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成就感,还是哭笑不得。
李威许久没有说话,李首成并不急,如果太子立即接话,他反而不会相信。就象他自己一样,数天过去,也没有提,得首先观察。看太子对他的态度,不是说自己有多重要,自己是皇后的心腹,如何对自己,也从某些方面,能看出他内心深处如何对皇后的。
或者就象雍王一样,对自己可是很不尊敬的。
结果不算太坏,太子对自己很是热情,热情到他十分感动的程度。毕竟不是后来的唐朝,这时候宦官地位还是很低的,就象裴行俭、黑齿常之、李谨行他们,对李首成也算客气,可李首成同样不敢傲慢。
于是借机再试探一下。
李威停了一下,一边心中细想,一边答道:“是啊,不但是国家,就是孤,也非常感谢母后对儿臣的袒护。以前孤年幼无知,不明白母后的苦心,多有得罪,现在回想起来,很是惭愧。”
“殿下后来做得很好了,”实际后来也做得不好,许敬宗因李威而死,一点后手也没有给武则天留下来。又因为李显王妃之死,向武则天发难。不过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不象原来,放在暗处使着伤心小箭,那样武则天才会真正的寒心。
再说,太子大多数时候对皇后还是低眉顺眼的。
因此,李首成对李威一直不恶,反感的就是李威向武则天使的那些小亲热,隐隐地让他感到非正常母子的那种亲热。
“那敢,不过,李内侍,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殿下,请说。”
什么当说不当说,最好不当说的话一起说出来。
“孤一生最敬佩的人,不是父皇,父皇很了不起,世人皆说他今不如昔,此话有失偏颇,这数年来,国家发生了多少灾难?刚刚勉强算是风调雨顺了两年,今年河北河南河东又有了旱灾。治理何其不易?不过孤不佩服,作为一个皇帝,等于是千万百姓的父母,父母不为儿女着想,何为父母?这是应当做的。真正佩服的是母后。”
“殿下……”
“李内侍,莫要不相信,母后是何等形势,得主后宫的?对父皇服侍殷勤,这不算,这近十年,替父皇分解了多少重担?若是没有母后协助,国家多灾多难,孤不堪想像啊。”
佩服倒是真的,不仅仅是智慧,还有权谋,以及一些手段。
看一看老二,具体的不知,可他隐隐感到若是自己不及时回来,老二这一次就彻底完蛋了。
当时老二真的一无是处,否!虽然自己身陷重围,让父亲恼羞成怒,可老二却成了帝国最佳的继承人,众多大臣前来投奔,风头一时无两。可结果呢?
李首成不会知道李威这个内心的想法,没有作声,在回味李威这一句话,有几分是真心的,几分是虚情假意的。
“孤有一句更悖逆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殿下请说,奴婢绝不泄露半句。”
得,你一回长安,什么都泄露给母亲了。
“若是他日孤侥幸继承唐朝基业,一定会请母后继续辅佐。昔日,汉高祖一统天下,曾说过,朕之所以拥有天下,非朕之力,而是朕用好了三个人,萧何、张良、韩信。萧何能与母后相比?远矣!”
“是啊,可惜天后只是一个女子,否则朝堂所有大臣将会羞愧而死,”李首成叹然道。
足够了,这大约就是太子开的底限。还给皇后放权,与现在的权利差不多,将来是以太子为首,皇后为辅的政局。若想比太子权利更多,太子也不会答应。但不会上台后,打压皇后。
话说到这份上,算是掏了心窝,自己只要将话带回去,让皇后自己选择。
“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笑咪咪地离开。
“孤来送你一送,”将李首成送出帐蓬外面,李首成也不敢装大的,让他留步。
李威站了下来,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中月明星稀,一片晕白。东风吹来,不象是长安的五月,还有些清凉,夹杂着野花的清香,气息薰人。
可是胸中波涛汹涌澎湃,翻腾不定。
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很高了,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同意?
只要让母亲继续入主朝政,母亲的能力,还能翻云覆雨,诸武入京,数名宰相被其拉拢,使将来充满了无数的未知数。这还不算最糟糕的,就怕母亲这样还不满意。
当然,也会有好的方向发生。若是母亲这时没有做女皇帝的想法,满足了,协助自己,作用是不亚于一名宰相的作用。自己欠缺的地方,母亲正好能替自己补充过来。
裴行俭走了过来,问道:“殿下,刚才李内侍说了什么?”
“谈了一下。”
“殿下,虚与委蛇,臣说一句话,殿下铭记,天后非是你能所掌控。”
作为心腹说的话。
李威不语,对武则天,裴行俭一直就没有好感。结果也不大好,因为此点,一直被打压,做了吏部的千年老二。
“孤心中有数,”这使李威想到了两个人,狄仁杰与魏元忠,他们与母亲恩怨不深,因此想法更为公正。是不是与论钦陵会晤后,要着手将来了?在青海只是以退为进,不是袖手旁观。可以不争,但不可不准备。
又如何去做,千头万绪涌来,觉得比对付论钦陵,还让他感到茫然……
……
从积石军到洪济城,是两国必争之地,没有牧民前来放牧,草长得便好。风一拂,便成了绿色的海洋。
大军滚滚而来,两国主帅万众瞩目的会晤开始了。
各率三千军队,不过不在岭上,而是各自驻扎在这一岭的东西两侧。然后又是一百侍卫,又退后一百步外。不然这个会晤也没有办法举行了。远处还有许多人便装,在骑马奔跑。那全是斥候,不仅唐朝一方担心,吐蕃一方同样也在担心。
一个穿着大红吐蕃袍的中年人走了上来,李首成低声说道:“那个就是吐蕃的论钦陵?”
“正是。”
“殿下,也不高大魁梧。”
“他用的是万人敌,不是百人敌,魁不魁梧,并没有关系。论力量,我朝大军中胜过孤的将士,何其之多?”
“倒也是。”李首成说完,好奇地看着论钦陵走了过来。
京城中对此人终于认识了,也有许多传言,与吐谷浑的李威传言一样,乱七八糟,有的居然说此人长着三头六臂。
但一见面,也不过如此,相反的,一脸儒雅之气,若不是长着一副吐蕃人的面容,比唐朝的儒臣们更有书卷气质。这倒是出忽他想像的。
人没有过来,论钦陵大声说道:“殿下,何想起来在此与我一晤?难道这里就是你们唐朝,与我们吐蕃分割的疆界?”
“大论,你想得太美好了。岂止是青海,就是你们吐蕃,早迟势必为我大唐所有。若说此地,有何意义,你倒提醒了孤,将来我朝将你击毙时,将你头颅埋于此地,你看如何?山清水秀,倒也是一处绝佳的埋头之地。”
“哈哈,殿下,你想得太美好了,想我吐蕃臣服,你们唐朝没有那能耐。我这个头颅嘛,虽然美好,可你得到它,也是万万不能的。”
“未必见得。”说完一拍手。
侍卫从后方抬来一张桌子,两张胡床,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盆子,里面烤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羔羊,边上还有几坛酒,与两只精美的酒觚。
“大论,坐。”
袒然坐下。
“大论,上次承蒙你招待,孤一直念念不忘,可惜堂堂的一个大论,招待本太子,居然那样寒酸,不该啊,不该。”
“倒是我疏忽了,太子,莫要见怪,”说完了,也不让侍卫试一下,抓起羔羊,用手撕开,咬了一大口,说道:“好味道,烤得很不错。上次我替殿下斟酒,殿下这一次不替我斟酒吗?”
站在后面的李首成与一群侍卫想要着恼,可是李威摆了一下手。
何必在意这些虚名?
况且抛开敌我立场,此人当值自己替他斟酒。捧起酒坛,替他将酒觚满上,说道:“大论,尝一尝,这是父皇赏给我的佳酿。”
一口喝下,道:“好酒。”
李首成虽不满太子替他倒酒,可也十分欣赏此人的气度。
李威又替他斟上一杯,说道:“大论,酒是好酒,羊是好羊,只不过大论此时心中,是何等滋味?”
“后悔啊,我贪心不足,否则河西就将殿下击毙,我吐蕃将来会少了一个最大的祸害。不过,与殿下交手,也是我人生一大幸事。心中又悔又喜啊。”
说得很袒诚。
“大论亦是英雄,”李威默默道:“只不知当年你父亲是何等人物,孤没有见过,难怪祖皇太宗对他也万分欣赏。从你身上,可以略见一斑。”
“能得殿下夸奖,我想父亲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来,来,太子不但了不起,做人也很坦荡,我敬你一杯。”
两只酒觚碰在一起。
喝下去后,论钦陵说道:“你们大唐与我们吐蕃两战,死伤惨重,我吐蕃奈何不了你们大唐。可太子也去过多弥与苏毗部,哪里还不算高,过了当拉山,你们中原人更难生存。不若我替我们家赞普作一个主,青海九曲之地,全部交与贵国,连同西域,同样奉还。两国继续象以前那么和好如何?”
这是论钦陵苦思冥想之下的计策。
回去后,会有许多大臣贵族反对自己这一战,甚至大多数人眼光疏浅地认为自己这一战十分荒唐。明明可以将唐军大部歼灭,不顾这实际的利益,去围困一唐朝的太子。结果人财两空。
所以得找一个借口,让他们闭嘴。这就是其中的一条。
让出了这么大的利益,唐朝都不满意,那么要不要将整个表海都让出来?然后将东女羌,白兰部再让出来?这是吐蕃人不能接受的。
可唐朝会不会答应?即使答应,战线拉得越长,唐军兵力不充足,自己可以随时反攻回来。只要青海拢在手中,西域早晚还是能收回来的。反观唐朝,他们的所谓仁爱治理,得不到实惠,反而又要增兵驻守,兵力越显不足。
这只是假设,其实不用想,唐朝对整个青海誓在必得,怎么可能答应?
李威先是一愣,忽然大笑:“好主意,大论这样一做,你们吐蕃反对声音必然小下去。”
“我们吐蕃总有一些人鼠目寸光,你们唐朝亦是如此。使一些小手段罢了,不过太子若是同意,我还敢作主。”
“大论是英雄,可你们吐蕃人信用太差了,就包括你们父子,英雄是英雄,信用同样不可信。国与国之间,那有友谊可谈,继续打吧,看你们吐蕃人拳头硬,还是我们唐朝拳头硬。只有一方真正打倒下去,再来谈和。”
“哈哈哈,好,那就继续打,”论钦陵大笑,可心中却是很苦,这个太子一眼看出了国家之间所谓和平的真味。也更后悔自己在河西的贪心,喝了一觚酒,撕了一块羊肉吃下,说道:“可我就想不明白,青海你国尚可以一战,可出了乌海,你们唐朝用什么来与我们吐蕃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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