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离静静的坐在斜椅上,仪态舒闲,左手边放着一杯艳红色的葡萄酒,右手边有一只暖炉,随着壶口的热气向上升腾,后面的景象略微有些扭曲了,屋里很暖和,除了暖炉之外,罗斯国建筑特有的壁炉中也升起了火,木柴噼噼啪啪的燃烧着,钱不离居住的卧室之外已经糊上了厚厚的一层窗子,隔绝了冷空气的流通,屋外虽然还是冰天雪地,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钱不离有很多优点,如果一定要找出最大的优点,那应该就是善意自省了,每日三省吾身,是钱不离的习惯,在大战之后的平静日子里,钱不离经常回想起默干城之战的前因后果,寻找着自己在战略上、战术上犯下的大大小小的错误,其目地就是为了今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张精美的壁毯,钱不离倒不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人,那些壁毯都是从玛瑙之宫搜刮来的,制做非常精美,看起来很养眼,让人心情舒服。此次攻占了罗斯国的南线防区,缴获了大批物资,其中有很多东西都被钱不离送到国内去了,唯独玛瑙宫殿的东西都保存在默干城中。当某种东西已经成为一个民族的荣耀或者文明的象征时,处理起来必须要谨慎,否则就等于埋下了一根导火索。
“大将军,巴雷塔城主求见。”程达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让他进来吧。”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门帘开处,一股冷风透了进来。墙壁上地挂毯突然象具有了灵性一般,舞动了几下,才缓缓垂下去。而巴雷塔几步走到钱不离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坐吧。”钱不离的声音很温和。
自从米哈伊尔撤退之后,钱不离整顿防区,给巴雷塔也出了一封任命书,任命巴雷塔为伊尔拉默城的城主。而巴雷塔在经过几天的深思之后,已经宣布服从管理。当然,他忠诚度到底有多高就是个问题了。
巴雷塔很小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封,轻轻放在桌子上:“大将军,这是圣尼古拉堡最新的消息。”钱不离是一个宁愿沉默也不愿意说废话地人,所以巴雷塔每一次来见钱不离都是开门见山的,能用一句话说清地事情就不会说两句,毫不拖泥带水。
“嗯。还有别的事情么?”
“没有了,阁下。”巴雷塔抬起头,正对上钱不离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不由心中一惊,连忙又把头低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巴雷塔很怕钱不离这种神情。
“那你先回去吧。”钱不离笑了笑。
“遵命。”巴雷塔倒退着走到门口,又鞠了一躬。悄悄走了出去。
钱不离伸出手,拆开了信封,随意的翻了两下,摇了摇头:“周抗,你现了没有?”
“现什么?”周抗从侧室的门口走了出来,一脸惊讶的问道。
“只是我的直觉。算了,一会再说,你先去把安德鲁找来吧,让他把这封信翻译给我听。”
安德鲁就住在附近,周抗出去没多长时间,两个人就一起走了进来,安德鲁单膝跪倒在地:“末将拜见大将军。”
“每天都要见面,就不要搞这种俗礼了。”钱不离微笑道:“起来吧,看看这封信,把里面地东西都翻译给我听。”
安德鲁毕恭毕敬的接过了信。在钱不离身边轻声翻译起来。信中没有多少重要的内容,绝大部分都是小事。不过安德鲁倒是翻译得非常详细,生怕自己有什么遗漏。
看到安德鲁闭上了嘴,钱不离不禁皱起了眉头:“就这些?”
“是的,大将军,就这么多。”
钱不离用食指轻轻弹动着酒杯,屋中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半晌钱不离才露出了笑脸:“好了,安德鲁,你先下去休息吧。”
“末将随时准备为大将军效劳。”安德鲁弯着腰向门口退去。
等到安德鲁刚刚转身的时候,钱不离突然开口叫道:“安德鲁!”
“大将军,您还有事么?”
“安德鲁,你知道多少有关约瑟夫.尼古拉亲王的东西?”
“这个”安德鲁愣一下:“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末将虽然知道不少,但都是流传下来的故事,真地东西已经被人遗忘了吧?”
“约瑟夫.尼古拉真的没有后裔了么?”
“好像是没有吧”安德鲁吃吃的回道:“末将从来没听说过有关约瑟夫.尼古拉亲王后裔的消息。”
“我知道了。”钱不离点了点头。
等安德鲁退出去之后,周抗笑着说道:“大将军,您怎么突然想起那个倒霉的约瑟夫.尼古拉亲王了?”
“我一共见过三次巴雷塔,一次是在兵营中,一次是在城墙上,最后一次就是今天。”钱不离答非所问的回道。
“有什么不对地地方么?”周抗很是好奇。
“你应该知道墙上的壁毯都是我从哪里找来的吧?”
“是玛瑙之宫啊!”
“嗯,但是巴雷塔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墙上的壁毯,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钱不离闭上眼睛,一边回想着那瞬间即逝的情景,一边缓缓说道:“狂热!他的眼中充满了让人震惊的狂热!!纵使是一个守财奴突然见到了如山地黄金,眼睛也不会象他那么亮!”
“这能证明什么?”
“呵呵。这并不是关键,关键地是他察觉自己失态之后,马上控制住了自己地情绪,让我感到疑心的是这点!”钱不离微笑起来:“你还记得巴雷塔前两次送来情报之后,向我要求了什么吗?”
周抗回想了片刻:“好像是向大将军索要女奴,要地数目还不少,应该有三百多个了吧?”
“我们必须承认。他是一个聪明人!”钱不离嘴角露出了讥诮的笑意:“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有一个叫王翦的将军。他很能打仗,战功赫赫、威震四方,可是在他地君王命令他出征时,他却向君王索要大批田宅,这种贪婪的要求反而令他地君王大笑不已,还满足了王翦的要求。后来王翦的部将劝告王翦,过于贪婪的要求会引起君王的愤怒!王翦却笑着说。君王疑心病重,用人不专,现在将全国所有的兵力委交给我,我如果不用为子孙求日后生活保障为借口,多次向君王请赐田宅,难道要君王坐在宫中对我生疑吗?!”
周抗脸色的笑意逐渐退去,沉吟了半晌才长叹道:“大将军所说地王翦真是一个聪明人!不过,末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对于一个多疑的君王来说。他并不担心部下的能力出众,担心的是那些能力出众却又寻不到破绽的人,功高震主啊!”钱不离没有回答周抗的话,自顾自说下去:“据我所知,那个君王属下功名赫赫的将军们大都没落善终,王翦最后却能逃过一劫。这就是明哲保身之道!”
周抗见钱不离没有回答,很知趣的闭上了嘴,静静地听着钱不离说话。
“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很多。”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巴雷塔第一次来默干城的时候,就胆大包天的向我索要女奴,你以为他在做什么?呵呵他在暗示我,他是一个胸无大志、**熏天的人!”钱不离嘴角那屡讥诮的笑意更浓了。
“在我面前耍弄小聪明,他有些自不量力了。”钱不离回来踱了几步:“只是现在我们已经控制住了整个防区,我没必要在巴雷塔身上花费精力,一座弹丸之城,他们能掀起多大风浪来?!想让我认为他是一个胸无大志地人?好。我就当他是一个没本事的人。我等着看好戏!”
钱不离走到了壁毯前,伸手摸了摸壁毯:“让我警觉的是。按照巴雷塔的习惯,他看到壁毯之后无需掩饰什么,在我面前暴露缺点岂不是他心中所愿的事情么?可是他却偏偏控制自己的情绪欲盖弥彰啊!”
周抗愣了愣:“大将军是说巴雷塔”
“巴雷塔在掩饰他对壁毯的狂热,这种壁毯对一部分人来说是无价之宝,对另外大部分人来说却和普通的毯子没多大区别!再想想以前吧,我初见巴雷塔时,口口声声说我们不是侵略者,只是来讨回公道,现在我们却赖着不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片疆土注定要属于我们姬周国了,可巴雷塔却没有反对、更没有反抗,这是为什么呢?”钱不离微笑着说道:“他不想以卵击石!彼得元帅可以容忍他,不代表我钱不离也可以容忍他。”
“巴雷塔不愿意服从管理,证明他有野心,憎恨彼得元帅或者憎恨尼古拉七世,初见时巴雷塔苦心试探我的底线,证明他是一个爱国的人,现在转而服从我们地命令,证明他识大体、能忍耐!加上他对玛瑙之宫保存地这些壁毯的狂热有一条线可以把这些事情全都连接起来,巴雷塔是约瑟夫.尼古拉亲王地后裔!”
周抗苦笑起来,钱不离的分析看起来有些道理,又没有道理,周抗不知道应该如何评断。
“想知道真相其实很简单,试一下就可以了。”钱不离眼中满是狡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