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焦雷隆隆,动静大得异乎寻常,昆吾金塔被秘符重创,剧烈颤抖,灰雾凝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源源不断卷入其中,无移时工夫便稀薄了大半,本源之力亦随之变得孱弱不堪。
一道白光从远处飞来,不是别人,正是被葛阳真人困于塔内的梅真人。陡然间见到魏十七,梅真人吃了一惊,愕然道:“怎么是……你怎么……”
魏十七朝她笑笑,道:“意外吧?算不算一个惊喜?”
梅真人哭笑不得,好吧,确实是惊喜,她被困于昆吾金塔中,上不巴天下不着地,正没个着落,幸而遇到他,也算是有了主心骨。“惊喜是惊喜,不过道友不是回转荒北城了么?”
魏十七随口道:“这不是放心不下你,追上来看看!”
随口敷衍,说得毫无诚意,梅真人明知他另有图谋,心中还是没有来一松。她举目望向乱流绘下的秘符,不觉倒抽一口冷气,五轮傀儡体内的禁制,她再熟悉不过了,广济洞的前辈高人以此克制天魔气,没想到竟然有这等妙用。梅真人得广济洞真传,毕生精研于符箓之道,眸光闪动,五指缩于袖中掐算,下意识揣摩起混沌乱流的细微变化,越推演越觉得变化无穷,远远超出了她的见识。
灰雾翻滚,被秘符吞噬殆尽,金塔之内再无遮拦,虚空无边无垠,绽开一道道纤细的裂痕,如蛛网一般四处蔓延。屠真缩在魏十七身后,轻声道:“昆吾金塔的本源之力耗得差不多了,打破禁锢,正在此一举!”
魏十七将分海槊一摆,搅散了秘符,将混沌乱流尽数收回。梅真人伫立良久,骇然警醒,脱口问道:“道友是怎么做到的?”
魏十七心中一动,反问道:“五轮傀儡体内的禁制,真人又知道几种?”
梅真人不明白他的用意,沉吟道:“广济洞十万摩崖石刻,留存下五种上古禁制,五轮傀儡止用其二,另有三种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真人可否演示一二?”
梅真人不明白他为何在这节骨眼上关注禁制,她微一犹豫,从衣袖中探出手来,食指纤纤,凌空画下一道禁制。魏十七默默记在心中,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三道禁制,一道比一道繁复,在魏十七看来,摩崖石刻留下的“上古禁制”,正是提耶鬼族的不传之秘,秘符合计一十三道,能得其五,已是莫大的机缘,魏十七并不贪心,宁可向梅真人讨教,也不愿逼迫阴元儿。
投桃报李,他向 李,他向梅真人解说了几句秘符的来历,提耶鬼族以阴气驱动秘符,有种种妙用,大瀛洲鬼修寥寥无几,不成气候,秘符就此湮没,殊少有人在意。
梅真人不动声色,心中却存了意,魏十七以混沌乱流催动秘符,另辟蹊径,一举击破昆吾金塔,秘符的威力可见一斑,若能勘破其中的奥秘,广济洞将再添一门大神通,再也不用屈居无垢洞和昆吾洞之下。
连画三道秘符,心力交瘁,脸上颇有倦色,魏十七知她在环峰海界受伤未愈,继而长途奔波,劳心劳力,已是强弩之末,当下一展衣袖,将她摄入“一芥洞天”,仍送到梅真人本体身旁,嘱托秦贞看顾一二。
世事难料,变数迭出,本打算偷偷潜入斜月三星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阮青阮静母女抢出来,不想桃岫极为机警,抢先一步遁入十万大山,一时间追之不及,松骨真人驱使五轮傀儡纠缠不休,葛阳真人又催动真仙之力,将他困于昆吾金塔内,他竭力避免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到最后还是免不了一场激战。
混沌乱流缠绕着分海槊,猎猎作响,魏十七提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回头问道:“要回避一下吗?”
“我要看!”屠真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双眸璨璨似星,双手却牢牢抓住他的衣襟。
魏十七举起分海槊,深深吸了口气,向前跨出半步,龙鳞瞬息覆盖全身,身相合一,魂眼明灭闪动,右臂胀大一圈,奋力掷了出去,长槊离手化作一抹黑影,横贯虚空,槊刃不偏不倚,正中裂痕交织之处,混沌乱流席卷扑上,将虚空狠狠撕开,露出黑沉沉一脉群山。
魏十七无暇细思,携屠真飞身而起,顺手捞住分海槊,甫一冲出昆吾金塔,便见十万大山悬于头顶,相距不过十数丈,摇摇欲坠。他下意识低头望去,却见脚下是一片茫茫虚空,昆吾金塔近在咫尺,高不过数丈,塔顶破开一个大窟窿,金光闪动,弥合未定,又被乱流驱散。
然而令他动容的是,昆吾金塔之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纤细婀娜,风姿绰约,双眸跳跃着两团燃烧的火焰,英气之中透出肃杀和疯狂。他曾在鬼窟小界见过她,在杜节山中见过她,在河丘城外见过她,三度相逢,三次激战,毁了她两具分身,结下刻骨铭心的仇恨。时隔多年,在斜月三星洞尺蠖小界,十万大山之下,魏十七再度见到了李静昀,,眉心骨珠催生出无数骨刺,在脸庞下蔓延生长,后背张开一双狰狞可怖的骨翼,一忽儿舒展,一忽儿合拢。
“又见面了!”魏十七感慨万千。
李静昀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沙哑着嗓子道:“又见面了……你害得我好苦!”她情绪极不稳定,轻轻转动头颈,发出“噼啪”轻响,眸中的血光愈积愈盛,几乎要滴下血来。
魏十七皱起眉头,忽然记起一事,尺蠖小界乃是李静昀日常清修之地,十万大山尽在她掌握,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歇斯底里的大象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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