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房内也无人应答,还以为孟义山“羊癫”病发死于屋内的李清儿顾不得隐藏身份,抬手一击,震断了门后的木插,打眼一瞧,屋内空空如也,昨夜孟义山出去时所开的窗户还在原位。
等见到云敖的房间也是无人,李清儿心中奇怪“这两人竟一夜未归?
到那去了“
有些后悔昨日没跟去看看,李清儿回到房中枯坐起来,过了好半晌,那两人还是未回,客栈中的人来客往,外间的买卖吆喝,搅得清儿思绪烦乱无比,“那两人还不回来,我怎么办呢?要回家去么?”
“不,不能回去!我走的那天,娘还在唠叨什么”清儿呀,你都十八岁了,还不快找个婆家会没人要的!你看你姑妈家的小玉没到十五就嫁了人,生的娃娃都两岁了。“
小玉,哼!清儿撇了撇嘴,那个小时常拖着鼻涕跟在自己身后的小鬼么,连她都嫁了……
那天娘还劝她:“清儿,你会武艺又怎样?强煞也是个女儿家,早晚要嫁的,你这个倔犟性子,到了婆家要受气的。”
当时她小姐舞着拳头,对娘顶嘴道:“谁敢欺负我,我就打得他爬不起来。”
一辈子受着三从四德教育的娘亲大惊失色,不住的念佛,还把爹找来,哭着说女儿失了管教,是她的错。
气得清儿连夜跑了出去,在外流落了几天,使得大小姐饱偿了艰辛,后来才撞到孟义山这粗野家伙!
想到这里,清儿咬牙暗恨“要不是朱蟠这惹人厌的猪三番两次上门,我也不会落得这么惨,被娘整天唠叨着婚事。那天在洛阳花市上被这厮遇到,就对我纠缠不休,哼!管他什么伊王世子,小姐照样给他个大耳光,那贼子还说”打得好“,第二日就要他父王上门提亲。”
“嘿!还是爹好,以什么小女顽劣失仪,粗俗鄙陋,入不得王室之门而婉拒了,不过她女儿真这么差劲么?”
那朱蟠脑子真是猪做的,还有脸来我家絮烦,弄得娘也帮他说话,讲什么伊王太子英俊潇洒,身份尊隆,嫁他也不差,亏了爹爹一直不应,对娘说什么妇道人家,不要多事。
爹也够苦的,每次那只“猪”来了都要辛苦应对,有一次酒醉后对我说:“伊王瞻隆心怀异志,想在王字上加顶”白“帽子,倘若事败,祸连九族,我岂能将女儿嫁与他家。”
“加顶白帽子,那不是变成了”皇“字,这伊王好大胆子,我要是将他杀了,他皇帝做不成,那朱蟠要守孝三载,也不得娶我,嘿,好主意!”
就在李清儿心绪起伏的时候,房外突有脚步声响起,外间有人道:“古捕头,这三个生客就住在这,小店向来可是奉公守法啊”
李清儿一听“古捕头”这三个字,心道“坏了,这人怎么找到这来的。”
门被打开后,步入一名长相俊逸的青年,这人一袭白衣,手上拿把描金折扇,瞧来甚是潇洒不凡,但是当他见了房内的李清儿,神情变得像是吞下了一颗大鸭蛋一般古怪。
那白衣男子对着李清儿叫道:“清儿小姐!你怎会在此?”
李清儿面露忿容,气道:“古振生,算你本事,你怎样找来的?”
那古振生道:“我是出来办案的,巡查到这家悦来栈。”
李清儿嘴里讥讽道:“哟,我说古大捕头,什么天大的案子,要劳动你这等高手亲自查店啊?”
古振声肃容回道:“马文明总兵被刺了,全城闭关三日,大搜刺客,军中和王府都以派人调查,我们捕快更需落力破案。
李清儿刚想说“能杀得马总兵那等高手,必是武林有数的宗匠,那是你这小捕快能抓的!”
“啊哟,不好,那两人一夜未归,听那云姓老瑶练气,武功分明绝顶,难道是他们杀的马总兵?”
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的李清儿接着却担心起来,“被姓古的臭捕快看见,一定会让我回家,我绝不回去”
果然古振声开口道:“小姐虽会武艺,但那刺客武功奇高,现在城中甚乱,李大人很是担心,你一个单身女子容易出事,还是跟我回家吧。”
李清儿心念一转,向前走了两步,对古振声启唇笑道:“好啊,我同你回去”
她那笑容清丽绝俗,皓齿半露,眉心红痣轻颤,说不出的妩媚风情,将个年方少壮的古捕头看得有些楞了。
趁他失神,李清儿突将右手食指一圈,发力一弹,嘶的一声,一股强劲的指风朝着古振生的胸前膻中大穴划空而至。
有些怔楞的古捕头怎也料不道李清儿会忽然出手,幸亏身为武者的直觉还在,在指风及体之前,险之又险的横移出三尺,避过了那缕指风。
“波”古振声身后的窗纸被指力洞穿,露出个椭圆的破口,古捕头心中汗下,虽然早就听说李小姐有一身上乘武功,但总觉她一个官宦小姐能高到那去,没想连“隔空打穴”都会使,要是再被她练到“指出无声”的境界,今天他大捕头算是栽在这了。
李清儿心知偷袭不成,打起来未必是这臭捕快的对手,口中愤恨道:“姓古的,我和你回去!”
喧嚣了一日的洛阳城沉寂下来,入夜的尚书府中只有何老尚书的寝室还亮着灯火。
老瑶云敖在房中大床上打坐,孟义山昨夜一番奔波很是疲惫,歪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只有可怜的老尚书被大寨主这不孝的“侄孙”以破抹布塞了嘴,粗粗的麻绳捆得跟端午的粽子似的,被扔在一旁的墙脚。
早上孟义山破门所见的老尚书的小妾翠红也被一般办理,塞到了床底。
当抹布入嘴时无论何尚书如何支吾反抗,大寨主只是一句“爷爷晚上要睡觉的,你这老家伙趁机报官怎办。”
在床打坐的云敖突然两声大咳,把孟义山从梦中惊醒,一望云敖吐出了一大块黑紫的血块,在那里不住喘气。
“老云,你不会有事罢,我去叫人煮大碗参汤来喝怎样。”他大寨主还真不见外,把这当自己家了。
云敖把手一摇,止住了想借治伤之便,尝尝参汤滋味的大寨主。
孟大寨主很是忧虑的望着云敖道:“老云,常听说人到要死的时候,是什么也吃不下去的!你……”
云敖心下气道:“我老迈体虚,又受重伤,要是喝了大发大补的参汤,非立时毙命不可!”口中对大寨主道:“不妨事,我死不了,只是武功废了!”
大寨主“哦”了一声,对他道:“废了,重新练呗。”
云敖叹道:“我气海、关元全毁,生不出内息,怎能重练!”
孟义山这些天听云敖讲武,结合无骨柔拳修练,以知内息是自丹田产生,周天循环体内十二经脉,丹田毁了,确是无法再练。“
云敖又道:“养上一月,我这伤势可望痊愈,其后终生不能动武!唉,也不知能否挺到回转苗疆,将刀法教给我女禅娘!要是客死中途,这盘王刀法便和那鹫拳一般成了绝响!
孟义山心道:“老云还有女儿?长什么模样?”
云敖狠盯了孟义山一会,开口叹道:“盘王刀不传汉人,是为防刀艺外流,但老祖神刀,不能自我绝传。为防不测,我将全套心诀授你,日后你到苗疆,将这神刀诀法还与我瑶人。”
喜心倒翻的大寨主把头连点,口中道:“放心吧,老云”心想什么还不还的,以后再说“
云敖也不多讲,伸手自怀中摸出个漆黑发亮的雕像,对孟义山道:“你需在老祖像前立誓,若不将刀法传回苗疆,你便如何?”
那狗首人身的神像差点没把孟义山大牙笑掉,定住表情,大寨主起誓道:“孟义山在老祖像前立誓,若不将神刀传回,出门叫我天雷击顶,打斗被人乱刀分尸,今后七世男盗女娼。”
如此的毒誓,云敖放下心来,心中只道:“还不错,不过这家伙强盗做上瘾了,连发誓都要七世为盗!”
将盘王神像恭敬收起,云敖道:“你去取把刀来!”
孟义山以尚书侄孙的身份,出去不一会就拿回一把单刀。
云敖支撑下了地,执起刀来眼神一亮,但马上又咳嗽连连,缓了一阵,云敖将单刀缓缓使起,各种封架格挡,劈、扫、推、撩的式子,都运了一遍,末了对孟义山道:“这些招式是刀术基本,你可看出了什么?”
大寨主摇头道:“这太也平常,我不知妙处。”
回想了下又对云敖怒喝道:“好啊,老云,拿这几手烂招来搪塞老子,你和马小兵拚命时那些耍得电闪雷鸣似的好招怎么不传?你不够义气,枉我将你自马府背回!”
爷爷可不是好胡弄的,大寨主叫道。
云敖对着这个救人性命就要马上收帐的家伙,也不知是笑是怒,坐到椅上歇了半晌,方道:“你休要看不起这些招数,这些基本刀功要练得分毫不差,需得十年,使得圆融变化,又需十年光景,二十载苦学方可称会得。”
看这孟义山一脸不信的样子,云敖又道:“你看我战马文明的刀法就是这些式子,,天下各门刀法都是这些刀势组成,一劈,一撩,一扫,三个式子连续便是一招,倒反顺序施展又是一招,拿这三个式子来说,第一式横劈的劲不用实,刀到半途又可变为横扫,这三式循环,就可变出数十招,基本刀式二十三,你说变换施出有多少招?”
大寨主咋舌道:“这么多,爷爷用上脚趾来算,也数不清了!”
见他听得认真,老瑶人忍着丹田的伤痛,强打精神讲道:“刀法就是运刀的法子,各门刀法的祖师挑选数个对自身适用的式子,按各自的体认来合成刀法。盘王刀也是从七个基本架式变来!”
孟义山了悟道:“是这样啊,我捡几个架式,按我老孟的想法连起来也是刀法,真有意思,就叫砍山刀法好了,听起来气派。”
看着这个自创“砍山刀法”的孟祖师,云敖笑道:“说得不错,就是这个道理,你把基本刀式练熟,才可谈刀术变化,盘王刀精深博奥,有些细微变化还需以浑厚内力施展,你没有功底,那能练习。就如拿沙子煮饭,沙子不是米,终归做不熟,这短暂一月,你就是彻夜苦学也习不成盘王刀,你把刀诀背下,日后在生死拼杀时再领悟罢!”
云敖要传他基本刀功,便叫大寨主执刀在手,摆了个不丁不八的架势,不准移动,拿刀的手臂平举在前,臂膀不晃,纯以腕力挥刀千次。
不一会孟义山便混身见汗,双脚有些发抖,刀式都有些散乱了,云敖对挥刀的尺度规定很严,只能抖出三寸,说是因为挥大了能发不能收,三寸刚刚好,大寨主稍有个走样,云敖便老大一个耳刮子挥下,打得大寨主金星乱冒。
见云敖一边咳嗽一边促他练刀的样子,这般强手竟落得此等地步,心中大为悲悯,使得孟义山硬是熬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手臂以经木了,两腿向灌铅一样时,听到云敖一声:“行了,今日就到这里。”
当啷一声,大寨主便将单刀一丢,大字形的瘫在了地上。
想要睡觉的孟义山心中总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过了一会,便听云敖对他道:“你把无骨柔拳练了,便去睡罢!”
唉叹不已的大寨主等练过无骨柔拳,以觉全身没有一处不难过的,足足痛了半夜,才沉沉睡去。
隔日清晨,孟义山便被云敖叫醒,老尚书也被解了捆绑,在一旁呆坐。
云敖对孟义山道:“清晨最宜练气,你运完柔拳心法后,便和我练刀。”
孟义山这次再练,觉得柔拳没有先前那般难忍了,原来他体内经脉不断伸缩,以有些逐渐适应这抻拉缩展之苦,再加内息渐厚,不似初练那般苦痛了。
习完之后,又在云敖督促下,练了千刀斩劈,等他使完,云敖叹道:“你资质中游,但韧力坚强,早应练武才是。
等吃罢早饭,打扮一新的大寨主精神抖擞对何老尚书道:“舅公,这知府衙门在何处,我去拜会李大人。”
老尚书吃惊道:“你果真要去?”
大寨主心道“去衙门望望风。”口里笑道:“为何不去,这李大人学问高得很,自要结识。”
自身难保的老尚书将李府的地址给了孟义山,云敖内功虽废,一身招数还在,看住年老体衰的老尚书不成问题。大寨主很是放心,叫人备上了座骑,怒马鲜衣的去拜会李知府了。
孟义山的马术不弱,摧着坐骑,一会功夫就以奔到了洛阳府衙,他下马一说是何尚书的侄孙。门房那敢怠慢,立时入内禀报。
孟义山正等得心急,就见府衙正堂大门敞开,自其中走出十余人,打头的是一个白衣青年,后面跟的全是皂衣捕快。
昨日带了清儿大小姐回府的古捕头,接下又去探察马府血案,现场有马文明的方天戟,和两把刀,一把断裂的苗刀,一把是街上随处可买的单刀,两个线索一查,大捕头很是吃惊,据打那单刀的铁匠讲,是一个面带长疤的猛恶大汉所买,根据那把苗刀又查最近入城的苗人,两个会到一处,竟是昨日李清儿所住的悦来栈。
那旅店登记簿上写山西刀疤六,贵州云敖,婢女一名,古捕头向客栈掌柜一问那两人的形状,“瑶人”,“刀疤大汉”行刺马总兵的必是这两个贼人,只是心惊清儿小姐怎会与这两人在一起,很是不解。
回去怎样套问,李清儿也是不说,问得烦了,她小姐把脸一放,说什么“古振声你拿朝廷的粮饷不做事,放着凶手不察,跑来难为我这弱女子”
把古捕头噎的是哑口无言,生了一宿闷气,今日一早就率着几名精干手下准备外出查案,刚出得门口就撞见了立在府前的孟义山。
见了大寨主的形貌,古捕头一惊,“刀疤汉子?难道……”
孟大寨主见这个玉面朱唇的小白脸在打量自己,心里很是不妥气,对着这洛阳总捕破口骂道:“看什么看,你这小兔爷。”
这般恶毒的咒骂使得古捕头的俊脸腾的一下红了,怒瞪起孟义山就要出手。
却被他的手下捕快老李一把拦住,那老李对古振生使了个眼色,对孟义山身上努努嘴。
古振生一看心中也是有些顾忌,那疤面汉子身罩紫罗袍,腰挂白玉带,瞧来甚为威武福贵,又见他那匹坐骑乃是千金难买的宝马“玉花骢”,暗想“别冲动,这人来头怕不小。”
就在这时,因对老尚书的尊重,也为表示一下礼贤下士,李知府亲自迎了出来。
李崇义知府上前很是热络的牵住了孟义山的手,大笑道:“世兄真是信人,昨日应下,今日就到了,快快进府一叙。”
等知府大人转头望见那古振声时,面色一沉,命道:“古捕头,这马府血案,上面追问甚急,我李某都担了天大的干系,睡不能寝,食不知味,你却还在衙门口闲呆,还不快去查案。”
这李大人一上任便瞧前任所提拔的这个总捕,很不过眼,在李知府的眼里,那古振声很是骄狂,推说便衣查案,整日一袭白衣手拿折扇,一点朝廷差官的体统都没有,对他印象甚坏,要不是他破案是一把好手,早将他撤了。
被李大人喝斥得很没脸面的古捕头,带着一群公差牵出了马匹,上马而去,走时将那马鞭抖得啪啪直响,心中很是愤怒。
李知府将孟义山带入府内花厅,对下人命道:“摆酒,今天和孟世兄喝个不醉不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