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太子不想千万士兵不会牺牲?难道太子不想千万户人家不会妻离子散?难道太子不想两国继续象几十年前时那样和好如初?你是仁太子的。”没禄氏瞪着一对秀眸问道。
“不是孤怎么想,唐朝不是你们吐蕃,居然让权臣弄国,孤只是太子,最终需要父皇决定。”想不明白,两国和好如初的神马,李威根本没有当作一回事。仁太子,更是一个笑谈,自己从来没有当真。唯有一点,让李威心动,能弄死论钦陵。此人如死,吐蕃就象南宋失去岳飞一样,只要谋划好了,唐朝与吐蕃关系会立即颠倒过来。又因为自己对唐朝的一些贡献,比如标点符号继续争议,可纸张便宜了,活字印刷大多数人也认可,书籍就会流行,更多的人能学到知识,会有更多人才。棉花在普及,粮食在丰收,衣食渐渐无忧,百姓丰足,国力就会更强盛。当然,富不代表着强,可不富肯定会不强。也不是没有名将,这一战,使许多人重新认识了裴行俭。说了不算,打了算,南征一役,裴行俭居功最多,然后才到薛仁贵,或者到自己与黑齿常之、梁积寿。
不然不会有伯爵。这是很重的爵位,想要得到高爵,只有军功,象阎立本到现在才是一个子爵。
其实吐蕃的官职听起来名字很古怪,弄懂了,却是很简单的。唐朝却是很复杂,最实用的是职,又叫职事官,比如各个宰相,下到县令、里正等等。还有虚散阶,又叫散官,没有实权的,比如从一品的文官散阶开府仪同三司,到从九品的将仕郎,武官的骑骑大将军到陪戎副尉,一个是二十九级,一个是三十一级,是虚阶,没有实权。但有许多职事官会授散阶作为奖励。
另外是勋,又叫勋官。十二转视作二品的上柱国到一转视作从七品的武骑尉。这是从南北朝的北朝各代演变过来的,对功臣的一种奖励与荣誉称号,并不是真正的官职,所谓的品,只是相当,能受到一些受职分田与永业田,其他的没有。在四种官职中最轻,到了唐朝渐渐演成对功臣后代与权贵子弟的一种奖励,实际是奖励这些功臣的,好了,连你后代都有职位了。
最后就是爵,从正一品的王爵到从五品的男爵,想要获得除了宗室弟子外,只有军功才能迅速获得。这个很尊贵,甚至可以世袭。从另一个方面,也能看出唐朝的重武轻文。
才来到唐朝,这些官职让李威很是糊涂的。
这种重武的风气,不会让唐朝恢复到唐初的战无不胜,但能让唐朝武风不会衰退。如果不是内乱,即使是五百年六百年,外敌想要象辽金元蒙满清那样,肆虐中原,是不大可能的。
因此,吐蕃最大的劲敌还是论钦陵。
群众力量重要,个人领导也不能忽视,廉颇守长平,纵然是白起,想大胜也不可能的。韩信用兵与刘邦用兵又是两样的。论钦陵与论赞婆用兵后果又是不同。如果李靖还在世,大非川肯定不会失败。纵然是论陵钦。
和亲吐蕃不一非需要,只要有了议和,就能给吐蕃,或者给赞普台阶下。
李威心中颇有些意动,吐谷浑不是一日之功。吐蕃就将它交给唐朝,现在亲唐的各部,有的在凉州安置,有的开始向灵州转移,有的在鄯州。到了后方,大约许多人不愿意回去。或者将河源王慕容诺曷钵及弘化公主送回去,多半会遭到吐谷浑各部杀害。这也不是一日之功,需要慢慢经营。
说到底,只要论钦陵一死,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不是吐蕃赞普真有这个意思,还是缓兵之计?李威也不能确认。
于是看着这个王妃的表情,看也看不出来的,再次不雅地将李威的茶杯端了起来,喝了一口。
“你自己儿有茶……”李威无奈地说道。脑子却在开动,这个女子也是一个心腹大患,以后的一代吐蕃无冕女王,不能以为小,就青涩幼稚了。西南一行,是她大意轻视,智慧却是有的,胆略更是有的,尽管青涩也有,可象姚元崇一样,只是年青,青涩一些,却能隐隐看出以后的一些苗头。
“为什么不能喝,在行军时,你不一样与士兵在一个锅里吃饭?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这是不同……”李威忍了回去。与一个蕃女计较什么,她想喝,让她喝吧,又说道:“你还要等等,孤不能作主。”
“不急,既然来了,我也想多玩一段时间。对了,你不是说要派人带我到处看一看吗?”
“行,孤马上派人带你去转一转。”
“好啊,我想看一看你的东宫,还有太极宫,哦,对了,还大明宫。”
“你……”干脆,你到皇城与大明宫各个官府机构里看看,将唐朝的各个情报一起了解得了。绷着脸说道:“东宫,你倒是可以看一看的。其他的,非是孤的权利。”
“为什么这么小气。太子,如果你去逻些城,你想看哪里就看哪里,去不去?”
让我去逻些城?还能回来么?李威直接不答。拍了拍手,说道:“来人哪,上些果子来。”
端了一些果子上来,还有一碟嫩藕管,伴着雪白的蔗糖,将她嘴塞住。
尝了尝,没禄氏道:“很好吃。”
“不是你们吐蕃,如果好吃,留在我们唐朝,孤每天给你好吃的东西。”
没禄氏也不知道李威对她的慎重,曾经一度商议,前往羊同将她绑架过来,没心没肝地答道:“留下来可以,我在吐蕃可是一个王妃。在你们唐朝会授什么,这样吧,你让你们皇帝立我为贵妃,我就留下来。”
“……”
贵妃的什么就当她没有说,又怕她再次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立即将没禄氏打发走,然后来到大明宫,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
什么平衡之术,君王之道,或者处理政事的能力,李治远在李威之上,可军事,同样是不懂,甚至连李威都不及。李治听了后,立即将一些重要的官员喊来,包括裴行俭。南诏一战,裴行俭军事能力终于走进李治视野。
李威再次与没禄氏的交谈大约说了一遍,贵妃的什么,自然略去。
李治看着裴行俭,西南战役主要的谋划者是裴行俭,有一些体得。
裴行俭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西南之战,吐蕃败在不备,但那天晚上大战,臣一直在观看。士兵作战十分凶悍,不亚于我们唐朝精锐军队。朝廷明年又想经营高丽新罗,依臣之见,可以答应他们,缓上一缓。国家年sè转好,收成也在转好,虽拖久了,对吐蕃整合吐谷浑有利,可臣刚刚听闻吐蕃对吐谷浑暴敛横征,也未必获全功,相反对我朝更有利。纵容吐蕃王室与论氏家族相斗,边境勒令勿动,开耕屯田,严明烽火。待到吐蕃大变之时,一举成功。”
这是深思熟虑的想法,不是李威凭借记忆在偷机取巧。薛仁贵大败后,裴行俭曾经将两个将领所有行军路线,作战方式,拿来分析了很久。最后估量了一下,论钦陵用兵,纵然是自己,也未必能战胜他。不但裴行俭有这个想法,连刘仁轨都有这个想法。只是这种自灭威风的话,两人始终开不出口。
李威倒没有想得这么多,但听到又想经营高丽新罗,惊奇地看着父亲。好久没有“监国”了,对朝中大小事务,知道得不多。
看到他表情,李治顺便解释道:“新罗王法敏纳高丽叛众,致使高丽叛乱不休。又据百济之地,派兵守之。朕打算削去法敏官爵,派其弟金仁问回去任新罗王,同时派兵征讨新罗。否则连年高丽叛乱,终是朝廷一个恶疾。”
这个儿子有些旁门左道的,说一说,说不定会想出什么歪门斜招,能派上用场。
李威听了不语,这也不是一个办法。最好的办法,是将高丽新罗百姓一起迁移到中原彻底汉化,然后再迁移汉人过去充塞,使汉人比例占到多数,将高丽新罗从版籍上抹杀。否则换一个新罗王,还是于事无补,这是一个顽强不要脸的民族,有机会还会独立。几千年中国历史,包括强大的元蒙,居然都没有将这个国家消化。
但岭南都没有百姓愿意迁移过去,况且高丽,辽东与塞北同样是一个病。不撤底抹杀,北方才是真正的中国长久之害。因此,李威纵然有一知半解的后世知识,同样没有好方法解决。于是闭口不说。
李治又看着其他数人。
李敬玄说道:“臣不同意。蕃人不可信,即使有盟约,为了防止万也要派兵驻守。”
李治点了一下头。
“纵敌则患生,防边则卒老。”
又是一个问题,连裴行俭都蹙了一下眉头。不仅如此,疆域那么长,防也是不好防的。派出兵少了,防不住,派出兵多了,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最佳的防守就是进攻,打得敌人心寒,边境才会安宁。李敬玄虽是外行汉,这个问题说出来,不大好解决的。
“再说,大非川之败,是薛仁贵轻敌导致,吐蕃未必那么可怕,否则西南之役不会输得那么凄惨。吐蕃数次求和,是国内因为战事负担沉重,求和缓解。自去年起,我朝开始丰收,敌人有负担,我大唐却没有负担。而且臣同样也得到一些消息,听闻吐蕃大败,许多部族开始有些动作,陛下也知道的,最近一段时间,与我朝联系的各部在不断增加当中。如此时我朝与吐蕃约和,这些部族会如何作想。吐蕃内部又是不和。只要不轻敌,精选勇士为卒,广求良将,不孤军深入,只求吐谷浑,可获成功。还有,去年西南只是小胜吐蕃一场,大非川仍是大败。这种情况,我朝却答应求和,其他各部又会怎么想?”
前面是夸夸其谈,士兵不只是勇壮,象权虎之流进入军中,只会坏事,不会是好事。勇壮是必须的,还要遵守纪律,听从指挥。因此,后来戚继光用兵只用老实巴交的农民兵,从来不用市井上的什么大侠豪客。广求良将,更是空口其谈。裴行俭、薛仁贵与刘仁轨皆是军旅中磨练出来的,如果裴行俭没有西域大都护的经历,军事修养未必有那么高。当真看了几本兵法,就能成为良将?
其他各部难道不知道所谓国与国之间的盟约只是一场儿戏,最终还在靠拳头?
但毕竟是大败后允和的,会被其他各个臣服的部族佼仿。反正将唐朝打痛了,求一下和事大吉。因此最后一个问题,更让裴行俭不能辨驳。其实有些想法,只是他资历浅,不好提,就是刘仁轨,轻重都决策不出来,索xìng更不谈。
李治看了看帘后,询问道:“皇后意思如何?”
“但听陛下作主,”武则天说道。
这两年来是武则天最低靡的时刻,棉花让她在民间影响稍稍好一些,可是朝中大臣依然对她十分抵触。外戚的不争气,许敬宗不争气,更将她折入谷底。所以行事越来越低调,连批阅奏折都越来越少,宁肯拖着,也让李治作主。
李治又看着李威问道:“弘儿,你有什么建议?”
依李威之见,则是同意的。既然连裴行俭都没有对没禄氏的“诚意”怀疑,大约是没错了。那么除去论钦陵才是头号的事。什么其他各部的想法,无论是突厥或者是新罗,不移民,只好打,还要不停地打,很消积的治理方法。暂时低调做人,容让几年,一举将吐蕃击败,才是硬道理。现在要这个面子,后面有的苦果吃。
但母亲都低调了,自己更要低调。
唐朝的什么,自己能帮就帮一些,不能帮则不帮。眼看数年下来,自己会不会莫明其妙死去,都未必可知,自己都死了,唐朝关自己什么事?留取丹心照汗青是文天祥做的,自己万万做不出。只能说依自己秉xìng,汉jiān与自己肯定无缘。
主要是论钦陵,大胜了一场,满朝官员又有了骄气,可自己怎么说服?说不重视,将来唐朝依然会有几十万将士葬送于此人之手?
说不出来,无论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
因此,不假思索答道:“儿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