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颤抖,终于断断续续说出第一句话:“救……救我……”她似乎抵挡不住剑意侵蚀,匆匆向后退去,口齿再度变僵硬,咿咿呀呀说不出囫囵话来,意识似乎也陷于混沌。
申元邛心中一动,渐渐明白过来,九天玄女体内的阴气是一把双刃剑,既维系躯壳,又压制意识,身躯与神志二者不可得兼,要么是行尸走肉,要么是清醒老朽。他又能怎么救她?申元邛举步上前,试探着提起“阳神剑”压在她肩头,九天玄女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立足不稳摇摇欲坠,血痕如蛛网弥漫,阴气从七窍喷出,腰背迅速佝偻,转眼变成一鸡皮鹤发的老妪,上气不接下气,唯有双眸透出异样的神采,宛若少女。
阴气消耗得七七八八,对方已不再是威胁,“阳神剑”黯淡无光,化作一抹流光没入申元邛右臂,蛰伏不动。九天玄女深深望了剑痕一眼,抚胸咳嗽数声,沙哑着嗓子道:“神剑认主……没
想到……机缘竟落在汝手……”
申元邛对九天玄女并无好感,看在碧霞子的情分上姑且一救,歪打正着将她从深渊拉了回来。他上下打量几眼,随意道:“玄女接下来有何打算?”
九天玄女听出他语气毫无敬畏,心中打了个咯噔,申元邛与碧霞子十世夫妻,羁绊极深,但她早已打听清楚,这一世他不过是铜臭十足的商人,满打满算才修持了几年,就算得神剑认主,又能有多少道行?然而对方站在她跟前,近在咫尺,却似笼罩了一层烟雾,令她看不穿,摸不透,心底竟没由来腾起几分忌惮。
脑中一阵阵刺痛,眼前发黑,胸口发闷,九天玄女慢慢瘫坐在地,徒劳地揉着胸口,五内俱焚,痛不欲生,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当年她在“渡世简”中留下一道神魂,才有了今日起死回生的机会,只可惜这具躯壳已被合和道人炼为阴尸,无法完全契合,时不时反噬神魂,生不如死。
经此一番折磨,她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一层,蜷缩成一团,精疲力尽。申元邛看了良久,宽慰道:“合和道人已死,玄女大可从容养伤,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九天玄女闻言神情一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当日她借“渡世简”脱身,不过片时光景,便察觉合和道人对自己的控制已荡然无存,猜想他一时不慎栽了大跟斗,却不料陨落于神剑之下,解了心腹大患
。不过合和道人虽死,加诸于己的折磨和羞辱却在身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稍一念及便掀起滔天恨意,他怎么就死了呢?
申元邛自顾自说下去,“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妙,模样也吓人,还是先不要露面比较稳妥。找个地方藏身,过些时日我会带些丹药来,碧霞子亲手所炼,或许能帮上点忙。”
九天玄女心中百转千回,到头来只说了句“有劳了”,挣扎着爬起身,眼角似有些湿润,形单影只,欲言又止。申元邛不为所动,摇摇头拂袖而去,女人心海底针,九天玄女这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精,心里七窍玲珑,九曲十八弯,还是碧霞子单纯体贴。
耽搁了好一阵,暮色渐浓,他加快脚步回到“蓝桥洞”中,碧霞子兀自行功不辍,周身药香缭绕,无暇分心。吃了一肚子仙草灵药,虽然难得,终究是凡间的货色,杯水车薪,“食饵术”第三层遥遥无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练成。申元邛也不急躁,歪在一旁闭目养神,抚摸着肚皮,心中盘算着要不要跟她提起九天玄女的下落,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药香收入毛孔,渐次稀薄,碧霞子缓缓睁开双眼,只觉神清气爽,暗伤荡然无存。只是耽搁了这些时日,不知师尊又在何处,近况如何。她回转头看了郎君一眼,看着他的眉毛,看着他的嘴唇,心中微微一动,不禁有些怀
念平川城的别业。
申元邛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睡得有点迷瞪,按说修道之人无须酣眠,但他修持“食饵术”,吞食大毒大补之物,睡眠成为不可或缺的一环,有得必有失,有道是“坐,坐,坐,你的屁股破!火熬煎,反成祸。”比起入定打坐,申元邛宁可倒头大睡,睡到昏天黑地。
碧霞子想了想,告诉他“洞玄灵宝丹”不可多得,她服下两枚,还剩两枚,全部炼化了,便可元气尽复。申元邛明白她的意思,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用,“药补不如食补”,打坐炼气太麻烦,他没这个耐性。碧霞子隐隐猜到郎君得神剑传承,在修炼一宗偏门的功法,吃吃喝喝睡睡,道行自然水涨船高,她不再相劝,惦记着再从清净子手里薅些药材来。
忽忽过了十余日,碧霞子神完气足,回复巅峰之时,清净子也下定了决心,郑重其事奉上黑黝黝一方兽皮,神情微有些紧张。碧霞子接过仔细参详良久,发觉这只是半张残方,没头没脑,除了药材外,还用到海中的妖丹妖骨妖髓,与“紫金丹”、“洞玄灵宝丹”大相径庭,走的是另一路数。
她忍不住问起这半张残方的来历,清净子含糊其辞,语焉不详,只说是师尊珍藏之物,这些年寻遍海外诸岛,侥天之幸,居然凑齐了一应所需之物。碧霞子没有追问下去,仔细揣摩丹方,提出她对妖丹妖骨妖髓
药性不明,须得试试手,才能多几分把握。
清净子手头没有类似的丹方,不过他久居海外,妖丹妖骨妖髓倒是收集了不少,当下从药囊中倒出一大堆,大费口舌加以说明,供碧霞子练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