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肩窝,膝弯,胸膛,共有七处虚位,精魂蠕动,目测下来完好无损。魏十七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将肉身当成器胎,冶炼魂器,这样天才的想法,是哪个脑袋想出来的?
“嗷呜呜呜”
那高瘦怪人昂起头,胸膛裂开一张狰狞的大嘴,仰天大吼,三对细长的眼目逐一睁开,神光如电,死死盯着魏十七,慢慢佝偻起后背,伏低干瘦的身躯,双手握拳抵在地面。
魏十七心惊肉跳,前所未有的压迫逼得他喘不过气来,战栗从尾椎腾起,沿着脊梁攀上后脑,眼前蓦地一花,已失去了对方的踪影,一股大力从侧方撞来,五色神光如泥塑纸糊,豁然破开一个窟窿,五指张开,按向自己头颅。
虚影原地溃散,魏十七出现在三丈开外,脸色大变,后脑被指尖擦了一下,皮开肉绽,火辣辣作疼。千钧一发之际,他施展“鬼影步”及时避让,五色神光未能挡对方一击,金刚法体也不顶用,若是再慢半拍,只怕颅骨洞开,一命呜呼。
这一刻,他从未离死亡如此之近!
那高瘦怪人再度伏地喘息,似乎方才那一击已经耗尽残余的力气,无以为继。魏十七不敢托大,左一晃,右一晃,远远拉开距离。
有些事情是显而易见的。
青铜棺材乃是天妖镇压强敌的牢笼,通天阵一战后,昆仑始终不曾杀入鬼门渊,斩草除根,免除后患,固然有祖师陨落,大敌未灭,尚需保存实力的考虑在内,更为关键的原因,恐怕是担心妖族孤注一掷,打开那七具青铜棺材。
天妖的强敌,来自上界。
祸斗帝江九头鸟火麒麟不甘寂寞,惹来杀身之祸,鬼门渊只剩下一头老得不成样子的大鼍,它老糊涂了,全然不顾魏十七手下留情,拼死将高瘦怪人放出,显然是存了玉石俱焚之意。
那怪人甫得脱身,正当虚弱之时,御剑逃脱固然稳妥,但一日纵敌,数世之患,若被他恢复了元气,将强横到何种程度,万一杀出鬼门渊,赤星城大祸临头,势必永无宁日。
何况七具青铜棺材,只逃出了一人,趁他病,要他命,错过这个机会,日后追悔莫及,悔之晚矣。
好在对方被青铜棺材镇压了数万年,虚弱不堪,尚有可趁之机。
魏十七祭起山河元气锁,遥遥相击,一溜乌光急如星火,鱼口吞吐藏雪剑丸,朝对手后脑啄去。那高瘦怪人似乎记起了什么,嗬嗬低吼,七处虚位尽皆亮起,精魂逐一现形,翻腾跳跃,活灵活现,一条干瘪的臂膀充盈起来,肌肉鼓胀,光泽如玉,洋溢着生机和活力。
&n nbsp; 他出手如电,只一挥,便将阴锁拍飞,如同拍打一只扰人的苍蝇。本命相通,魏十七心头如遭重击,哇地喷出一口淤血,惊骇之余,急忙将山河元气锁召回,藏雪剑丸幸无大碍,阴锁却恹恹不振,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一挥过后,后继无力,精魂溃散为黑烟,胳膊再度干瘪下去,那高瘦怪人站都站不直,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地。
魏十七从剑囊中抽出五色神光镰,灌注妖元,左腿向前迈出半步,弯腰躬身,大喝一声,奋力将飞镰掷出,一头五彩孔雀骤然现形,舒展双翅,穿梭虚空,那高瘦怪人勉强交叉双臂,挡在胸前,五彩孔雀的尖喙啄在他手臂之上,僵持片刻,竟不得寸进。
飞镰离手的刹那,魏十七已捏定藏雪剑,挥出一缕墨线,符箓源源不断浮现,在虚空中汇成一眼泉,一道溪,一条河,一汪湖,一片海。
生死之际,拼尽全力,压榨残存的生命,挤干最后一滴力量,七处虚位再度亮起,尖喙所啄之处,泛起一环环六角形的赤光,五彩孔雀逐寸逼退,哀鸣一声,化作一柄五色神光镰,倒飞而回。
当此之时,符箓连成一片,光芒万丈,潮水般呼啸而至,刹那间吞没鬼门渊,将高瘦怪人拖入剑域之中。
眼前一花,神魂恍惚,那高瘦怪人举目四顾,但见一片灰蒙蒙的天地,从脚下延伸至视野的尽头,星月无光,大地坚硬如石,无数纤细的银芒纵横交织,从四面八方合拢来,将虚空切割为碎片。
无处可逃,只能硬抗,那高瘦怪人咆哮一声,双手抱头缩成一团,任凭银芒切割着他的身体,“铮铮铮铮”响声不绝,却毫发无损。
然而在剑域之中,魏十七判定一切法则,银芒无穷无尽,愈出愈多,一炷香后,那高瘦怪人终于被磨得灯枯油尽,右手一颤,手背上的虚位四分五裂,一头插翅猛虎夺路而逃,却逃不出剑域的束缚,“砰”的一声,溃散为丝丝缕缕黑烟。
倾尽全力,一点一滴消磨魂魄之力,一道道精魂依次湮灭,当胸口最后一处虚位崩坏,一头金睛凶猿捶打着胸膛跳将出来,避不开覆灭的命运,魏十七也逼近极限,七窍淌下黏稠的鲜血,浑身上下如干涸的河床,伤口深入脏腑,白骨龟裂,全凭胸中一口戾气硬撑着。
剑域之中,天地终于开始坍塌,那高瘦怪人挣扎着直起身,半个胸膛裂开,张开狰狞的大嘴,发出最后一声吼叫,身躯逐寸逐分化作飞灰,随风而逝。
魏十七仰天摔倒,躺在血泊中,一动也不想动。赢了,惨胜,侥幸,但身处险境,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他踉踉跄跄爬起来,嘿嘿低笑,笑声越来越响,歇斯底里,穿云裂帛,回荡在鬼门渊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胜利者的号角,幸存者的欢歌。
生死一线,使尽手段,狼狈不堪,这一切,都值得。手背,肩窝,膝弯,胸膛,七处虚位,插翅虎,贪狼,乌啼鸟,金睛猿,四种精魂,天外强敌的秘密,终于揭开了一角,展露在眼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