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对公子无理!”一阵哒哒的马蹄之声伴着一声娇喝打断了两方的对峙。青骢马打了一个响鼻,在众人面前停住,一位女子自马上翩然而下。面如秋月,柳眉如烟,看得众人眼前一亮。
柳云开看清了来人,心中一动,这是纤月!她怎么也来了?难道这小少年竟和她有什么关系不成?
“柳公子,弟弟年幼无知,还请你多多见谅!”令狐纤月盈盈一礼。
“姐姐,凭什么要我跟他道歉,明明是他打了我!你要替我报仇!”少年神色一边恨声说道,一边亲昵的拉着令狐纤月的衣袖叫起了撞天屈。
“哦,这倒是奇了?你不是一直说当今天下除父亲没人敢打你么?”令狐纤月看着弟弟灰头土脸的模样,神色中带着七分浅笑、三分宠溺,少了几分平日里,出尘绝世般的淡然。
小少年被令狐纤月揭了短,小脸立马涨得通红。忿忿不平的看了一眼柳云开,倔强的昂过头去。
柳云开一阵头大,这小鬼叫纤月姐姐,那他不就是令狐叔叔的儿子——当今的太子!怪不得这么横,怪不得他的随从认得韩错。听纤月话里的意思,莫非令狐叔叔也知道了这里的事?麻烦——果然麻烦!
其实这倒是他多虑了,令狐纤月赶到这里不过是因为这个弟弟多日未见踪影出来寻找,才碰巧碰上这档子事。并非令狐青渚有着通天的耳目。
“好了,弟弟你也是大人了,不要再这样胡闹下去了。赶快回宫去向父亲请罪!”
小少年听到父亲二字,面露惧色,颇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姐姐:“不,我不回去!”
“听话!!”令狐纤月小脸一沉,语气不可抗拒。
小少年闻言知道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低应了一声,着人架起了那华服少年,狠狠看了一眼柳云开,走出去几步又忽然站住,转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苏临水一眼,这才转身离去了。
柳云开见小少年远去,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自己这次回了帝都,似乎就和令狐家绞在了一起,先是被逼婚,现在倒好,得了个差使。还未得及去办,便又将太子给打了。
这事,说大则大,说小可小,关键看令狐叔叔怎么看,若是看成两个纨绔子弟之间的争执,则一笑致之,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若是认真说起来,脚踢太子,那可也是个不小的罪名,若真如些可就麻烦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俗话说了,虱子多了不怕咬,令狐叔叔上午刚还不是给他定了两条大罪——‘冒犯国君、亵渎公主’。现在再多加上一条‘脚踢太子’,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柳公子看我这弟弟可还堪当大任?”令狐纤月见他看着弟弟的背景思索,忽然出声问道。
柳云开想都不用想,从始至终太子的一言一行全都落在他的眼底。摇了摇头,沉声吐出八个字:“浑金璞玉,失之雕琢!”
这个评价可算得上是相当中肯,却也是相当不客气!
小孩子本就是一片白纸。未经雕琢,谁之过?
古语早就有云:“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他这八个字可是实实在在的将国君令狐青渚和那些教导太子的太子傅、甚至连同令狐纤月这个作姐姐全都捎了进去。
令狐纤月听了,竟然有有会儿失神,似是在思索他的话,片刻后认真的点了点头,非但没有出言反驳,反倒是颇为认同的模样。
“这两位想必就是公子的两位义兄吧,果然英武!”令狐纤月朝着钟离和陆畔一礼说道。
陆畔哈哈大笑:“姑娘真是好眼力,我三人义结金兰,正是手足兄弟,这是我大哥钟离,云开是三弟。不知姑娘和三弟是何关……?”
他话未说完便已经挨了钟离一脚。“啊!大哥,你踢我干什么?!”
钟离黑着脸,瞪了他一眼,哪有见了姑娘就问关系的?
柳云开也是满脸黑线,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别人说起他和令狐纤月的关系,虽然他拒婚有因,却总觉得欠了人家什么。二哥呀二哥,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云开正色道:“大哥二哥,这位乃是我大燕国纤月公主!”
“公主?那公主的弟弟,岂就是国君儿子!”陆畔反应过来。
“确切说是太子!”韩错面无表情,一语道破天机。
陆畔一跳老高叫道:“我说老韩,你怎不早说?!你是诚心的是也不是?”。
“君上有命,韩错听命公子,其它概不过问!”韩错说完把嘴一闭,显然不想再和陆畔纠缠。
“这位姑娘是?”
苏临水早已经看到令狐纤月。但两个同样是世间绝色、难分轩轾的女子,难免相互之间多多注意,两人虽然打从见过只说了这一句话,实际上却是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打量着对方。
“苏临水见过公主!今日之事实在怪不得柳公子。所有罪责,苏临水愿意一力承担!”语声婉转却异常清冽。与令狐纤月的淡然出尘不同,苏临水顾盼之间总是带着一丝丝不屈的倔强。
“是么?”令狐纤月看着她,淡淡的应了一句,仿佛在听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是!”苏临水说得斩钉截铁。
“怪罪与否那是公父的事情,纤月是作不得主的。”她说着看了看柳云开几人,四个男人站在一起,或深邃,或沉稳,或威猛,或漠然。英武之气沛然而来,浑然一体。心想,什么时候弟弟能与这样的人物融洽一处,想必父王也不必如此操心了。
……
巍巍宫城,勤政殿之内。
柳云开、钟离、陆畔、苏临水甚至连同丫鬟玄巧,一个不少,悉数到场,站在令狐青渚的面前。
几人本不想来,那个年代,君权虽然没有被宣扬的神圣不可侵犯,但几个人初识令狐纤月,总不好上门打扰,何况是国君的家。但令狐纤月只说了一句话,几个人便乖乖的跟着他进了宫城。
她说:“今日之事,还要看公父如何决断,几位想必也不想柳公子一人承受吧!”
苏临水暗呼厉害:她凭女人的直觉,早已经感觉到柳云开和纤月公主间有些怪异而又微妙的关系。她也因此断定,就算是柳云开一人入宫,想来也不会有受到什么责难。令狐纤月故意如此说,不过是起了招揽之心,想将他们几个都引到君王面前。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算盘恐怕是要打错了。
令狐青渚刚刚从将军府赶了回来,脸色不善。正看着眼前这班小年青,来来回回踱了一阵,猛然转过身来,盯着柳云开,沉声问道:“老夫叫你去负责接待越国特使一事,你办得如何?!”
“呃,这……越国特使……还没见着!”柳云开心说,还办得如何了?我接了诏书便风风火火的往驿馆赶去,可谁知道路上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到现在连那越国特使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还没见着,这不就被拖回宫里来了。
“好啊!你放着正事不办,却跑到大街上寻衅滋事。成什么体统?倒长了本事,还当街殴打太子?你是大燕官吏,不是市井流氓!”令狐青渚越说越怒,仿佛整个勤政殿的房盖都要被掀翻。
柳云开看着那就要戳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无奈道:“君上,这事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哦?”令狐青渚眉头一挑:“事出有因?老夫倒要听听事出何因哪?!若果真如你所说,老夫便饶了你;否则……”令狐青渚嘿嘿一笑,宛如青面獠牙的巨兽张开了利口,要择人而食。
而他柳云开就是巨兽的首选。
柳云开略略回想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张嘴刚要说话。
“慢着,韩错!还是由你来说!”令狐青渚,忽然改变了主意,指着面无表情的韩错下令。
“是!君上!”韩错一躬身抱拳应道。韩错可从头到尾参与了整个过程,对于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可谓是一清二楚,由他来说却要比柳云开合适得多了。
柳云开此时忽然又发现了韩错的一个优点,虽然他平时总是冷着一副铁面,仿佛跟本连笑都不会笑的模样。但讲起故事来却有模有样,甚至连人物的语气神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假以时日水平怕是不下于在沧山由天机假扮的说书先生。
当他模仿着柳云开的口气。柳云开怒斥太子‘你不过是托庇祖辈父辈余荫,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未有尺寸之功而以勋贵自居,坐拥百姓的敬戴而不思回报!’时。众人明显见到令狐青渚虎目之内精光暴射,似是无意,却又意味深长了看了一眼柳云开。便慢慢的转过身去。
直到韩错讲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令狐青渚也没有转过身来。看不到表情,众人不知道这胆识气魄都为世人称颂的大燕国君是怎么想的。一时之间不免心中惴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