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好哥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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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某处。

    此地太过平常,既非名胜,也非古迹,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能称作某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便是雷少侠曾在附近一棵树上画过地图。

    某处,站着某人。

    那是一名迎风独立的绯衣女子,若看见她的脸,不难发现此女是一名混血儿。本朝开国时强盛,天下太平,常有西域商队来往,也有不少美貌胡姬流入了武曲国。后来有混血儿诞生,久而久之,民间百姓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那女子有着一双勾魂的大眼,或许是因为遗传,眨动间时而闪过一抹幽蓝。她的脸蛋和东土女子差别不大,小小的差别在于琼鼻更高挺一些,有趣的是下巴,像一弯月牙,使得她笑起来总透着一股异域风情。

    最诱人的是嘴唇,柔滑粉嫩,似抿非抿,似张非张,天生就泛着一种奇异的光泽。她双唇噏动之间,有情调的雅士会以为她在低低倾诉着什么。更有情调的雅士,会立刻想起一句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绯衣女子手拿一张面纱,时而戴上,时而取下,显得很犹豫:“昨日我带着面纱,前辈不太高兴,难道在怪我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可今日我若取下,前辈会不会嗤笑我仗着姿色勾引他?”

    越是细想,她越感左右为难。

    这一幕,就像武林后辈即将去面见五大宗师,往往会坐立不安。

    而武曲国灵境修士对魂境高人的敬畏,远超武林后辈对五大宗师的敬畏。这其中的玄机,是如今的雷快无法理解的。

    “啊~啊~啊,有谁能够了解窑姐的泪水,有谁能够了解窑姐的伤悲……”

    雷前辈从远处走来,嘴里哼着青楼楚馆很流行的《窑姐泪》,腔调悠长,很有世外高人的气派。如果把《窑姐泪》改成《踏歌行》,那格调会兴许会更高一点,也更符合世外高人的风范。

    隔着数十步雷快就看清了那女子的真面目,暗自惊讶不已:“咦,这小娘皮,五官生得有些怪异,并非武曲国人,也非澜月国人,必是武曲人和澜月人的混血,难怪她眉宇间有着武曲女子的温柔婉约,又有着澜月女子的异域风情……她这张脸,最大特色是宜嗔宜喜,变幻莫测,天生的妖精相。还好洒家心如止水,绝不会被这妖女迷惑。白云苍狗,红粉骷髅。除了洛小姐,世间女子都是浮云,都是浮云……”

    努力想着心仪已久的洛小姐,雷快淡定了。

    淡定的是他的心,他的身体却不怎么配合。

    感到下身有一物蠢蠢欲动,雷快大怒,死死盯着不安分的下裆,暗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对得起洛小姐么?哼,还敢把头抬起来,你这是无声的抗议还是怎么地?好,算你狠,别怪我无情无义,回去后你立刻面壁,小爷每天弹你一百次!”

    想到洛小姐,雷快忽然莫名的一阵心酸,暗叹道:“兄弟,其实也不能全怪你。洛小姐最近几年有点绝情,完全不顾你我兄弟的感受,俗话说得好,死也得吃顿饱饭啊!你我到现在还没跟洛小姐说过话,当真是一点甜头都没尝过……”

    这一心酸,他倒是真的冷静下来了,不为眼前的美色所迷惑。

    “见过前辈。”绯衣女子福了一福,发现雷前辈只是不经意的扫了她两眼,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艳,她不禁心里一酸,感到有些失落:“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这位前辈已站在人间巅峰,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当年师傅被尊称为仙姑,也是有名的大美人,却也未曾赢得这位前辈的青睐……”

    时近黄昏,正是雷前辈吃晚饭的时间,一见那块平地上竟然摆好了桌椅板凳,雷快二话没说坐了下去,拿起酒坛排开泥封,大喝一声好酒,然后一手抓起猪头肉,旁若无人地海吃海喝起来。

    情人眼里出西施,晚辈眼里出高人,绯衣女子暗叹道:“果然是高人,按说他的境界已可辟谷,却如外家巅峰武师一般狼吞虎咽。此人的心思,外人根本就猜不透……前辈根本不查看酒肉是否下了药,似是早已不将天下阴谋放在眼里,此等气魄,令人心折。这位前辈本性虽难以猜度,却有几分骨子里透出来的豪爽,一袭布衣,也掩盖不了他的惊世豪气。”

    雷快吃完擦了擦手,老神在在道:“既然露出了真面目,不妨把来历一并说了吧。”

    绯衣女子道:“晚辈随恩师修行后,早忘了俗家名字,自号香散人。”

    雷快眼神凌厉了几分:“是吗?”

    绯衣女子大感惶恐:“不敢欺瞒前辈,晚辈得遇师尊之前,乃是本朝太宗膝下幼女,人称天香公主便是……”

    雷快用酒坛子挡住了脸,脑中嗡嗡作响,将这位公主的来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顺势喝了一口酒,雷快酒壮怂人胆,有感而发道:“你就是那位澜月贵人所生的公主?当年太宗皇帝册封澜月舞姬为贵人,倒是受了不少卫道士的批评啊。时过境迁,如今这世道,不管是哪位妃嫔所生的公主,待遇都一样,还不如世家小姐来得值钱。”

    天香公主脸色尴尬,也没听懂前辈这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感叹如今的时局。如今各路诸侯都和民间的豪门财阀联姻,对皇家公主真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任何一路诸侯夺了政权,恐怕首先要做的便是将皇室血脉斩草除根。

    仔细回顾了一下江湖术士常用的手段,雷快叹道:“当今那董太师,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少妃嫔公主都成了他的禁脔。你有缘得遇白云仙姑,自此脱离苦海,当一心潜修,就不要再想什么拨乱反正肃清朝纲的勾当了。”

    天香公主神色一黯,想好的说辞到了嘴边全都咽了回去,心中回想着一声幽叹:“唉,师姐说得没错,这等高人,未到关键时,断然不会出山。我纵是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只听雷前辈缓缓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如今我吃了你的东西,拿了你的秘笈,也该给你一点好处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就说,前辈今日叫我来此,必然有他的用意。果然是早有安排,不愧是高人……”天香公主心头狂喜,如同从低谷飞到了云端,受宠若惊道:“香儿不敢奢望前辈助我一臂之力,只求前辈收留,有空指点一二便可。”

    话虽如此,天香公主心里却补充了一句:“只要跟你攀上了关系,且看本宫如何施展手段讨好与你。日后到了危难之际,你真能狠下心坐视不理么?”

    小娘皮,算你上道!雷前辈心花朵朵开,面容悲怆地仰望苍天,语气无比沧桑:“多少年来,想留在我身边的女修,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师傅坐化,对我的触动很大,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天香公主窃喜不已,立刻送上一句马屁:“香儿曾听家师说,静极思变,必有大作为。前辈此番做出改变,想必是参悟了天机,修为更上一层楼。恭喜前辈,贺喜前辈……”

    这小娘皮无耻的样子,很有洒家当年的风采啊!雷前辈心里很是唏嘘感慨,不禁想起了当初四处拜师的经历。做出一副颇为受用的模样,他笑道:“你这丫头,倒也算机灵。没错,洒家近日来的确有所突破,说成突飞猛进也不为过。”

    雷快觉得自己太诚实了,从外家半吊子到了内家聚气后期,绝对称得上突飞猛进。

    天香公主震惊不已,而后是狂喜。魂境高人的突飞猛进,那恐怕就是到达魄境了。这样的人物,堪称武曲国第一高手……天香公主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差点连以身相许的心思都有了。

    雷快高深莫测道:“明日我会让你见一个人,那人不知我的身份。我且考考你,见了那人后,你当如何做?”

    天香公主思忖片刻,道:“香儿全听前辈吩咐便是,不过,见了那人后,香儿便不敢再叫您前辈了,能否斗胆称您一声雷公子?”

    雷公子流露出很失望的表情:“说你机灵,你偏又犯了糊涂。你既打听过我的过往,几曾听说这藏龙城有人称我公子?”

    天香公主大感惶恐,暗叹这位性子古怪的前辈真是不好相处,说道:“世俗之人愚昧,不知者不罪,前辈胸襟宽广如海,倒也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可香儿得知了您的身份,心里只有敬佩,哪里还敢似旁人那般亵渎前辈……香儿惶恐,还望前辈明示。”

    这马屁拍的,简直得了洒家三分真传啊!雷前辈颇有点惊讶,叹道:“此事确有些为难你了,也罢,洒家在红尘中打滚多年,也干过不少荒唐的勾当。你且先扮作我的姘头,叫洒家一声好哥哥便是。”

    姘头?天香公主额头冒出了黑线,一抹红晕浮上俏脸,却提不起勇气反对,低着头,霞飞双颊,细若蚊音道:“是……好……好哥哥……”58xs8.com