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君侯指引青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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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瞻隆安派好了朱安的教师,心下满意的对何尚书道:“我这些日来敦请何老,就是想让你做我的国相……”

    国相掌管了藩地所有的政务和三品以下官位的任免,相当于朝廷中的宰相,伊王一提此事,众人全是惊心不已,不过以何尚书的资历,倒也确实能胜任。

    何尚书早就知道此事,言不由衷的对伊王笑道:“我这衰年老朽,那能尸位素餐此等高位,王爷还是另选贤能罢!”

    伊王捡出昔年旧事鼓励何尚书道:“何老昔年断狱判案,使清明无屈鬼,京师无冤讼,铁腕尚书之名令六部公卿震动,如此干才不起复,还有何人能为国相?”

    何尚书心中自嘲“我酷吏之名远播千里,老而无后!还谈什么当年?”他从早年的强硬转为胆小怕事,也是与此有关,时常在心中浮起鬼神运命之念。午夜梦回之际总是冷汗透衣的惊醒。提起昔年往事便自心伤。

    何尚书对伊王叹道:“既然王爷有意任用老朽,那我就勉力而为,但是官位我不接受,只是协助王爷处理些政务!”国相这个官位像是热芋头,有些烫手,他还得适应一段时间。

    王爷呼人摆上了筵席,来庆贺何尚书的复出,也算是对孟义山的谢师酒。

    朱瞻隆与诸人对饮了几杯,便询问在席上如坐针毡的朱驹道:“我叫你去请严先生,事情办了没有?”

    朱驹从梅园往这边来其实是有事禀报,被孟义山三箭一搅,便给耽搁了,此时才想了起来,懊恼的答道:“严文芳软硬不吃,那幅狂狷样子就别提了!”

    高侯爷眼神一亮,询问道:“可是隐在严家巷的那位文芳先生?”

    伊王笑了笑,说道:“正是他”,转问朱驹道:“你是怎么把本王的意思告诉严先生的?”

    朱驹气愤的说道:“我面子给足,好话说尽,说父王想请文芳先生出山匡助,那个庶人好不无礼,拒收您的赠礼,又说自甘贫贱,不想为官家做事!”

    王爷拿酒杯的手一抖,瞪着朱驹道:“你就这么回来了?”狠狠的看着这个没用的小子朱郡王给问的哑口无言,身后侍立的罗平海代他回话道:“禀王爷,后来郡王拿出身份,叱责严文芳的无礼,让他考虑清楚开罪王府的后果!到时候整个中州都没有他立身之地。”

    伊王点点头,朱驹接过话道:“这狂人还是拒绝了,说早闻伊王结纳贤士,原来是这种威吓手段,他更不能出来为王府帮忙!”

    孟义山听的纳闷,询问高昌泰道:“这严文芳是谁?倒是条汉子!”故意当着朱驹的面说了出来。

    高昌泰将这严文芳的经历简要的给老孟讲了一遍,原来此人曾经师学两河诸位大儒,深知兵机法要,早年寄情山水,足迹踏遍九边,着下山河地理图,是不可多得的军师幕僚人才。

    把老孟听的连连点头,直说不得了,何尚书也知此人,深有所感的说道:“他是宣府总兵杨洪的妹婿,一直在军中做幕,当年土木之战前,瓦剌宿将阿拉知院狂攻宣府十三日,想打开北进的关口,都仗着此人的守城方略才保住岌岌可危的宣府城!使朝廷避免了抵挡敌人两面兵锋的危险。可说是居功甚伟。”

    说到这里,何尚书叹息道:“可惜后来那杨洪因为是王振的同乡,被列入王党削了兵权,严文芳与新总兵不和,便挂冠而去了!”

    伊王听着诸人的议论,他何尝不想收严文芳为己用,但是朱驹已经失败了一次,难道要他这王爷亲自出马?身份倒是小事,如果再被拒绝,有失王爷的威望,王府内幕僚们也不会满意他厚此薄彼!正在头痛的当,孟义山给他解了围。他对伊王道:“王爷,这严先生交给我,一次就能请来!”

    老孟见伊王想请这严文芳,他动了好事的念头,既然想投效伊王,此时正好把这差事揽下,一来落落朱驹的脸面,还可以立下首功,得到王爷重视。

    朱瞻隆神色一喜,随即疑问道:“义山真的有把握?”

    孟义山正经八百的拍胸道:“我家门庭好,孟文鸿是我爷爷,把这关系拿出来,那严文芳还不把我引为上宾!”他又开始冒充孟子一系的后人了。

    何尚书气的怒气上涌,连声的咳嗽起来,心骂自己老来不修,误写了孟山贼的履历,让先圣蒙辱。也开口对伊王道:“义山说的不错,王爷可以让他试试”暗想看你怎样出乖露丑。

    王爷见何尚书都“大力推荐”,那还有错,便把请严文芳入王府一事交给了孟义山,让他务必将人说服。老孟回答朱瞻隆道:“我明日就去请人!”接着又挠挠头,大笑道:“只是不知道这严家住什么地方,还得让这位郝兄弟给我带个路!”他指着一直在阶下侍立的郝大通说道。孟义山是存心找情由想结识此人。

    伊王自是一口应承起来,接下心情畅快的与诸人谈笑风声,斛觥交错着叙谈起风花雪月来了。冬季日短,待收了筵席,已经是繁星满天了,几人和伊王道了别,孟义山答应了王爷每天午时过后抽出两个时辰来教导朱安,才与众人一同出了王府,孟义山正待搭座何老头的马车回尚书府,高昌泰叫住他道:“你陪我走一段!”老孟看侯爷似乎有话要说,便点头跟上。

    街市上空无一人,只有两人的步履的回响,高昌泰一边缓步而行,一面对孟义山说道:“今日王府一会,你对伊王有什么看法?”

    孟义山摸不准这位侯爷的想法,但他与高昌泰比较投缘,便据实说道:“嘿嘿,王爷挺豪爽的,能用人,让人服气!”

    高侯爷点头表示同意,语气低沉的对孟义山道:“瞻隆这个人有雄才,治下洛阳城的兵甲犀利,粮草充足,凭之虎视四方,为诸王之冠。”孟义山试探着道:“高大哥说的对!但和我这九品盐官没多少关系罢?”

    高昌泰的圆脸一紧,逼视着孟义山问道:“你真的想一直做那盐检司的小吏,聚金敛财,老于床榻而终?”

    孟义山脸色也拉了下来,咬牙道:“不想,谁稀罕这九品的狗屁差事,奶奶的,只先当块踏脚石头!”李夫人轻蔑挖苦的话犹在耳前,孟山贼那里能还会满意。

    高昌泰眼眉齐轩,说道:“好,英雄自当乘势,朱瞻隆请何尚书为国相,命你敦请严文芳这种谋士,可知都是为了什么?就是要分政于下属,抽出身来全力整军练兵。”

    孟义山停住了脚步,河南无战事,伊王却要整军,难道是要造反?孟义山终于明白了李崇义憎恶伊王的缘故,李知府是那种尊奉儒家正统,以君为本的人,自然不会顺应朱瞻隆的野心,只能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高昌泰见孟义山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心中做着决断,便住步等他,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长街的青麻石上,显得阴森不定。

    老孟敬重李崇义,但绝不会按知府的期望走,他发了一会呆,便哈哈大笑起来,反问高侯爷道:“高大哥看来是站在王爷这边罢?”

    高昌泰也是一阵长笑,挽起衣袖来露出半截臂膀,上面满是刀伤箭创造成的红疤,显得悚人以及,展示给孟义山道:“二十年前金陵的汉王朱高煦起兵叛乱,我是高煦军中的百户,在战阵上相识了带军平叛的伊王瞻隆!”

    孟义山头疼的想“这算是什么鸟交情?”不过总算知道一件事情,这位高侯爷的爵位定是以刀剑砍出来的,是那种军功封侯的实力派人物。

    高昌泰面容带笑,嘲讽道:“汉王的攻势凶猛,朝廷军队抵挡不住,便下旨要六省藩王出兵,其中就有伊王,战事缠夹了三月,终于耗尽了汉王的锐气和兵粮储备,从汉王起,直到普通的士兵,嘿,全都做了降卒!朱瞻隆负责审结俘虏,见我做战勇敢,便给从死囚中划了出来,发配去辽东与建州女真开仗,一去就是十年,总算能活着回来!”话中又充满了骄傲和感慨,毕竟从百户杀到侯爷,岂是常人能及。

    老孟呆望着高昌泰,现在确信如果伊王起兵,高侯爷一定追随,而且是军队的支柱,心道:“他跟我说这些话,无非是把牌摊开,要老子表态!”

    高昌泰开诚布公的一番话,让孟义山陷入了两难境地,孟山贼不怕造反,反正他杀过官差,左右是个死罪,但是不得不问下状况,出口说道:“朝廷兵多,伊王爷有胜算么?”

    高侯爷出乎意料的笑了:“胜算,一半都不到,但争天下就像赌博,只要有一成胜机就要跟重注,那才够刺激!”顿了一顿又道:“但也不必高估了朝廷,京师三大营全部折损于土木堡,重募的新军战力不高,伊王如能快速兵进河北,占据各地要枢,就能封锁住各路总兵的勤王之路,伊王是朱姓皇族,只要攻陷了京师,发道檄文便可平定天下!”

    以天下为彩头的豪赌,这话有如燎原烈火,窜进了孟义山的心里“如此精彩,怎么能不参进去搅和一番,高昌泰以军功封侯,我老孟为什么不能?”无法无天的性子一起,孟义山便摸着破军刀说道:“王爷既然有心,少不得我要卖上性命了!”说完朝着高侯爷一阵大笑,森然的笑容显得有些嗜血,当下扭身出街而去。

    高昌泰看着孟义山的背影摇摇头,这汉子才是真正的有赌性,斗鸡赌钱虽然耍赖,生死之间确是敢下重注,真正的亡命徒!

    孟义山回了尚书府,一进屋就见莫魁焦急的等在那里,莫铁熊一见他回来,抢上前兴奋的对老孟道:“大哥,成了!”

    孟义山可算放下心中一块石头,轻松之下见莫魁身上套了件崭新的青袍,全身裹的严实,问他道:“你这是……”以为他受了伤。

    莫魁把袍襟一卷,内穿的里衣全是血迹,讪讪笑道:“杀人太多沾的!着急见你报信,也来不急换,套件袍子就出来了!”

    孟义山心说“看你这杀法田锡一家算是完了!”转过来询问手下们的情况“弟兄们都怎样?可有伤损么?”甚是关心这个。

    换过从前在黑虎寨他肯定先问财宝怎样了?如今出来数月,眼界和见识增长,倒也有些领袖风范了。

    莫魁脸上欢容不见,黯然答道:“咱们这边死了两个,田家没留活口,娘的!那云鹏镖局的李定也真邪了,被张大哥打成重伤还让这小子抢马跑了!”

    这些手下虽然武艺不高,但都是忠心的血性汉子,初把他们带来洛阳就折了两个,孟义山自是痛心不已,触动了方才被高侯爷引起的心事,便对莫魁道:“铁熊,我老孟还想往上爬,今后弟兄们的处境会越来越险,但也有天大富贵,你和他们都想好,是不是还跟着老子冒险?”

    莫魁的粗眉一横,瞪着他道:“大哥,大伙多少都会些武艺,能使刀枪,让他们回家种田,吃那官差盘剥,出役完粮,那忒也窝囊,跟着你闯天下,死也是条好汉子!”

    孟义山把住莫魁的胳膊,重重的点头道:“好兄弟!”莫铁熊的回答让他安心不少,增添了闯过一切阻碍的决心勇气。现在再想回去做捕头,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跟着伊王去轰轰烈烈干上一场。

    恢复了常态的孟义山嘱咐莫魁道:“这几日无事,把死的那两个弟兄择地厚葬,请几个和尚做做道场,别找老道,老子看见就烦。”接着仔细询问起今天日间伏击云鹏镖局的一战。

    李定逃跑后,镖局的人手就完全放弃了抵抗,莫魁一伙牵来准备好的马匹,驮运着财宝直奔黄河,把财物都伪装成盐品装船,毫无风险的就驶入了巡检司的盐库!事情做的利落极了,除了钱帐房对自己成了通缉犯不大满意,别人都是欢喜不已。

    孟义山得知张帆在马队后面断后,杀了十多名追击的官军,可是没碰到骑马出城的陆云鹏,这可让他感到有些美中不足。

    枪挑华岳的威胁看来是一时半刻消减不去。

    起更的锣声响了,孟义山见天色已晚,便对莫魁说道:“快去睡罢,明天一早叫上钱帐房,陪着我去严家巷走一趟!”心中得意的想“好歹钱纶也算念过书的,我和老钱一起去规劝,不信请不来严文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