐,心说对面前的这个人不放狠话根本镇不住,他调整了表情、语气、神态,用庄重、威严、肃穆的咏叹调般的送读到:“华夏渊源,一衣带水,前抗蛮蒙,后助郑王,互携互助,兴我东亚!”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苏畅毂也不能再次一言不发的就离去了,那样的话他反而就成了不知礼仪之人,他也不希望这些东西传出去影响他的名声。苏畅毂回应道:“公使先生,我已入了青丘共和国的籍,你说的那些都是旧大陆的纷争,与我无关,青丘的国家精神就是只要踏入了蓬莱洲的土地就是自由的人。”鹰司信马上答道:“阁下,你的话二百年前可能很正确,不过现在已经进入了世界争霸的时代,如果大陆被满清全面占领,单以我们日本之力就很难保住华夏,满清这种夷狄之徒与南蛮人(受中国儒家思想影响极深的朝鲜、安南、日本都构建过自己的华夷体系,日本人称欧洲人为南蛮,因为他们最早到达的是日本西南的九州岛,加之外貌全不类东亚人)相互勾结,到此之时则为我华夏之一大劫。阁下也应该知道在蓬莱洲,青丘加上我们日本是敌不过南蛮人的。”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日本驻夏威夷公使馆,这时鹰司信把那个领头威胁苏畅毂的武士喊了过来,那武士心领神会,向苏畅毂深深一躬,“大日本帝国驻夏威夷王国公使馆武官长谷川惠津向阁下致歉。”苏畅毂呵呵一笑,的确是呵呵,不过在心底把呵呵换成了某三个字,说道:“都是误会,误会!”
众人推让了一番,进入了公使馆的会客厅,会客厅是纯粹的日式装潢,鹰司信还表演了一番日式茶道,苏畅毂随之敷衍,长谷川惠津在一旁捧场,“阁下,您可能不知道,公使大人是千流(千宗易,日本安土时代的茶道大师)的嫡系传人,说来今天能欣赏到公使大人的茶艺,我还是沾了您的光呢!”
“哦,我唐突了。”
“呵呵。”鹰司信也呵呵一笑,他微笑着说道:“苏先生客气了,对了苏先生有字嘛?家严醉心阳明心学,十分崇敬何心隐先生,故给鄙人取字心隐,我们以字相称吧。”
“草字元骐。”
“元骐贤弟。”鹰司信随后长叹一声,“哎,以后要想在饮上江南的茶就难了,现在的大明在满清和十字匪的两面夹击下可谓风雨飘摇,让人心痛啊!满清不事生产,只知弓马射猎,十字匪崇洋媚外,犹恨华夏故物,现在华夏的传承只在我日本了,元骐老弟难道不想当一个申包胥嘛?”
“那心隐老哥您自诩秦哀公喽。”
“贤弟说笑了,秦哀公自然是天皇陛下,老哥为一子蒲足矣。如今满清陈兵两淮,甲申之变时既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此乃我华夏之耻辱也。好像朝鲜国王李奂已经正式颁布了《日朝一体诏》,为构建我大*东亚共荣圈而迈出了坚实的步伐。现今之世,唯有日中朝越四民共盟,才能内除游猎夷狄,外抗南蛮白鬼。元骐老弟能带领数百人迁居蓬莱洲,此乃一等一的壮举,似贤弟这等豪杰就不想在这乱世挽天倾嘛?”
鹰司信见苏畅毂还是不动声色,他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老哥我除了是驻夏威夷公使外,还有一个秘密身份----‘黄扬会’的主干,此会乃是为了兴我东亚所建!”
“呸!”苏畅毂暗骂一声,“黄河、长江,比图谋黑龙江的那个野心还大。”不过他嘴上没有说出来,而是略带讽刺的说道:“心隐老哥真会起名字,黄河、扬子江正是孕育了我华夏文明的两条母亲河,老哥以此命名,足见老哥要复习华夏的拳拳赤子之心啊。”
“正是此意,元骐老弟说得好。”鹰司信开始眉飞色舞,他笑吟吟的接着说道:“宋末蒙元南侵时,中华虽抵抗甚久但终究覆灭,朝鲜鼠辈身事夷狄,唯有我日本时宗执权与安南兴道大王痛击蒙元,方存下华夏的火种。现在的满清说实话并不足畏,老哥我最担心的是南蛮白鬼,这些人用夷物、信夷神、传夷说,而且是我黄种之民为劣等族裔,更兼此辈凶蛮好战、不知礼仪,日中朝越如再不奋起,玛雅人、阿兹特克人即是前世之师。”
“那老哥说怎么个奋起法呢?”
“很简单,让一部分人先发达起来,如今日中朝越唯有我日本最具朝气,让日本变成打向游猎夷狄和南蛮白鬼的四肢,而中超越为脏腑,虽然这有断臂缺腿的危险,但为我大*东亚共荣之业,全日本国民必不避斧钺加身。”
“高尚的情操,心隐老哥真让人钦佩。”
“过奖了,呵呵。老哥我忝为黄扬会主干,如元骐贤弟不弃,即请加入我黄扬会。老弟无论是招募人手,还是于满清治下潜伏刺探,到时一应钱物,咱们黄扬会都一力承担。贤弟居于内应带路,日朝大军出于半岛,满清自然土崩瓦解,当然这只是大*东亚共荣的第一步,到时候元骐老弟就是中华的国父了。”
“国父?这我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对了,贤弟入我黄扬会后,为了在日本活动方便,当起一日本名,老哥我叫鹰司信,贤弟就叫犬司信吧,我们一鹰一犬,定能将夷狄蛮獠啄死咬亡。”
“心隐老哥,这我可就不赞同了。编上几十个化名,去满清四处刺杀官员,用炸药炸城墙,这些玩弄阴谋诡计的下作手段是成不了大事的。”
这时,憋的半红脸的长谷川惠津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你们汉人最推崇的诸葛武侯不就天天在用计嘛?”
苏畅毂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那都是小说家言,实际上诸葛武侯治政用兵从来都是堂堂正正,‘据正道而临有罪’‘军诫曰:万人必死,横向天下’。天天去追寻这些小手段是成不了大事的,我觉得吧,这纯粹是你们的岛民心理在作怪,我最信奉的一个学说就是‘正义论’。凡事必须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去搞偷鸡摸狗的买卖终究会蚀本。心隐老哥你们不就是想要中国的土地嘛?直接宣战去打不就得了,又是黄扬会、又是大*东亚共荣,无聊不无聊?”
眼见苏畅毂说的这么直接,鹰司信一时想不出怎么去婉转承接,只听苏畅毂继续说道:“除了‘正义论’,我还信奉‘气运论’。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人,都是靠积攒气运而勃发的。想那法兰西国不过一高卢蛮族也,为何为当世第一强国呢?千年前,罗马帝凯撒几乎将其族灭,而后来诺曼人又不断入侵,这法兰西国才攒够了气运,进而成为世界帝国。而今日本能吞朝鲜、窥关外全因万历朝时惨败于李如松手中有关,不过气运还是积攒的太少,日本还是没有经过族灭的痛苦,这就很难继续壮大。那怎么办呢?直接向法英、斯堪的纳维亚、勃艮第、波希米亚当世四大强国宣战,让他们占领日本四岛,这样日本就会运气爆棚,进而独霸天下亦非不可能。”
眼见苏畅毂在那胡说八道,鹰司信哼哼了两声转身拂袖而去。长谷川惠津也知道公使大人这是不想再理这个中国人了,他做了个送客的手势,面色不善的把苏畅毂一行人赶了出去。
出了日本公使馆,苏畅毂狠狠的骂了一句:“老子又是拿着假文凭招摇撞骗的医生,这群倭奴真是找错人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