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积寿这一战堪称惊艳。
久在南方,知道南方的地形,在戎州还好一些,天气并没有回暖,渐渐南下,天气也渐渐暖和了,与季气地理位置有关。然后出现一种古怪的天气,只要有水的地方,每到夜晚就会有浓厚的雾气。
分去了两百勇士,由勇将李大志率领,登上长草岭南边的望牛山脉,看不到牛,也不是望牛的意思,是当地的蛮语,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人过问了。然后自己率领一千八百人带着一些武器与简易的辎重一大清晨出发,山道果然很险峻,行军十分小心翼翼,还是梁积寿手下的老兵,也有一名士兵因为失足摔下悬崖毙命。吃了很多的苦,到了傍晚,雾起时分,摸到了长草岭的背后。
没有立即构建防御的工事,将士兵分成两拨,一拨一千人,一队陌刀手,一阵弓箭手,其他八百人安心地呆在后方构建工事,也将斥候所说的那个山泉笼于其中。
这个做法很明智,再怎么说,也是一千多人,有雾气遮掩,能让他们顺利摸到后方。可那么大的动静,山上的僚人不可能发现不了。如果全部在修工事,借着地形,一下子冲下来,有可能大意失荆州。
果然没有多久,隔着雾气,山上的僚人也听到山下的动静,立即派人下去查探,知道唐军摸到后方,连水源都切断了。山上的僚人惊慌了,整编了一下,派了一些人继续看守山寨,大部冲了下去。
然后劈头盖脸,一拨拨锋利的箭雨迎接。还有僚人冲了过来。弓箭手往后面一闪,迎头是锋利的陌刀。这些陌刀连骑兵都能象西瓜一样地砍,况且这些战斗力低下的蛮僚。
但唐朝士兵因为府兵战斗力下防,能使动陌刀的战士也越来越少,许多军队被迫取消了陌刀营的编制。
也交战无数次,知道这些僚人一个特点,第一拨冲锋时,士气很旺,可全是快刀手,一拨进攻无效就射了。然后乖乖地后退,再来几次,全成了伟哥。因此与他们交战时,第一拨进攻必须抗住,也不能反攻。比曹刿论战还灵验。
果然第一拨进攻无效,丢下了两百多名死尸,一个个傻眼,一声喊,怕唐朝军队反击,全部撒腿就跑,跑到山上,还有几十名败兵居然惊慌失措,失了方向,向唐朝军队中跑。
击退了敌人,梁积寿没有贪功,继续构建工事。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下令轮流守值,其他士兵立即休息。
山上的僚人一个个没有安生,不但水源切断,南边头顶高大的山上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李大志爬上山顶,还有一些石头的,可嫌不够用,于是命令士兵用大锤子砸露ǒ露在外面的连体山岩。
僚人呆在长草岭上,只能仰头张望。就不是雾气,隔了几百米高的高度,也不可能看到山顶上在做什么,但一个个知道不妙。于是一夜数变,弄得两边唐军都不得安生。
天就亮了,雾气渐渐散了起来。
梁积寿一看时候差不多,开始让手下吹起号角。
听到号角声,雾气散尽,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李大志命令手下,举起石头往下砸。实际上两头夹击之势,又切断了水源,僚人也坚持不了多久。可是李威不想耽搁时间。
这一砸石寨里全乱了套。最主要他们不是来自一个部族,所以李威再三说分而化之,当真僚蛮如此懦弱?那么后来大一统的南诏都不会让唐朝头痛。这个懦弱就是与这些南诏各部族不统一有关。因此前期,唐朝征缴南诏各叛部时,用兵都是很少,但每次都能成功。
僚人一看不妙,向东北看了看,山下大营连片,毕竟是一万多人的大营,规模很大的。再向西南看了一看,除了几十座简易的营帐外,只有一道木栅栏。琢磨了一下,还是后方可以拼一拼。连山寨都不要了,一窝蜂冲下山去。
站在上方,李大志看得很真切,又吹起号角。没有办法联系,只好用号角声通风报信,几长几短的云云,也是李威的主意,从旗语里发明的。很得裴行俭赞赏。唐朝也有,只是没有李威这样分得细。
听到“号语”,李威立即下令,黑齿常之带着前锋军向山上冲来。没有遇到抵抗,石寨就拿了下来。然后黑齿常之示意,让大军向山岭上进发。此时僚人还在栅栏前拼命。本来唐朝的弓箭比起这些僚人的弓箭不知犀利多少倍,甚至许多僚人手中还是竹子做的箭头。“啪啪”箭齐飞不大可能,可也有几百支箭在飞,每飞一次就有许多僚人倒了下去。有的僚人也跑到栅栏前,连栅栏都没有攀登过去,就被栅栏里伸出的陌刀收割了。
功劳谁都想贪的,除了裴行俭这样云淡风轻的牛人外,黑齿常之派了一些人打扫山寨,亲自骑马向山下冲去。本来走投无路,看到身后又有唐朝大军冲下来,这些僚人很自觉,将手中兵器一扔,跪在地上投降了。
黑齿常之还想展示一下他高超的武力,看到这个情形,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他大母的。”
但知道太子仁爱,只好愤愤不平地配合梁积寿捆绑战俘。
李威登上山顶时,山下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俘虏的盔甲兵器,好的留下来,甚至还有一两百匹滇马,射出的弓箭,也要从死尸上重新拨下来。然后剩下近千名的俘虏一个个呆若木jī,大眼瞪小眼。
但李威差一点呕吐出来。
胜得很轻松,可山下的场面不大好看。中箭死去的僚人还好一些,被陌刀砍中的僚兵就不大好看了,有的拦腰砍成了两截,有的头被削掉了,有的被刀尖钻了一个透心凉。肠子头颅鲜血,滚成了一团,十分地血腥。
在终南山上也看到过死人,那时还不觉,可眼前“壮观”的场面,眼睛都不敢看下去。太子仁爱嘛,裴行俭立即下令道:“还不快点将尸体掩埋。”
不过裴行俭并不以为意。在来的路上,李威再次询问,大军中有薛仁贵、裴行俭、黑齿常之与梁积寿,如何统辖。梁积寿大败,黑齿常之新近投靠唐朝,问题不大,关健是薛仁贵与裴行俭。一个是吏部shì郎,曾经管辖西域多年平安无事的西域大都护,一个是久经沙场天下第一猛将薛仁贵,即使薛仁贵败了,也不一定会服裴行俭的安排。
裴行俭回答还是有些云里雾里,道:“殿下,如果臣与薛仁贵为主副帅,自不可统筹。然而主帅是殿下,谁敢不服。不过薛将军有薛将军的策略,臣有臣的策略。这需要殿下去判断,殿下是轴心,臣与薛将军只是轴条。”
不大明白的,反正明白了一点,自己想全部偷懒是不大可能。
所以裴行俭将李威当作了轴心,也不要他冲锋陷阵,更是不敢让他冲锋陷阵,别以为太子在天天练。拿拿决定即可,因此看下去与看不下去,无关紧要。
看不下去,李威不看。省得一会儿吐出来,让手下看笑话。回到坡前,两个少女正在配合大夫在治疗伤势。王妃儿却咯咯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太子的软弱。”
李威郑重地说道:“不是软弱。战争终会在死人的,这是迫不得己的手段。因此我们汉人孙子曾经说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国家需要战士的浴血奋战,但不能将它带入治国之道。否则就成了秦朝,若大的王朝,覆亡只是数旦之间。治国需要仁爱为本,以人为本。无论是对百姓,或者羁縻地区的百姓,仁,是最高准则!”
小姑娘听了思索了大半天,无言以对。
但李威这一句话很快传了开去,本来大胜之下,士气高昂。这些士兵当中又有许多是南方各州的士兵,有的本身就是羁縻州的勇士,一听十分感动。这才是好太子嘛,心已属,jī动之下,一起山呼太子万岁(在宋之前岁不是皇帝专用的称呼,只是百姓用来发泄内心的jī动,那怕称呼的对象是一名普通人,皇帝也无可奈何,尽管多名皇帝想据为己有,特别是武则天)。
可是李威听了脸sè不大好。
欢呼声停了下来,王妃儿才说道:“太子果然是一个好太子。臣民想吹一曲笛子给你听。”
“行啊。”
又吹了一曲,十分jī昂。
当然,此战中她们立下大功,又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也没有士兵计较她说的话。笛声停了下来,李威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臣民十六岁。”
“可许配了人家?”
“去年秋天完婚的,可是夫婿已经被抓走,抓到金沙江那一边,不知下落。”
“这倒是可惜,等到战事一了,孤派人找一找他的下落。”算是对她功劳的回报,又说道:“如果听不到下落,你以后看能不能来到长安。孤可以派人照拂你们姐妹,如你愿意。长安城中有许多好人家的儿郎。”
“太子,多谢,我的夫君人很好,臣民不想再寻找他人。”小姑娘一口拒绝。
李威也没有再劝,一会儿将掳来的几十名fù女也从寨子里找出来,喊附近寨子百姓认领。但有一些fù女已经被活活折磨而死。这些蛮子xìng格剽悍,心思也单纯,一怒之下,举起石头往俘虏身上砸。
李威立即命人制止,又用了山上的一些财物作补偿,这些寨民才千恩万谢地离开。然后开始审问,才知道这些士兵都是从金沙江以西的部族而来的。蒙俭还封了领首的顺达延为征东大元帅。李威与裴行俭相视一眼,大元帅不能当真,蒙俭利用他们当炮灰。不过也得到一些消息,从他们嘴中证明了吐蕃军队化装成他们部族战士,攻克姚州城的。现在吐蕃人又派了一批士兵潜伏过来。至于派了多少人,顺达延一问三不知。
这个消息不大管用。而且一件头痛的事出现了,这些俘虏如何安排。不是太子,或杀或送,很好安排的。可是太子心肠好,不能象薛仁贵那样,将战俘挖一个地洞,一埋了事。但也不能放,放是放虎归山。
连裴行俭眼睛都看着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