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便当日亲见霓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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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黑,但天气并没有凉快下来。

    许多百姓将竹床搬出来,洛阳与长安现在的道路很是宽广,就在道路两边纳凉,或者就着竹床吃晚饭。下了一场雨,空气变得纯净,不象前几天,太阳蒸得地面腾起许多灰尘。

    千家万户的百姓……个个坐在竹床边高兴地聊着天,拉着家常。

    明崇俨才从上阳宫下值回来。

    很是辛苦,省怕皇上出半点差错,又是推拿,又是针炙,又是开药方。

    但心更苦,辛苦一些倒无所谓,可皇后今天对他的态度,让他担心。皇帝的阳寿时日无多,活一年算一年。太子对他厌恶到了极点,皇后印象不好,皇帝一死,自己死期就到了。

    于是想着出路。出路都有一条,与吐蕃那个王妃有联系,然而自去年自己写了一封信后,不知怎么惹恼了那个漂亮的王妃,到现在不派人与自己联系。又想着第二条出路,只有航海,在海外找一个地盘,真不行,他与李威想法是一样,当一个海外王。手中有钱有人……

    这时候才后悔,当初没有假借手下的名头,买一个航海的名额。要么花重金先挂别人的名义,托于他人名下,弄十艘二十艘船,先去海外占一块地盘再说?

    马车吱哑烦闷地响着,两京绿化好,道路两边皆有许多粗大的树木,不时地将他的身影带入黑暗中。

    脑海里计算着,很快就到了他的府邸。

    这个人很聪明,手中有重金,李治又赏了许多钱,置的府,却不奢侈,中等规模,地段还偏。不引人注意嘛。府上只有十几名仆役,可些仆役,皆是他最忠诚的属下,暗中替他做了很多事。

    刚下马车,一名老仆急匆匆地向他禀报:“阿那,大事不好。”

    “什么事不好?”明崇俨断没有想到太子所说的人,是他,根本就没有防范。

    “大理寺的人带着东都的衙役,将城外阿郎所有产业的仆役,全部抓捕起来,正在连夜审讯。”

    “所有的产业?”

    “是,没有一家遗漏。”

    “怎么会?”

    “千真万确,下午雨停了没有多久,就开始行动。我们想禀报阿郎,阿郎在上阳宫,又没有办法将消息送进去。”

    “要糟。”

    还没有明白事情的经过,可感到前景不好,想了想,立即将妻子与儿子明珐喊了过来,让他们收拾金银细软,到洛水雇一艘客船,立即离开洛阳,到扬州去。若再有不好的消息,想办法混入海船中,带着重金出海避难。

    他的妻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仓惶地问道:“阿郎啊,怎么啦?”

    “不要问什么原因,让你们走,立即就走。”

    若在平时,他还能缓一缓,太子说一个月时间,已经二十几天过去,也没有看到他有什么动静,今天终于有动静,却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还会有什么好事?

    象逃难一样,将家中的贵重物品,一起收拾起来,放在三个箱子里面,上了马车,到了洛水边。然后下了马车,让仆役前去雇船。晚风吹来,洛水边长着许多芦苇,风一吹,沙沙的作响,河水更是半江瑟瑟半江红,无数船帆林立,充满了诗意画意。

    可是明崇俨半点心思都没有了,烦躁不安地在洛堤上踱来踱去。

    过了一会儿,仆役从河边走了上来,说道:“阿郎,船雇好了。”

    “立即上船。”

    刚准备搬东西上船,几个壮汉走了过来,领头的一个大汉说道:“明使君,这是干嘛?”

    “你们是……?”问得迟疑,心中的不妙感更是强烈。

    “明使君,这是刘相公、秋侍郎与朱少卿的手书,明使君很有可能与一起大案有关,因此你与你的家人以及府上仆役,勿得离开东都。”

    “某只知道替陛下看病,何来大案?”将陛下二字咬得很重。然后脸色有些灰白,只不过夜幕降临,难以看到。

    刘仁轨代表着宰相,秋仁杰代表着刑部,朱敬则代表着大理寺,这个规格,不要说他,就是皇亲国戚,也可以阻拦。这分明是特大重案的规格,今天却用在自己身上。

    自己所作的,是能够动用这个规格,但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春龘药的事很难说清楚的,要么与吐蕃王妃的来往,吐蕃王妃不可能出卖他的。难不成吐蕃王妃还想与唐朝结亲不成?

    嗯,真猜对了,不但结亲,连儿子都有了。这个却是明崇俨万万想不到的。

    “此事与我们无关,若是明使君不服,明天可以上诉陛下,让陛下动用诏书,允许你的家人离开东都,我们定不会阻拦。”

    “你们好大胆。”

    “多说无益,陛下不同意,你就是用巫术,也想你府上一个人逃出洛阳城。”

    “回去!”明崇俨气冲冲地说道。

    在路上他妻子担心地问道:“阿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他妻子,知道的也不多。可是这成了三司会审规格,却是知道的。而且丈夫匆匆忙忙地让自己带着所有贵重物品离开洛阳,也是反常。

    “没有什么,”明崇俨强颜带笑安慰道:“我只是担心太子向我身上泼脏水,他是大胜归来,又受了一些委屈,到时候说不清。真不行,明天我对陛下说一声,将此事揭过。”

    然而心中更是担忧,若没有证据,以太子的本事,秋仁杰的破案能力,万万不会动用大理寺、刑部以及宰辅的规格。

    到这时候十分后悔了。实际上自己不卷入这个漩涡,以自己的能力,还能谋一个小官做一做,说不定同样医术会被皇上发现。就是不发现,以自己本事,想过一个平安的生活,还是很容易的。

    自己不当贪心不足啊。

    这时候后悔有什么用,他的性格与医术上的成就,注定了他的命运。历史上成了武则天对付李贤的得力武器,现在同样成了李威回天的重要棋子。

    此事迅速被武则天知道。开始在洛阳城外抓人,武则天就知道了此事。动用的大理寺人手不少,抓捕的人更多。甚至动用了洛阳的大量衙役,刘仁轨与狄仁杰先后写了手书。儿子终于动手了。

    可是具体的不知,更不知道这些产业皆是明崇俨的产业。只是隐隐地感到儿子快要到图穷匕现之时。

    外围的,不是针对外围,大约在外围取证。又怕发觉故作迷踪。外围的证据取齐,现在取证到了两京郊外,接下来就到城中。到了城中匕龘首就要露出来了。

    于是派人打听是谁的产业,但问了大半天没有问出来。抓捕的人多,审讯的人却很少,皆是原来秋仁杰的亲信在亲自审讯,消息一时半会得不到。只好让武三思想方设法,将真正针对的苦主找出来。

    到了天黑之时,明崇俨将妻子儿子离开东都,准备上船,让大理寺的人拦住,也传到了上阳宫。

    武则天起初不大明白,明崇俨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医术,对丈夫有效果,不重要的是他的地位,说明了只有一个弄臣。儿子动用这么大心血,甚至在东宫屯集了五百甲士,仅是对付明崇俨?

    而且明崇俨也没有胆量公开,谋害自己的儿子。顶多在丈夫面前鼓一些小风,可这一次回京,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要么以前,那都过去了几年,也不能追究。

    儿子也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再说,明崇俨对丈夫还有作用,难道儿子想背负这个不孝之名?

    可是她脑筋好使唤,想了大半天,看着丈夫在吃药,终于想到了春龘药上面。

    给没禄氏写的信,不知道,可终于想到明崇俨春龘药的作用。这个春龘药不是给丈夫服用的,是准备给自己服用的。好得到自己的宠幸,以后为他撑腰。武则天悖然大怒。

    与贞节无关,唐朝对贞节很漠视,武则天同样也不会着重贞节。这是生气,这个小人,居然敢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当初上官婉儿在她眼皮下面玩了一个小计策,以她的性格,都不能容忍,准备将上官婉儿活活打死,况且明崇俨这种做法?

    正准备传召,让明崇俨进宫,用严刑逼供,然后将他碎尸万段,但话到嘴边忍了下来。

    忽然明白儿子的一部分想法。

    大约秋仁杰无意中盯着了明崇俨,察觉到了明崇俨的计策,隐忍下来,到这时候才发作起来。此事一发作,皇家颜面全部丢失。而且从外围查起的,又转到洛阳的郊外。恐怕明崇俨隐瞒的,还不是这一点。有许多证据,到时候丈夫如何自处?

    民情官怨,只好退!

    想到这里,又将武三思写出来的情报,拿了出来看。果然看到朱敬则,派了人到申州公干!事情向最坏的方向在发展,儿子屯兵的用意,也不仅是保护,还是防止大变,留作镇垩压震骇的。

    立即说道:“李首成,你将裴炎与薛元超二人喊到宫内,紧急事务商议。”

    “喏!”李首成立即出宫,这么多年,除了那一次皇上受了上官仪盅惑,要废除皇后外,还没有看到皇后神情如此紧张过的。

    出了上阳宫,将裴炎与薛元超喊来。这时候已经临近三更。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在这时召他们入宫,一定有大事发生。裴炎还在读书,薛元超都睡了下来,听到消息后,不敢怠慢,立即急匆匆地来到上阳宫。

    见了面,直接问道:“大理寺在城外抓捕了许多人,你们可否知道?”“听说了,”两人同时答道,但神情坦然,这些人与他们又没有关系,太子在折腾,由他折腾。

    “怕们是明崇俨的属下。”

    “明崇俨?”连裴炎都惊讶起来,不由问道:“他那来的那么多产业?”

    “本宫也不知,但想到了一件事,明崇俨是许敬宗保举上来的,许敬宗昔日却有许多属下与产业,因为陛下不想国家沸沸扬扬,迅速结束许敬宗一案。有一些隐蔽的属下与产业,依然没有查出来。很有可舱这些产业是许敬宗的,交给了明崇俨。”一下子就想通此节,与真相也相离不远。

    “明崇俨也没有胆量敢谋害太子……”薛元超依然还是不解。

    “未必,此人胆大包天,比本宫那个孽子胆子还大,”武则天怒容满目地将春龘药一事说了出来。

    这也是她的性格,敢做敢当,粉饰自己,是为了自己能掌握更多的实权,与大义。但在历史上,晚年主动替王皇后等人平反,就差一点说自己做错了。接着临死前,留遗嘱,树无字碑。更是主动承认自己有功有过。换别的皇帝,都是做不到的。

    “天后,事情有些不大好。”裴炎听完,沉声说。

    “臣还不大明白……”薛元超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薛相公,太子殿下直指帝位啊。”

    裴炎又淡淡地说了一声。

    “帝……帝位?”

    “裴相公说得对,不仅是这一条,在这之前,朱敬则就派了人秘密前往外地取证,恐怕这个明崇俨是做出一些谋害太子的安排。”

    薛元超才醒悟过来,前面雍王谋害太子的事还没有消停,后面明崇俨的事接着发作。而这两人上位,更是皇上不顾太子的感想,不顾许多大臣反对,强行拉上位的。事情传出去,百姓怎么想?大臣们怎么想?将士怎么想?

    皇上只好禅让啊。

    李首成立即伏下,说道:“天后,立即想主意啊。”

    他对太子不恶,可这时候千万不能禅让,若是在以前,母子二人还能调和一下,现在二人为了争夺朝堂的臣子之心,有了很深的裂隙,太子一上位,必然将皇后打入冷宫。

    武则天也头痛万分,看着薛裴二人,主要是裴炎,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

    裴炎想了很久,愁眉不展,迟疑地说道:“要么天后下一道诏书,立即将明崇俨全家抓到内宫刑讯,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大理寺抓了这么多人,没有两三天,是审不完的。”

    “不妥!”武则天想都不想,立即否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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