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田丽那里得到消息之后,周小北本想拖一拖再告诉何玉梅,让她等的心焦的时候再告诉她办成了,会让她更加感激自己。不过想想这些天何玉梅对他的帮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受人小惠,自当有所回报,这是他的原则。敬他的,他也必然会回敬。
何玉梅一下午都是在患得患失中度过的,本来已经决定了让儿子复读,突然又看到了希望,她怎么能坐得住。她有时也会怪自己没本事,虽然在乡里兼了一串职务,但是都是虚的,平时说不上话,在县里也没有过硬的关系。想找人疏通一下吧,自己认识的人还没那个面子,又或者没来往到那种程度,让她甚至都觉得在乡里干的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做点小买卖。
哪想到临下班前刘海峰过来叫她,说周乡长有事请她过去,这下何玉梅的心跳就快了起来。
周小北没让她失望,见了她说道:“何主任,呵呵,没别的事,回头你去一趟县里,找一中校长谈谈,提你自己的名字就行。”
“啊,小周乡长,那太感谢了,我……呵呵……”何玉梅一听,惊喜异常,想要说几句感谢的话,许点儿愿,结果想到了那天周小北父母来时的架势,人家有什么地方会求到自己?不过她还是说了出来:“小周乡长,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吱声,虽然在乡里我办不成什么大事,但是说上几句话,办点小事还是可以的。”
何玉梅知道,周小北这么年轻就当了副乡长,家里人看起来也不简单,以后肯定是要往上升的,虽然她还没考虑到周小北升上去的话她有什么好处,但至少她感觉到了和周小北打好关系的重要性。这点不光是她,罗康和杨立成也发现了,或许考虑的比她还要多。
何玉梅的表态正是周小北需要的,乡里抓不上实权的党委委员有好几个,集中起来也是一股力量。既然段永安想在乡里发扬民主,像开县委常委会一样开乡党委会,那或许有一天,会让他在乡里感受到民主的力量。
周小北笑着说道:“客气什么,我也是读过书的,对这方面了解一些。你家孩子既然能在乡里考第四,那我敢断定上了一中之后,只要用功学习,成绩不会差到哪里去,耽误一年的话就太没必要了。都是同事,能伸把手的话我也不能看着。”
“小周乡长,不管怎么说,我是记下了,以后有事尽管提。”何玉梅表态却很坚决,她下意识的就把自己放在了弱势地位上,又说道:“小周乡长,你看我去县里的话,还要不要带点什么,只找一中校长就可以了么?”
周小北知道何玉梅的意思,不过田丽打的招呼,不需要让她去对田丽表示感谢,那是自己的面子,何玉梅提这一下也是想看自己的态度,就说道:“场面上过的去就行,不过议价的费用还是得照交,你去县里直接就到一中,把孩子也带上,这都开学几天了,到那边直接入学吧。”
何玉梅忙不迭的点头,虽然周小北比她儿子大不了几岁,但说话的口气和那股子稳重劲儿却是她儿子一点都不具备的,她也不觉的有什么别扭的地方,感觉理所当然。
何玉梅的儿子上了一中,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是仍让乡里的人知道了。因为不是考上的,何玉梅并没准备请客,但别人问起她儿子的时候,总不能说去县里读初中,这事也就传了出去。
何玉梅之前提起过自己的儿子花钱也上不了重点高中的事,现在怎么就上去了呢?有相熟的问何玉梅,她就说一中今年的议价名额没招满,降低了入学要求,她儿子才能上去,这也是一中校长给她的原话。不过她的话没人会全信,反倒半信半疑,只琢磨着何主任是不是拉上了什么强力的关系,这让何玉梅的腰板直了不少,也有一些人开始经常往她那边凑。
周小北倒没去关心这个,对他来说,受了滴水之恩,就该当回报罢了。
他等了几天,也不见王有志来找他,心情从开始的不快,一点点的变得平静下来。想想也是,一个刚来不久的小乡长,就算撂下狠话,也不一定会被人当回事。他正想着给三林砖厂找点麻烦,突然下起的大雨打乱了他的计划。
现在是九月份,防汛工作的关键时期已经过去,进入末尾阶段。此时夏秋之交,不过秋意并不明显,一场大雨,又让三河乡的领导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三河乡境内有三条河流过,有山,有湖,也有小水库,每年防汛、防大雨引起的地质灾害工作都很重。
段永安安排了几个小组分赴各重点地段蹲守,他自己也下去了,去了那个小水库。
按理说周小北联系杨柳村,他也应该下去,有一条河就是从杨柳村流过,而且杨柳村多山,以前发生过泥石流和山体滑坡。不过段永安可能觉得他不熟悉那边的情况,有些靠不住,就安排孙洪波去了那边。孙洪波现在还兼任着杨柳村的支部书记,他是带着杨柳村的驻村干部过去的,是民政办的一个同志。
周小北本来觉得段永安一天天不见人影,不是跑县里就是陪县里下来的人吃饭,悠闲自在的很。而且经历了完整的一个星期工作后,他发现乡里就周一周五人到的全一些,其他时间有不少人都没来上班,说是驻村的,也不知道是真下村还是回家了,这也给了他一种乡机关工作非常懒散的印象。
不过他现在发现,乡里没事的时候是不紧不慢的,来上班的人中,打扑克的织毛衣的等等都有,但一有事上来,忙的天昏地暗,东西南北都找不到。他前些天看到段永安时,除了开会时间,晚上碰到多会是一副脸色红润喝过酒的样子,但这几天看到段永安,都是眼圈发黑一身泥水。
周小北问过罗康,他负责办公室正常运转,和办公室的人都没下去。罗康的话让他对乡里的工作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别看段永安一天天在外面跑,或许给自己跑关系是占了一部分,但是更多的是应付上级机关,应付各局委办的头头脑脑,应付检查,拉下脸要钱等等。而段永安现在这么着紧防汛工作,除了保护治下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之外,这也是悬在他脑袋上的一把狗头铡,包括治安稳定,计划生育几项,县里都紧盯着呢,出娄子的话,不是要打板子就是要丢帽子,他怎么敢不重视。
“看来乡干部也不是好当的啊。”周小北心中感叹,即使拥有重生经验,他对这方面更多的也是想当然。市级机关的重要性虽然不是乡机关可比的,但从市机关总结出的经验,在基层却并不完全通用。有时脸红脖子粗的喊几句,吓唬一下,或许都要比你所拥有的职位本身对人造成的威慑大。
周小北每天在办公室坐着,经常会听到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不是村里的群众来乡里办事,就是闹点纠纷找乡领导,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李光荣的办公室还有民政办那边。偶尔听到王子海在院子里吆喝的声音,也会听到有人对王子海大骂,三个星期没到,周小北就大约总结出了乡里和市里最大的不同。
乡里是一个办琐事的地方,是和人民群众离的最近的机关。乡干部忙起来是真忙,想闲的话找个旮旯待着也没人管你。乡干部要干的事情不少,承担的责任不小,但福利却不高,当然,一心想捞点儿摸点儿的除外。周小北460块一个月的工资,单单算这个的话,比段永安都高。
如果不想混日子混资历的话,即使有本事做点实事,那贴近群众,切实了解群众生活,了解群众所需也是必要的。周小北虽然上辈子在山村里待过一段时间,但现在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了,也要重新的进行认识。
连续下了一个来星期的雨,终于没发生什么大事,顶过去了,周小北在乡里接了无数的电话,连着带了一个星期的班,就睡在值班室,期间他调整了一下心态,以便进一步融入三河乡这个集体。不过融入归融入,不把他当回事的,他还是要给对方穿小鞋。
雨过天晴,周五的时候全体乡领导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算是庆祝打了个胜仗,周小北把李明水送给他的五粮液拿了几瓶过来,倒让几个酒瘾大的摩拳擦掌。他连续在值班室蹲了一个星期,无论是汇总消息上传下达,还是调拨人手都做的井井有条,让段永安对他赞誉有加。周小北感觉到了,作为一个集体,在共同利益面前,团结是非常重要的。至于以后关起门来,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那就是另外的事了。至少在目标一致的情况下,不能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